軍卡沿著山區崎嶇的道路前行,車身顛簸,後面跟著路虎和悍馬倒是相對好一點。
「爸爸!」
突然一道金色的光芒直直沖在軍卡的車前,顧林猛地一踩剎車,車身險險地挨著金子蓬松的毛發停了下來。
只是後面的兩輛車就沒有這麼好運了。許漠還好,反應快,及時控制著阿甲將車子停了下了,但是仍舊被後面跟著的悍馬給狠狠地追尾了。
「操!怎麼突然就停車了!」劉全陰沉地看著自己完全被撞翻了的車蓋,一把甩上了車門就下了車,口中咒罵著就趕到了軍卡的前面,然後看見一只金毛大犬挨著軍卡溫順地趴在地上,上面一個梳著兩個小團團的小女孩正不斷地沖著軍卡里面的人揮手,嘴里還一個勁地喊著‘爸爸!爸爸!’
「你們兩誰的?」許漠也跟著下了車,似笑非笑地看著顧林和陳曉。
跟了他們一路,要是還不知道他們兩人的關系,那許漠前二十多年那絕對是白活了。
不過知道歸知道,他倒是沒有太大的反感,反而時常看著他們親密的模樣有些羨慕,有些失落,隱隱覺得自己曾經也應該有這樣一個人陪在身邊,那個人很任性,很驕縱,還常常有著不合時宜的心軟,但是只要一踫上危及他們幾個的事情,卻又表現得異常的冷酷殘忍,就是這樣一個人,常常惹得自己恨得牙癢癢,卻又愛到無法自拔。
這種感覺出現得很奇怪,許漠搜遍了自己二十幾年貧乏的記憶也無法找到和那個任性驕縱又心軟的人任何一絲線索,他的成長按部就班,從3歲時被測出智商高達200的時候生活就只剩下學習,學習,不斷地學習,十九歲那年他就已經是國內有名的生物學醫學雙博士,而之後幾年陸續發表的研究報告讓他在國際上都名聲不菲。
他單調的學習和研究生活中找不到一絲那個人的影子,可是他卻無比肯定那個人一定存在著,那個人,每次只要一想起就會讓他頭痛得就像正在被那把無比熟悉鋒利的手術刀一片一片切割腦層,甜蜜,卻又傍著血腥殘忍。
許漠沉沉看著那個小女孩,漫不經心地等待著車上兩個人的回答。
顧林、陳曉卻和所有人一樣瞠目。
小女孩他們見過,就是之前高速路口被女人抱在那個小孩,衣服發型都沒變,只是那張髒兮兮的臉卻干淨。
慘淡的月色下,小女孩的身子被金色蓬松的毛發圍繞著,顯得異常消瘦。
「我們不認識她!」陳曉很肯定。
許漠點點頭,意料之中︰「不認識的話,就走吧!」
兩歲的小女孩似乎听不懂他們的話,仍舊一臉興奮地揮著手沖軍卡上的兩人嚷著爸爸。
陳曉忽視了心底涌上來的淡淡心疼感,這一路,這樣的事情他們踫得多了,苟延殘喘的老人,被凌虐到靠要死掉的女人以及,像這個孩子,不,至少這個孩子還有女人保護著,甚至還有一天變異了的金色大犬,而他們之前踫上的那些孩子卻是真正的可憐,被變異的獸類追趕著,半個身子都被撕扯得血色淋灕,絕望地同他們幾個呼救,只是末世已經容不下太多的同情心了,救了那個孩子,等待他們的將是孩子身後的變異獸群,以及沒完沒了的麻煩。
就像他們曾經救下的那個女人一樣,明明看出了他和顧林的關系,卻還不知廉恥和感恩地離間他們,誘惑顧林,末世的人,為了活下去,一切的道德常理早就崩壞了,背叛和陷害層出不窮,小孩子看著天真可愛,可誰又敢肯定那些表現出來的天真可愛不過是為了生存下去而披著的羊皮。
「林子,我們走吧!」
陳曉落下了話,顧林就轉動了方向盤,貼著匍匐在地上的金子就往前方開去。
「哇~~~~爸爸~~嗚嗚~寶寶~寶寶要爸爸!嗚嗚~~」瞪著眼,看著車子越走越遠,從剛開始的迷茫到最後似乎明白過來爸爸並不打算理她,小女孩終于忍不樁哇’地一聲大哭了起來,一邊哭,還一邊指著前面的車子,示意金子繼續追。
金色大犬微微抖著腿站了起來,剛跑了兩步便摔倒在地,月光照在它之前趴過的地方,粘稠的鮮血正緩緩滲進泥土里,小女孩忙從大犬的身上滾落了下來,蹲在地上也不再哭了,還泛著水光雙眼一會兒看看車子開走的方向,一會又看看金子j□j出來白色月復部上面猙獰的狹長傷口,最終目光盯在奄奄一息的金子身上,一遍又一遍徒勞地往那處猙獰的傷口上吹著氣,緊緊摟著金子粗壯的脖子,嘴里面還不斷安慰著︰「金子不痛痛,寶寶不要爸爸了,寶寶陪著金子,寶寶給金子吹氣氣,媽媽說,吹氣氣就不疼了,寶寶給金子吹氣氣……」
寂靜的山路上,孤身一人的小女孩不斷小小聲安慰著自己的寵物,時不時一臉認真地往大犬幾乎橫穿了整個月復部的傷口吹著氣,溫度隨著時間在下降,滾燙的血流出來馬上就凝結成了血塊堵在傷口的周圍,只是傷口實在是太深太長,血並沒有止住,金子身上的溫度在降低,耷拉著大眼楮只留下了一條細細的縫,呼氣的頻率也變得越來越慢了。
——
「快點,快開!」陳曉看著眼前的一切,簡直不敢相信這就是這里就是承載了自己整個童年和青少年時期的村莊,寂靜得沒有一絲人氣的村莊,胸中涌現的不好預感促使他不斷焦急催促著開車的顧林,快點,再快一點!
他看見,在潔白的月色下,他曾經模爬打滾過濕潤的泥土帶著不正常的暗黑紅色,空氣中不斷傳來是幾個月前京都里面彌漫的腐臭味道,車子不斷在一棟棟房屋前面經過,關著門的,敞著門的,里面全部一絲聲響也沒有,在看見一具他曾經無比熟悉的腐爛尸體之後,陳曉再也不敢左右張望,他目光死死地盯住前方,隱隱預感到等待著自己的將是什麼,卻不甘心,那些人,那些他記掛著的人,不可能,不可能就這樣……
「顧林,下車吧,整個村子一個活口都沒留下!」說話的是許漠,他靠在路虎的車門上,拿出打火機,點燃了一根煙。
「下車?為什麼要下車,還沒到我家呢,還沒見到我爸媽呢,怎麼可以下車!不能下車!我不要下車,我要見我哥,還有小佷女,我還有個兩歲的小佷女,哥打電話說的,這幾年老出事,我都沒能回來看我小佷女一眼,我……」
顧林一語不發地看著不斷說著話的陳曉,心底異常沉重,這個村子,陳曉帶他們過來的村子,整個村的村民沒有一個活著,他們一路從村口進來,已經順著村里的小道將整個村子都轉了一遍,到處都是腐爛的殘缺尸體,有堆在一團的,有被啃得坑坑窪窪的,老人,小孩,女人,男人,一個都沒落下,全部都只剩下了尸體,縱使這一路他們見過再多的慘狀,他還是忍不住心驚,整整一個村子啊,如果沒有人逃出去,那麼,這兩千多的人口是一個也沒留下來,難怪連村里面的路都染成的腥臭的血色。
「顧林,打醒他吧,他這狀態不行,繼續下去會瘋掉的!」許漠噴出一口煙,冷漠道。
顧林搖搖頭,如果陳曉瘋了,他就養他一輩子,他不忍讓愛人醒過來面對著殘忍的事實。
劉全看著這一幕沉默不語。他也是從農村里面出來的,妻子孩子跟著他,現在都沒事,可他不敢回村去找那些老人,這個結果他早就預料到了,村里不比城里,他們這邊的村子一般都靠山而建,末世來臨的前三天,那炙熱的陽光就淘汰了一大批老人和孩子,之後動植物又紛紛開始變異,山里面最不缺的就是這兩樣東西,哪怕變異的幾率再小,在這龐大的基數面前也變得大到可怕了。
「齊家村四面環山,村口還被兩株詭異的大松樹個堵住了,你們說是不是也……」
劉全的話沒說完,便被許漠冰冷得幾乎能射穿人的目光給嚇得止住了。
「齊家村不會有事,里面人絕對不會有事!」
許漠說的很肯定,不知道是在反駁劉全還是暗示自己,他的手不由自主按住放在胸前的小儀器,他有預感,他所要找的那個人就在那個齊家村,所以,齊家村絕對不能有事!
「你去哪?」顧林一把按住陳曉開你車門的手。
劉全回頭一看,陳曉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恢復了正常,只是那張清秀的臉上以往掛著的笑容已經不見了,看起來就像另一個老是陰沉著臉的顧林。
「我要回家,你放開!」陳曉半天也板不開顧林按著他的大手,只好妥協地回答了。
顧林看了陳曉一眼,放開了手,打開了自己這邊的車門︰「我陪你!」
陳曉沒有同意,不,或者應該說是根本就沒有反應,他打開車門就走了,誰也沒理,顧林跟在他的旁邊,他卻像是根本沒注意到一般,眼神專注地看著前方,腳下移動的步伐紋絲不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