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緘不可置信的看著面前的少女,失神般得呢喃,「絲絲,你……」
他怎麼能相信?這是她自幼一起長大的妹妹啊,縱然是懷疑著自己的娘子,他也不忍心去猜疑的妹妹!那個曾為他和家里鬧翻到容貌盡毀的妹妹!
紅衣少女臉上妖冶邪魅,笑起道︰「哥哥不用懷疑,我就是絲絲。」
霍緘痛苦的搖著頭,一雙眼楮淒楚的看著少女,艱澀的開口問道,「是因為容貌嗎?」
霍絲不語。
「真要是因為這樣的話,我可以替伽音還給償還你的。」
霍絲有些不耐然的擺了擺手,目光有些冷淡,「你剛才還在懷疑伽音,現在又來替她頂什麼罪?」
「再者,本來就是我自己拔劍劃花自己臉的,與她何干?」
覓月心中悚然,原來還真是如伽音說的那樣,霍絲當真是狠毒的姑娘,對著自己也半分不手軟的。
霍緘渾身一震,臉上顏色變化,「你……為什麼?」
霍絲目光淡淡的掃過哥哥的臉上,動容的說道︰「絲絲只是想永遠的呆在哥哥的身邊。」
霍緘心中一緊,神色中迷惘,站在原地,身體微微支靠在門框上。
風過無痕,帶著些許微微的惆悵,霍緘似乎就能看見自己小時候和妹妹一起戲耍的情景。彼時年少,時光靜好。
「你這姑娘倒是有趣的很,連自己的臉面都不要了。」笛九香涼颼颼的說道,一副輕慢的樣子。
覓月一听,覺得這句話甚是玄妙的很,雙關啊雙關。
霍絲臉上一愣,綺麗的笑了開來,十分不在意的說道︰「不過是一張臉面而已,我連自己的身體也舍得丟棄,還有什麼是不舍得的?」
連身體也能舍棄?
霍絲微微一笑,目光掃過眾人的臉上,「難道你們不記得無歡樹下的肢體了嗎?那正是我的身體。」
雖然沒有親眼見到,不過,覓月還是看見那條血淋淋的舌頭的,將自己肢解埋到樹下?這該是個多麼心里素質多強大的人!
元芳上下看了霍絲一眼,輕輕道︰「你現在靈魂雖在,卻已是妖邪,永月兌輪回,跳出三道,值得嗎?」
霍絲戾氣大盛,眼中露出一抹狠毒,厲聲道︰「萬般緣法,我既然做得,就不會在乎結果!」
霍緘臉上悲戚,上前幾步,痛聲道︰「絲絲,不要再錯下去了,你我是親兄妹啊。」
元芳一揚手,一道暗勁阻止了霍緘上前,「不要上前,她已經不是你的妹妹。」
這當口,馮媽反而是無聲無息的沖了出去,被笛九香抓了回來,扔回到了地上,他拍了拍手,開口道︰「你一把年紀了,去那邊做什麼?」
馮媽原本是個冷臉,被笛九香不屑的口氣一噎,憋得一臉醬色,可是又十分的憤恨,指著霍絲看著笛九香道︰「原本他們兄妹間的事情再是怎麼天地不容也容不得我們下人說三道四的,可是這個賤人竟然吃了瑤光的魂,若非若此,瑤光怎麼可能成為一個在我眼中沒有臉的傻姑娘?」
霍絲倒是沒有否認,很是老實的承認,「我身體已失,借著她的身子自然是方便些。」
覓月大悟,怨不得,馮媽有時見到清醒著的瑤光一臉山雨欲來的怒色,對傻瑤光卻是寬厚。她想起看見馮媽將瑤光關在桃木籠中,原來是防霍絲的靈魂上瑤光的身這麼個緣故啊。怪不得有時桃木籠又是黑狗血的,原來馮媽是想給瑤光避邪。
細細再一想,原來其實早就是該有跡可循的,瑤光身上帶著奇異的香味兒,時有時無,大概就是因為了霍絲上身的緣故。
元芳臉色已經不同于往日的淡然,他冷冷的看著霍絲,開口道︰「既然我們都困在魁天鼎中了,你也不要在賣什麼關子了,做出這麼多事情來到底是為了什麼?」
霍絲神情清傲,「不錯,你們確實是逃不出魁天鼎,虧得你們還能猜出來。不過,就算是告訴了你們又能怎麼樣?」
笛九香搖了搖頭,神情倒是不甚在意,「你若是不說了,沒有什麼意思,我們自然是要出去了。」
霍絲臉上滿是不屑,「你們是在魁天鼎中,誰也沒有那個本事!」
笛九香嘆了口氣,「你信也罷,不信也罷。」
霍絲笑著說道︰「只要哥哥留下來陪我,你們但走也無妨。」
元芳心思縝密,嘆息道︰「你還要作戲嗎?若是你當真在乎你的哥哥,當初又怎麼會讓伽音和他結緣相識呢?」
霍絲聞言,稍稍挑著眉詫異,轉念又拿著袖子捂著自己的嘴笑了起來,笑道眼角都有些滲出淚花來,她笑的癲狂,好似好多年都沒有開口笑道一樣。
她緩緩而來,走近了幾步,相識尋常一樣,並沒有覺得有什麼不同。
「真是敏捷的才思,不愧是哥哥給我挑選的相公。」霍絲臉色又一變的看向自己的哥哥,臉上低著難掩的失望,「哥哥,這些年來,你的功夫弱了好多……」她的聲音雖然輕,但是帶著無限的惋惜。
「你到底要怎樣?這麼多年我處處避讓著你,你還要什麼?」伽音不聲不響的也站了出來,一手托著肚子,一手扶著牆。
霍緘神色復雜的看著她,幾番想動作前去扶住她,就遲疑著不敢。
「我只要哥哥而已,我說得在明白不過了吧。」
伽音一臉苦澀,竟然覺得自己也當真不知道能說些什麼了。能說什麼?剛才在無歡樹下,自己不就相當于輸盡了所有了嗎?霍緘再也不是她的籌碼了。
「絲絲,你不要再胡鬧了,我心中永遠只有伽音。」霍緘心中一梗,對著紅衣少女大喝道。
笛九香正仔細看著捏在眼前的手指,咋地被這個聲音一吼,一臉看戲的神情,緩緩轉過頭來看霍緘。
馮媽幾步上前扶著了搖搖欲墜的伽音,默不作聲。
「是嗎?」霍絲噙起一個輕蔑的笑來,不屑的看著霍緘,突然,她袖中鑽出一條紅色的緞帶來,直直的撲向伽音的面門而來。
霍緘看得仔細,下意思的撲到了伽音的面前,想要擋住。
笛九香更是眼明手快,不知怎麼的從袖中抽出了一柄大刀,朝著那紅色的綢帶砍去,哪知那紅綢帶甚是靈活。
拐了個彎,生生的避開了笛九香的刀,也不做逗留,就縮了回去。
笛九香用指頭敲了敲刀刃,不無惋惜的說道︰「要是砍下來一段……我們晚上就能吃煸炒口舌了。」
覓月聞言,陰森森的打了個寒顫,確然,她剛才看見的那紅撲撲的就是一條細長的舌頭。
伽音一再受驚,臉色慘白的,口中泄出一連串的申吟,霍緘慌忙轉身去扶住伽音。只見已有殷紅的血透出裙子。馮媽面無表情的說道,「少夫人怕是要早產了,先扶去床上。」她的聲音鎮定不亂,倒是比霍緘的冷靜得多了。
元芳眼神一動,堪堪看見霍絲臉上一抹奇異的笑。
「哥哥。」霍絲突然開口喚道,止住了霍緘進門的舉動。
「我小時候這麼的仰慕你,覺得你是著世上最最厲害的男子,也無數次的婉恨過自己居然是身為女兒。」霍絲別著頭,看著不遠處,聲音清透得幾乎飄渺。
元芳臉色一變,幾經思量,一個念頭已然成型,他看著霍絲的眼神,更加了幾分不可置信。
霍緘回過神來,苦澀道︰「爹最是喜歡你,時常夸你聰慧。」
「我時常想,我要是想哥哥一樣是個男兒就好了,那時我時時粘著哥哥,起先以為是兄妹之情,再後來,我卻發現我對哥哥的感情再也不是單純的兄妹之情了,我也曾經不恥過,可是到了我有意無意想你提起軟紅樓的頭牌時,我已經是清楚的明白了,哥哥,我愛你,勝于任何人,可我也恨你,深深的記恨著你,為什麼你是男兒身,而我不是?」
她的聲音輕柔,像是在情人的耳邊低語一般,為什麼我不是男兒身?夾雜著屋子里伽音傳來的呼痛聲,卻會讓人覺得毛骨悚然。
笛九香哧的笑了出來。
元芳心中已有這個念頭,但是听霍絲說出來,還是覺得十分的怪異。
親生妹妹卻渴慕著擁有佔有自己哥哥的身軀,無關情愛,只是由于深深迷戀著這具身體。
「我多麼的迷戀你,可是,這兩年,你實在是讓我失望了,原本我真是想要奪你的身子佔為幾用的,但是,我現在改變主意了。」霍緘甚為惋惜的看著霍緘,臉上流露出一絲絲的不舍。
霍緘臉上更是難以消化的表情,有些呆滯在那兒,她的妹妹愛著他的男兒身?
只一瞬間,霍絲在原地消失了,笛九香和元芳對視了一眼,無奈的搖了搖頭,「無論是在哪個結界里,施術者都是隨心而動的,更何況是魁天鼎?」
覓月心中一動,推開房門沖了進去,對著元芳喊道︰「霍絲肯定是想進孩子的身體中!」話音未落,「哇哇」啼哭的聲音已經響起。
血紅的孩子被馮媽抱在手中,伽音雖然是累得月兌離,還是恍恍惚惚的听到了覓月的話,趕緊掙扎著撐起身體,要讓馮媽將孩子抱過來看。
伽音看著孩子,呆呆的,一瞬間就哇的大哭了起來。
霍緘恍然,跌跌撞撞的撲了過去,趴住孩子一看,也忍不住倒退了兩步。
那還是雖然是剛生下來,身上紅彤彤皺巴巴的,但是詭異的是一雙烏黑的眼楮睜得大大的,臉上掛著一絲孤傲的笑。
馮媽臉上也淨是嫌惡,將孩子舉得遠遠的,半分也不願意靠近。
霍緘恍恍惚惚的走過去,接過孩子,盯著看了一眼,神情已有些失常,痴痴的看著孩子笑了幾聲。孩子是他和伽音的,眉眼長得甚像,可是……里面的魂魄是霍絲啊!
這個還算不算是他和伽音的孩子了呢?
絲絲,你如何能做的這樣的決絕?
霍緘扣在手腕處的匕首銀光一閃,迅猛地戳進了孩子的身體,又穿透了自己的心房。一大一小兩個身子靠著一把匕首緊緊的連在了一起。
覓月一驚,萬難想到霍緘會這麼做!伽音見慘狀,更是哭喊著不管不顧的下床撲向了霍緘。
一時間,仿佛地動山搖似地。
元芳一手將覓月攬了過來,護在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