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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的氣氛是讓人有些不自然的,每個人的心里都裝滿了事情,從臉上就可以看出來。尤其是王爺說的那番話,讓我覺得震動不小,說不定是最後一次聚到一起,是什麼意思?

我很想問,可是看他們的臉色,我只怕問不出什麼來,而且,我也怕事情一旦扯開了,會徹底掃了大家的興致。如今,也只好等王爺在願意說的時候告訴我了。我看向赫舍里氏,他的眼里依然有笑意,讓人看不出他心里有痛苦的事情。這些貴族子弟,從小就懂得把自己的心思隱藏得最深。

正坐了一會,玉芙笑著走了出來,說道,「玉芙失禮了,讓幾位久等。」說著朝王爺一拜。

「坐下吧,不必拘禮了。是我們擾了你的地方才對。」王爺淺淺一點頭。

玉芙坐了下來,看著我,說道,「能夠再次看到姑娘,真是特別地開心。」

「我又何嘗不是呢?上次,我真是特別擔心,還好,事情總算過去了。」我看著玉芙的臉,略有幾分清瘦和憔悴,顯然不但是因為戲樓生活的累,也因為心里的確是藏了事情。

「听說她當初就想馬上出來看你,被殷泰攔住了。這烈性脾氣就一直沒有改過。」赫舍里氏看了一眼玉芙,又看著我說道。

「上次的事情真是感謝王爺和姑娘費心了,若不是這樣,大人他不知道會闖出什麼事情來。」玉芙感激地說道。

「大家既然是朋友,關心是應該的。不過,費心的是王爺一個人,我其實沒有做什麼。」我不好意思地笑笑。

「你還沒有做什麼?你可是把我罵得渾身一激靈,要不是你一通罵,我還醒不了那麼快。」赫舍里氏笑了。

「那樣也叫罵?」我一瞪他說道。

「這不叫罵叫什麼?怎麼沒有見過你對殷泰那樣?」赫舍里氏一說完,和玉芙兩個人笑著。

一扯到王爺身上我就語塞。我看著王爺,他嘴邊含著淡淡的笑意,沒有說話,卻看了我一眼。我看了看他們幾個,說道,「今晚是特地拿我來消遣的嗎?」

「不是拿你消遣,而是拿你當自己人。我們這幾個都是于世落落難合者,雖然生在這個社會,卻不想受這個社會束縛。我跟鴻行是男兒身,反叛是不難理解的。可你們皆是女子,敢于有這樣的性情,也委實讓人欽佩,比之我跟鴻行又勝出一籌。」王爺緩緩地說道。

「卻可惜,我們的反抗也沒有起任何作用。這世道,該是如何還是如何,比我們好的不止一人,可比我們不好的,又何止千萬?」我暗自嘆了一口氣。

「你又來了,你那滿肚子的學問唯一的壞處就是讓你動不動就愁起來。你如果書念得少一點多好。」赫舍里氏不滿地看了我一眼。

「姑娘說的是。但是即使是這樣,還是要往開了想才好。」玉芙對我笑笑,說道,「戴大人高風亮節,他日一定會有機會平反。姑娘如今還是保重自己要緊。」

「鴻行,今晚要如何高興?都隨你。」王爺定定看著赫舍里氏說道。

「當真?剛才我就想說了,那酒蟲可是在我肚子里面撓了好半天了。既然這樣,還等什麼?上酒,今晚一定要痛痛快快。」赫舍里氏兩眼放光地說道。

「這次你如果醉了,我不打算送你回去。」王爺笑了笑。

「大好男兒,在哪里不是一條好漢?醉了我倒頭就睡便是,不用你操心。」赫舍里氏豪放地一擺手。

「早知道你們有這興致,我已經讓人都備下了,就等著你們的話呢。」玉芙說完站了起來,走到屋外吩咐了幾句。

不一會的功夫,就已經擺了滿滿一桌。赫舍里氏先給自己倒滿,舉起來說道,「我先敬你們,兄弟之情,朋友之情,推心置月復之情,感激之情,統統在這酒里面了。」說完仰頭一飲而盡。

玉芙也慢慢舉起了酒杯,說道,「我的心思跟大人是一樣的,長久以來,多蒙兩位對玉芙的照顧和相知,若有機會,玉芙定當報答。」說完把酒喝完。

我看著他們兩個的神情,突然浮起一種淒涼的感覺,像是離別的場景,是我自己的錯覺嗎?再看看王爺,他定定地看著大人和玉芙兩個,眼光也有些哀傷的意思,卻沒有說話,拿起了面前的酒,敬了他們,也慢慢喝完。

我看著這怪異的氣氛,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辦。正呆呆出神,赫舍里氏看著我,說道,「是嫌這酒不夠好嗎?」

我回過神來,說道,「不是。喝酒就要喝個明明白白,才會痛痛快快。可你們說得話里有話,我根本就听不明白是什麼意思。這酒就算喝了,有什麼意義?」

我話一出口,大家都笑了起來。赫舍里氏笑道,「居然連殷泰這樣的人都沒有讓你改變一點,還是那麼心直口快的。」

「這是她的個性,太過修飾了反而不好。」王爺看著我笑了一下。

「這麼說,今晚你們是打定主意讓我糊里糊涂的?」我看了他們幾個一眼。

「王爺,玉芙剛才登台有些累了,不如你們先聊著。我想跟姑娘說些女兒家的貼心話,可以嗎?」玉芙突然接了我的話,對王爺說道。

王爺沉默了一下,看著我們,輕聲說道,「嗯,下去吧。」

玉芙道謝之後,把我拉到了里間。我知道她一定有什麼話跟我說,所以也沒有多問,隨她慢慢走了進去。玉芙看我走了進去,伸手把簾子放了下來。

「姑娘不會太意外吧?」玉芙看著我笑道。

「怎麼會?大家已是知心人,有什麼話盡管直說便是。」我點點頭。

「那我應該叫你闌珊姑娘呢,還是婉兮姑娘呢?」玉芙臉上還是笑吟吟的,很動人。

我一愣,也笑了,說道,「玉芙姑娘不是一般的人,一眼可以看出不同的地方,難怪大人對你如此特殊。想必大人都告訴你了?」

「對。不過姑娘放心,玉芙絕對不會做讓姑娘有損失的事情,對于姑娘的身份,我以後絕不再提。」玉芙認認真真地說道。

「大人既然告訴了你,就說明你是值得信任的人,我一點也不擔心。」我平淡地笑著。

「婉兮,我雖然與你見面不多,卻一見如故。王爺說得對,大家都是這社會中不願認命的人,所以才投緣。對你和王爺所做的一切,我感激在心。如果你不嫌棄,我能不能認你這個妹妹?」玉芙的聲音和眼神都透露出真誠。

我心里一陣暖流涌過,激動地握住她的手,說道,「怎麼會嫌棄?有你這樣難得的姐姐,是我的福氣。不過,以後大人就會更加得意了,既然成了妹妹,他不更加欺負我?」

此話一出,兩個人都忍不住笑了。

玉芙拉著我坐下,說道,「我看得出來,王爺他對你用情已深,他是個萬金難求的男人,你可不能辜負了王爺的一片心意。」

我低著頭,慢慢地說道,「當初,是王爺他親自帶人到了戴家。我雖然在心里告訴過自己千千萬萬遍,他是身不由己,不能夠怪他。但是不管怎麼說,心里還是有點難以釋懷。王爺的心里藏了太多的東西讓我看不穿,也琢磨不透,如今越是靠近他,我越是感覺到這種感覺越來越強烈,我怕有一天我會發現這是一場夢。你說,王爺真的算是一個好人了嗎?」

玉芙靜靜看著我,一字一句地說道,「婉兮,你听我一句,男人只有強弱之別,沒有好壞之分,這個社會就是這個樣子。我在這世道已經沉淪太久,見識過的男人不計其數,所謂的好壞是非常脆弱的東西,你所想象的好是根本不存在的。」

只有強弱之別,沒有好壞之分,這句話重重打在我的心底。「你是說,如果王爺一旦失去了現在所擁有的一切,就算不上是一個好男人了嗎?」我迷茫地問道。

「在你的標準里面,他也許是。但是在如今世人的標準下,他如果一無所有,哪怕人再好也沒有用,跟我們這樣的下層人一樣,是會被人冷眼對待的。況且,人一旦被壓迫到一定份上,是會變的,不管原來多好,也會扭曲。現在你明白我說的了嗎?」玉芙語重心長地拍拍我,說道,「不要想什麼好壞了,那是不現實的。而且,用好壞來衡量王爺這樣的人,也不全面,只要他肯一心對你,其他的就不要太強求了。」

「你所說的,我都理解,王爺對我好,我心里是清楚的。不要再說我了,今晚看見你和大人心里有事情,我就一直不踏實。王爺雖然不說,可我也猜到了不是什麼輕松的事情,能不能告訴我?」我看著玉芙的臉,她的眼神已經傷感起來。

「婉兮,西北戰事又起了,皇上從侍衛中抽調了一批本領過硬的人,遣到西北支援戰事,大人他,便是其中一人。」玉芙一語未了,已經是止不住地淚流滿面。

我一听,如同讓人從頭重重打了一錘,一片空白。支援西北戰事,那說不定就是有去無回的結局,難怪王爺一直不說。這生離死別,連想到都痛心,怎能輕易說出口呢?我看著玉芙悲戚萬分的樣子,她不但是因為離別而難過,更加是因為對赫舍里氏的命運感到揪心。

我實在是不知道該怎麼安慰她,這樣的事情怎麼能夠安慰得下來。我心里是一陣接一陣的難受,眼淚簌簌地流著,跟她抱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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