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戲樓門口,下了馬車,就看見戲樓內外熙熙攘攘,人來人往的好不熱鬧。兩名身子矯健的高大男子上前給王爺行禮,王爺一揮手,他們就退到了兩邊,跟著我們進了戲樓里面。
「他們是誰?」我轉頭看著王爺問道。
「是我的手下。今晚既然是來高興的,就只管高興,其他的事情交給他們去辦。」王爺一邊說著,一邊朝戲樓大堂中央最靠前的位置走了過去,我已經看見了赫舍里氏的背影。
進出的人太多,我一下不注意,被兩個人不小心撞了一下,滿身酒氣,看來已經喝了不少。我本不想計較,誰知道他們卻朝我邪笑著靠過來,說道,「這可是個難得一見的**角色,比那景月樓的頭牌玉芙還亮眼幾分。」
「就是就是,陪爺喝酒去。」另外一個人說著,就把手朝我伸了過來。
還沒有伸到我跟前,王爺一把將我拉到了身邊,那兩個人剛要發作,王爺沉著臉亮出了腰間的令牌。那兩個人怕是見過些世面,一看,是大驚失色,酒意馬上醒了,失聲說道,「皇...皇宮里面的人。」
「快...快走,快走。」
那兩個人馬上退了幾步,朝戲樓外跑了出去。王爺的眼光深不可測,寒光逼人,冷峻地看了一眼隨行的兩個手下,其中的一個人大步跟了出去。
我回過神來看著王爺,他看著我的時候已經變得溫和。我不等他開口,連忙問道,「你要把那兩個人怎麼樣?」
「你沒有事就好。既然打了你的主意,就要付出代價。我已經說過了。」他的眼神對我依然溫和,語氣卻讓我不寒而栗。
「你要殺了他們?」我不禁問道。
「不,我會讓他們比死更加痛苦。他們應該慶幸我剛才沒有親自動手。」王爺拉著我的手更加緊,說道,「你剛才受驚了,不要想太多,我會處理的。過去吧。」
赫舍里氏看見我們,很是高興,大家坐下,他看見我臉色有異,趕緊問是怎麼回事,我只搖搖頭。一看王爺的臉色也已經有些鐵青,看得出來剛才的事情他已經相當隱忍,要不是在戲樓,那兩個人不知道會有什麼下場。
我看了一下他們,想緩和一下這氣氛,問道,「怎麼不見玉芙呢?」
「今晚玉芙唱曲,等她唱罷,咱們到她閣中找她。」赫舍里氏說完,不時地看著我們兩個。
我看了一眼王爺,他的臉色沒有緩和多少,只定定看著我。赫舍里氏放下茶杯,湊到了王爺身邊,兩人不知道說了什麼,赫舍里氏臉色一變,看了我一眼,就朝外走去,被我叫住了。
「大人,我跟王爺剛來你就要走?」我抬頭若無其事地說道。我知道他要去做什麼,我不想他因為我而惹上任何麻煩,何況玉芙的事情剛剛過去。
「不是,我正好想起來有件事情要做。」赫舍里氏听到我叫他,有些料不到,突然回答道。
「有什麼事情比朋友重要?既然叫我們來,就是這樣打發我們的嗎?」我這話一出,旁邊的王爺也淡淡地看著我。
赫舍里氏有些為難,走也不是,坐也不是。王爺伸手一邊倒茶,一邊說道,「鴻行,坐下。」
我裝作沒有听見,拿起了跟前的茶杯,赫舍里氏一言不發地坐了下來。
本來以為能夠高高興興地聚一聚,卻沒有想到發生這樣的事情,王爺一向有風度的人都如此,更加別提大人這樣的急性子,玉芙的事情在他心里落了陰影,所以才會如此敏感。
他們有一下沒一下地聊了幾句,偶爾問我喜歡听什麼戲,我一一回答。一杯茶的功夫,剛才出去的那個手下就回來了,俯身在王爺耳邊說了幾句,王爺只面無表情地點點頭,那個人就退到了一邊。
「王爺說過,要高高興興地來,要高高興興地回去,我什麼事都沒有,請王爺先放下。」我轉頭看著他輕聲細語地說道。
王爺眼神復雜地看了我一眼,赫舍里氏接著我的話,說道,「殷泰,婉兮是個識大體的人。說的也是,剛才我也沖動了,人既然已經來了,先高興著,那些事情既然已經處理了,就不要多想了。」
王爺看了一眼赫舍里氏,又看著我,說道,「比起剛才的事情,我更加擔心的是別的事情,婉兮,你的美麗實在是太炫目,難以掩飾。」
我正听得不明白,只听赫舍里氏說道,「殷泰,我知道你在想什麼。說實話,那天四阿哥看見她,我都驚出了一身冷汗,還好那天街上又是煙塵又是雨的,她又低著頭,看得不是很清楚。但是你也不用太擔心,現在八阿哥一黨又重新崛起,四阿哥正分心呢。」
我一想,過了年就是康熙五十二年,一直到康熙五十三年的「斃鷹事件」發生,八阿哥才算是真正的失勢,現在四阿哥應該是真的開始頭疼了。
「四阿哥的眼線遍布整個北京城,王爺這樣帶我出來,萬一...」我看著他,十分擔心。
王爺打斷了我的話,說道,「我不是在擔心四阿哥,就算沒有八阿哥的事情,他也威脅不到我。」
「可我的下落朝廷一直沒有結果不是嗎?王爺要如何答復?」我開了口就停不了。
「好了。你們都消停一下,這里人多嘴雜。」赫舍里是打斷了我們,說道,「玉芙要出來了。」
我看著王爺,他也看著我,那眼眸中多了幾分讓我感覺陌生的東西,是什麼呢?
正想著,滿堂一陣震耳欲聾的叫好聲,我一看台上,一個身段嬌俏、扮相嫵媚的女子緩緩走出,我一看赫舍里氏如痴如醉的眼神,就知道是玉芙。可再看一眼王爺,他臉上沒有一絲笑意,突然讓我感覺到冷冰冰的。
玉芙扮演的是《牡丹亭》中的杜麗娘,唱腔哀婉纏綿,卻又幽怨不盡,完全表現了一個貴族深閨女子思春不舍,渴望與夢中人在一起的傷心情懷,唱的是︰
原來奼紫嫣紅開遍,似這般都付與斷井頹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賞心樂事誰家院?朝飛暮卷,雲霞翠軒;雨絲風片,煙波畫船;
驚覺相思不露,原來只因已入骨,偶然間心似繾。
......
似這般花花草草由人戀,生生死死隨人怨,便淒淒慘慘無人念。
......
我一听,也已經恍恍惚惚出神了。杜麗娘渴望反抗封建禮數的壓迫,想和書生柳夢梅終生廝守,這不正唱出了玉芙和赫舍里氏的心聲嗎?正是︰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一曲唱罷,滿堂喝彩聲一陣高過一陣,持續不斷。玉芙盈盈一拜,退了下去。赫舍里氏一笑,說道,「走吧,下去清靜清靜。」幾個人就站了起來,朝戲樓後邊走去。
上了一座別致的閣樓,看見一個婆子在門口候著,看見赫舍里氏,忙俯身說道,「姑娘正在更衣。」無妨,我們先坐坐。「赫舍里氏一面應著,一面自顧走了進去。
我跟著他們進去,發現是一間寬敞雅致的屋子,設里外間,外間甚至還設了左右兩邊偏廳,陳設布局品味非凡,雖不奢華,卻不落一點俗氣。爐子中正裊裊地燻香,清淡綿遠,透過偏廳的垂簾,我看到了一架古箏。
剛剛坐下,婆子就讓人把茶端了上來,跟剛才戲樓相比,這里的確是清靜得出奇,讓人舒服。」婉兮,玉芙要是看見你,一定會高興壞了。「赫舍里氏看著我笑道。
我也笑了,說道,」彼此彼此,我也很想見見她呢。「」鴻行,皇上的旨意太突然,你真的沒有問題嗎?「王爺認真地看著赫舍里氏問道。
赫舍里氏眼光帶笑,漫不經心地說道,」殷泰,你我同是皇上的臣子,又何必多此一問?能夠想到的、不能夠想到的,那不全是意料中的事情嗎?即使不願意,又能夠怎麼樣?「」玉芙怎麼辦?「王爺看著他,表情沒有變,卻輕微皺了一下眉頭。
我看著他們,不知道他們在說什麼,可也听得出來,不是什麼讓人愉快的事情。
皇命真的如此難違嗎?這次皇上又下了什麼旨意?」她已經知道了,雖然沒有說什麼,但我知道她心里一定難過。「赫舍里氏收斂了剛才的笑意,慢慢地說道。
一瞬間,幾個人都陷入了沉默。我想了想,問道,」大人,到底是什麼事情?能不能跟我說?「
王爺看著我,欲言又止。赫舍里氏復笑了一下,說道,」婉兮,我知道你是好意,可那是皇上的旨意,你改變不了什麼的。「」我從來不認為我有能力改變所有,我這樣說,是因為大人拿我當朋友,我只是想替你分擔一些。「我定定地看著他的臉,說得非常肯定。
王爺輕嘆了一聲,說道,」婉兮,晚一些我再告訴你,現在什麼都先不要問,這次大家聚在一起,不知道是不是最後一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