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紙飛機（中）
日上三竿。
桌子上鋪著一疊白紙，陸游坐在桌前，一手托著下巴，一手握著筆正在發呆，直到現在他還不能確定自己是應該選擇詩呢，還是選擇詞。最多還有十幾天的時間即便是加上復習以前所學，《詩八十首》也該講完了，新書必須要定下來，可到底選那些個內容呢？是詩還是詞？無疑他個人的傾向還是詩多一點，無他，好講好學而已，相比而言詞就比較復雜，詩只分為五言和七律，詞不說別的光是詞牌名稱也得上百，而且每個詞牌的平平仄仄仄仄平平的，別說教孩子們，即便是他自己都分不太清楚。
段五推門走進，見陸游正皺著眉頭發呆。
「五哥來了，快坐！」陸游見是段五起身順手倒了杯熱茶湯遞過去。
段五一邊接過杯子一邊寬慰道︰「兄弟，別發愁，你就放心吧，你嫂子一定會給你找個讓你滿意的。」
陸游一愕，略一想知道段五說的是娶親的事，和自己現在想的滿擰，苦笑道︰「到讓五哥和嫂子費心了，其實不用太急。」
段五登時睜大了牛眼道︰「還不急？你算算日子，滿打滿算也就一個多月，還不急？等定下了親事後面還有好多事呢。」
陸游實在是沒心思想這事，這些天光楊蟬兒就把他的心弄的夠亂的了，對感情上的事躲還來不及，更別說主動去想了，沒想到段五今天找上門來跟他說，有心不談這個話題于是打著哈哈道︰「五哥，今天沒當值？咋地有時間來找我領了。」
「吆，你看我這記性，差點忘了來干啥了，你嫂子說了，讓你今天中午過去一起吃飯。」
吃飯？陸游用腳也能想到段五家的要和自己說什麼，今天段五能上門來憚度就已經說明一切了，還用自己上門去說？有心說不去，但不去總得給自己找個說的上台面的理由。
「你嫂子說了，今天我們的小店不開張，專等你過去好好商量商量。」段五追了一句。
得了，這不去還不行了。
「好，到時候我準到。」陸游擠出個笑臉，送段五出了門。再回到桌前，心思卻放不到紙面上了，段五的話總在腦子里回蕩︰滿打滿算也就一個多月，滿打滿算也就一個多月，還有一個月的時間自己就必須娶親了麼？日子過的可真快，可自己真的要娶個媳婦回來？是真的娶親，然後生一大堆孩子，就這麼過下去？和一個自己從沒接觸過，沒說過話，甚至沒見過的人過一輩子，陸游猛地打了個寒顫，不寒而栗。
不行，陸游霍然起身，怎麼著也得找楊蟬兒再聊聊，總得當面知道一個結果吧，是好是歹也能落個心安，死也要問個明明白白，想到這，人坐不住心如火燎般急匆匆到楊蟬兒家，鼓足勇氣踏上台階去敲門，卻發現院門緊閉，門環上一把銅鎖緊緊鎖住了門內的風光。從滿懷希翼到大失所望，一瞬間，陸游有一種萬念俱灰的感覺，難道這就是天意，難道兩人真的無緣無份？也許去段五家喝點酒真的是一個不錯的選擇，不是說一醉解千愁麼！
快到段五家，段平早在屋外等著，遠遠的望見他，立刻小跑著過來，來到他面前先恭恭敬敬的行了個禮後才引著陸游到自己家，沒在小食店里停留而是直接穿過屋子來到後院。後院早支好了一張矮桌，桌子上架了一個炭火爐，上面放著一口鍋，咕嘟咕嘟地冒著騰騰的白汽，一進後院就能聞到撲鼻的香味，引的人饞蟲大冒，食指大動，本來神情懨懨的陸游被這香味吸引的精神也多了些。
段五兩口子都在院子里忙活著，見段平和陸游進了院，忙停下手里的活計迎上來，段五哈哈笑著道︰「怎麼樣？是聞著香味過來的吧，不是吹啊，你嫂子炖肉的功夫那可是一流的，在老家就有個名號叫‘迎風十里香’，要不是……哎！你小子可有口福了。」
「就知道吹牛，還不招呼陸兄弟坐下。」
「呵呵，陸兄弟快坐，就等你過來開席了！」
「嫂子也別忙活了，一起坐過來吃吧！」
「還有倆菜，你們哥倆先喝著，我弄完就過來。」
「段平，過來，挨著坐！」
「小孩子家家的上什麼座，陸兄弟你就別管他們了，咱們先喝著，他們一會一起再吃。來咱哥倆先來一口。」
幾碗酒下肚，話題就開了。
「兄弟，男人和女人你說怪不怪，男人離不開女人，女人也離不開男人，有媳婦好，可為了女人也煩。就說你嫂子吧，你看你嫂子這人怎麼樣？」
「嫂子人好，勤快，長的更是一等一的模樣，五哥有福氣啊！」
「呵呵，這點哥哥承認，可你是不知道，為了你嫂子，哥哥和家里的兄弟們可是鬧翻了的，要不然我也不會帶著你嫂子背井離鄉的到雲州來。」
「這是為啥？」陸游有些不明白了。
「你嫂子從小是個孤兒，是被我爹娘收留下來當女兒養的，我家里面有四個哥哥，我排老五，其實呢，上面的哥哥除了大哥年歲大娶親早，剩下的三個哥哥都是疼這個小妹妹的，你嫂子從小就懂事，人長的更是沒的說，性格也好，我的幾個哥哥其實都想娶你嫂子當老婆，為了這個，家里鬧的不可開交。我爹娘本打算把你嫂子留給我，我們倆年歲相當，你嫂子其實也是中意我的，但這事說到底就是父母一句話的事，父母之命嘛！但幾個哥哥就是不娶親，一個個的都等著小妹妹，你說家里的老人能不犯難麼？手心手背都是肉。後來有別人來提親，我娘怕影響我們兄弟幾個的情分，就答應了。可你嫂子死活不願意，其實，我和你嫂子是私奔出來的，到了雲州就成了親，怕下定的那家鬧事，我無奈之下從的軍，也是想在軍中有個庇護。不過這樣，家就回不去了，一晃這麼多年……就連兄弟之間都斷了來往。」段五的語氣變得十分落寞。
「可我這麼多年從來沒後悔過，為了你嫂子這人，我覺得受什麼樣的罪都值得，就是我這個當兒子的不能在雙親跟前盡孝，真真是痛死我啊。」
「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五哥，喝酒！為了嫂子，值了，我想伯父伯母知道你過的好，過的幸福比你在他們身邊盡孝還要高興。為人父母的不就是這樣麼，一代一代的，兒女們過好了就是老人最大的安慰。」
「呵呵，陸兄弟還挺會安慰人。就為你這話，咱倆喝一碗。」
放下碗，陸游撿起段平扔著玩飄落在桌上的紙飛機，隨手扔了出去，看段平追逐著紙飛機蹦兵跳的跑開，長長的吐了口氣，生活不就是這樣。安靜祥和、平平淡淡，大多的中國人不也是這麼過來的，愛情是什麼？那是一份日用品也是一份奢侈品，就看你怎麼看待它，培育它。
等等，不對，剛才的紙飛機，有些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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