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初,正值盛夏。雖是上午,卻也有一種無法言語的熱。
「唧…唧…唧」
知了也奈不住熱浪的侵襲,不停地鳴叫著。
「噠噠…噠噠噠噠…」
官道上,一匹瘦弱的馬在急速的奔馳。仿似是為了相互襯托般,馬身之上跨坐著一個體態顯的臃腫的中年男子。
如果在一旁仔細听的話,還可以听到中年人正在不停咒罵︰「該死的,如果不是昨天輸了錢無法還帳,老子才不會在這破天氣下出來。」
說完還不忘用鞭子抽打坐下的瘦馬。
「駕…」
馬匹急馳而過,可以看見在男子的無袖汗衫背後,寫著一個大大的「卒」字,卒字外面還畫著一個圓圈。就像是一個印章,在告訴人們,這個人是拿官餉的。
夏r 的上午是人們出門耕作、商易頻繁的時候。
柳州城自然也不例外。距柳州兩三里的一個百十來戶村莊,人們也正拿著農具向地里走去。
由于距離柳州很近,所以人們將村莊叫做柳莊。
在柳莊村邊的一個茅草屋內,一個瘦小的身影揭開里屋的門簾,走了出來。
這麼熱的天氣,他身上還裹著一件破舊長袍,給人的第一感覺就是標標準準的書呆子。
但是這名書呆子竟是走到了院中的樹蔭下,很是熟悉的練著一套拳法,虎虎生風,當演練完之後,他擦了擦額頭上的汗又回到了屋中。
柳州南城門外的官道上,一匹瘦馬漸漸由遠及近,顯現出身影。馬上的人不是中年男子是誰?
看到近在眼前的城門,中年男子從腰間掏出一塊令牌,向著城門方向大吼︰「官差傳令,閑人避退!」
周圍的百姓慌忙四散開來,而城門下執崗的兩個官兵也是閃避,在馬匹經過之時向中年男子露出諂媚的笑容。
「周哥!」
听到兩人叫自己,周涼只是面無表情地應了一聲︰「恩!」便駕馭著座下瘦馬向著柳州衙門行去。
柳莊。小小的茅草屋內,被叫做小義的少年並未繼續讀詩論經,而是坐在陳舊的書桌旁,看著窗外的一棵老槐樹發呆。
「十年了!」少年喃喃自語著。
少年名叫梁義,其父梁軍本是當朝重臣,不曾想昏君執政,佞臣當道。
八年前,梁軍被人以‘莫須有’的罪名參奏皇上,好在他居功甚偉,並未有x ng命之憂,但也被貶到這貧瘠之地。而因為此事,梁軍嘆天之不公,終在一年之後郁郁而終。
拂手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梁義的思緒仍在飄揚。
梁軍十八歲為官,一心為朝庭,對家照顧的卻很少,不過,還是老來得子,也是了了他的一樁心事。在梁義五歲那年,梁軍便教他識字,六歲教他讀書,至今也有十年之久。不曾想八年前將他的安逸生活打破,淪為一介草民。不過,這場劇變卻也讓梁義的心智較為成熟一些。
「爹,我不會辜負您的期望的。」
梁義忘不了父親臨死前的交待︰「兒啊,為父給你取名‘義’,是為了讓你知道做人要為大義而活。所以,為父有一心願。」
看著父親那蒼白的面孔,梁義心里說不出的痛苦,眼淚也不住地流淌,無聲地點了點頭。
「咳…咳…」梁軍本想繼續說話,卻在氣急之下一陣咳嗽。
「爹,您慢點兒說,孩兒認真听著!」看見老人難受至極,梁義心中一緊,說起話來也有些沙啞。
深深地呼吸了片刻,梁軍慢慢的將心願道了出來︰「為父一心為民,卻不曾想為ji n臣所害,無法再為民做主,我希望你將來進京趕考,求得一官,繼續為國為民!」
說完便是看著梁義,等待著他的回答。
跪在床頭的梁義心里卻是五味雜陳,想到被貶這兩年人們的丑惡嘴臉,他實在不願答應父親。但是為了能讓老人安心,他卻也不得不點點頭。
看到梁義答應了下來,老人臉上終于紅潤了些,不過,這也只是是回光返照而已。「慧娘!」梁軍對著站在一旁同樣是淚流滿面的梁義的母親道︰「把那件東西拿過來。」
慧娘從床頭箱里拿出了一個巴掌大小的木匣,遞到了梁軍和梁義之間。
由于疾病纏身,梁軍說話也有些有氣無力︰「小義,這…這是我們梁家傳…傳下來的,和習武有關,當…年,為父對習武有些偏…見,所以並未將…其打開,如果將來你…有習武之意,可以將其一覽。不…過,要記得,萬不可輕易讓外人知…曉,更不能輕易將之示人…」梁軍似乎想再模模梁義的頭,但是手到了一半就垂了下來,再也抬不起。
「爹…」梁義握著父親的那只手,聲嘶力竭地哭喊,而床上的人卻沒有任何的回答,只有嘴臉的一絲笑容正在訴說著老人走的很安心。
而更加悲傷的是,在梁軍死後,梁義的娘親也因為憂傷過度也隨之而去。
「爹、娘…」
書桌旁,梁義的眼角濕潤,悲傷的情緒一觸及發。眼神中卻閃現堅定的神s ,「十年寒窗,我定會一朝成名!」
柳州城的zh ngy ng便是衙門,剛剛的中年男子正在衙門的大廳內喝著下人端上來的一杯茶水。
放下茶水之後,周涼心里嘀咕著︰「這什麼破茶水,還不如劉大人家下人喝的呢,呸!」心里正在想著,他就看見從後堂走出來兩人,正是柳州府尹王憲和師爺徐鹿。
看到正主已到,周涼從腰中的口袋中取出一張黃絹帛紙,見此,王憲和徐鹿等人立馬跪拜了下來。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古聖王明君之名有賢臣相佐,自先皇奠基,分倫、治世,亦皆賴教化。今朕初顯,願求賢得才,故特擢青年才俊于啟祥三年十月九r 秋試,望諸州督之促之,欽此!」
王憲接下聖旨,笑嘻嘻地小聲對著面前的衙差道︰「周涼啊,這次來,劉老有什麼指示沒?」
看到府尹的笑容,周涼也沒擺架子,畢竟自己不過是個衙差而已,雖然自己的直屬上司比柳州府尹的權利大的多。「呵呵,王大人,這次來主要是宣讀聖旨的,劉老只是簡單地提了一下說讓你關照一下何延的佷子!其他地什麼也沒說。」
「這樣啊!」王憲心中暗松了一口氣,「那就請您代我向劉老應聲好。」說完,王憲從懷中取出一袋東西,很隱晦地遞到了周涼的手中。
模著王憲遞過來的東西,周涼心中大樂,直嘆自己不虛此行,而在外人看來,他兩人只是像老朋友般交談著,渾不知這其中的貓膩。
又閑扯了會兒,周涼起身告辭,畢竟自己和柳州官衙的人並不熟悉。
望著周涼遠去的背影,王憲臉上沒了剛才的笑容,取而代之的是緊鎖的眉頭。
在王憲邊上的師爺徐鹿並沒有打擾他,「老徐啊,你說我們這樣做對不對?」
「唉……」徐鹿眼楮瞟向遠方,「對也好,錯也罷!我們只是想讓百姓的r 子好過一些而已。」
「這次我們州的考生如何?」王憲再次問道。
收回感慨的情緒,徐鹿理了理頭腦中的東西,道︰「我們州的考生共九十八位,其中有三名尤為突出,分別是張恆、何沖和梁義。」
「呵呵,梁義那小子也真爭氣哪!」听到師爺的匯報,王憲心中剛剛的不快消散了一些,「好,看來梁老在地下也可以安心些了,不過,還得給他走動走動。一般人還好,他這個,唉……」
「是啊,當年梁老那樣作為可是讓很多高官都官位不保,如果讓他們知道梁義是梁老之子,那可不好辦哪!」
「哦,對了,張恆和何沖怎麼樣?」王憲想起了周涼剛剛的交代,「他們兩個也是好苗子啊!而且張恆還是個小神童呢。」
徐鹿點了點頭,道︰「張恆嘛,老老實實的一孩子,真要讓他進官場可不太好,如果說讓他進天諭院還行,畢竟天諭院的人連先皇都要禮待其三分。至于何沖,他比梁義稍微差了點,不過,我想何延就是想我們稍微提點一些而已,畢竟,何延與何家的關系早已生疏了,況且,他這個人,即便是對自己的親戚,沒好處的事也是不會做的。」
「嗯!」
…………
就在柳州府尹听宣聖旨的時候,柳州城內的何家家主何江池打開了手中的一封信。
看著信中的內容,何江池的眉頭不時地緊鎖,不過在看完信之後長出了口氣,心中想到:何延,總算給辦了次實事兒。但想到自己掏的銀子,他的臉s 又黑了起來,心中又罵道:真他媽畜牲,還說不收錢,原來是不收小錢,收他媽的大錢。
在接到聖旨之後,王憲就讓徐鹿擬了兩張告示,蓋上府衙的印章,分別貼在了南北城門處。
在貼出告示的當天,柳州城管轄的範圍內,不少人扔書拋卷,以示高興。
這些人中,有十幾歲的少年,竟也有白頭老翁,雖各個不同,但無一不展現著自己心中的快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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