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冷風一吹,空氣濕潤,打在臉上,二人胸肺甘暢。走上官道,往北數里,天s 忽變,豆大雨點撒將下來,不過片刻,雨勢極大,便如瓢潑大雨。
勞德諾咒罵一聲︰「這賊老天可不是瘋了嗎?下這麼大雨!」四下黑暗,並無燈火,他本意帶著徐真尋到一出無人之地,逼迫他說出劍譜秘密,此刻卻非得找地方避雨不可。
二人走出半晌,勞德諾專揀僻靜之處而行,他輕功了得,雖帶著徐真,仍身輕如燕。又走里余,黑暗中一道圍牆映入眼簾。勞德諾大喜,快步上前,見這座莊院不小,門口牌匾上並無字跡,院中黑黝黝的一點燈火也無,似無人居住,如此一個地方,當真是天賜之所。
他踢開院門,應聲開了,門並未上鎖。
進入大門,院中一個天井,大廳宏偉,兩邊各有數進廂房,左邊一個小道,直通後院。勞德諾無心多看,來到大廳,並無霉味,暗暗奇怪,找出火折,見堂上有幾根蠟燭,當即點燃。
大廳四處垂下白s 紗簾,簾後空空蕩蕩,並無一人。中堂擺著十來張椅子,並無灰塵,想來是有人居住。
勞德諾朗聲道︰「在下與佷兒夜里趕路,忽然遇到大雨,借貴地歇息一陣,請問主人家在何處?不如出來一見?」
屋子空空蕩蕩,勞德諾的聲音遠遠傳出去,無人應聲,他等候一會,又道︰「賢主人既然不願相見,在下也不勉強,今r 之恩,r 後圖報。」他連人都沒見過,報什麼恩?不過是說的好听罷了。
二人在雨中淋了好大一會,此時如落湯雞一般,衣衫盡濕,徐真道︰「你不去四周查看一下?」
勞德諾道︰「查看什麼?有什麼好看的?快說,究竟什麼秘密?」
徐真道︰「倘若這房子果然有人,那麼我說出來,不是叫別人听了去?難道你不怕泄密嗎?」
勞德諾一凜,手指微動,封住徐真穴道, 嚓一響,扳下一條桌腿,裹上紗布,做了一根火把,往後堂走去。
徐真暗暗欽佩,勞德諾都這麼老了,身手居然還矯健的很,看來應該好好拜個名師,學下武功。
四下漆黑一片,只有燭火不住晃動,門外 啪啪,響個不停,徐真絞盡腦汁,尋思︰「待會怎麼騙這個老家伙?我要是說出來的辦法不行,那老家伙還不是立馬就把我殺了?」
正想到此處,門口一人疾奔而入,正是岳靈珊,她衣衫盡濕,貼在身上,雨水順著秀發流下,狼狽不已。徐真大喜,低聲道︰「勞德諾去後面查看了,快幫我解開穴道。」
岳靈珊道︰「你被封住什麼穴道?」
徐真一怔,道︰「我不知道,我只覺胸口一麻,就動彈不成了。」
岳靈珊臉上忽然紅了起來,抓起椅子,連椅帶人往外搬去。
徐真吃了一驚,繼而好笑,低聲道︰「你把我帶走不就行了?怎麼還拿椅子?」
岳靈珊不答,徐真接著道︰「你看地上,你進來的時候留下腳印,勞德諾不是傻子,他肯定會想到你的,以他的輕功,我們出去不到一會就被捉住了。不能出去,得像個法子才行。」
岳靈珊道︰「想什麼法子?你看我都成這樣了,我從小到大,可從沒吃過這種苦頭,這麼大的雨,還要跟著你們在荒郊野外跑,小徐真,這是你欠我的,以後要加倍還我!」說著苦惱不已。
徐真眼角瞥到火光由遠及近,急道︰「好好好,你是我祖n in i,快把我放回去,勞德諾回來啦!」
岳靈珊一凜,道︰「不行,我們快跑吧!」
徐真大急,眼看再有一個轉角,勞德諾定能看到岳靈珊,那時便再無他法了,低聲道︰「求你啦!我有法子,你快放我回去!」
岳靈珊兀自猶豫,大廳一亮,勞德諾道︰「奇怪,這里四下打掃極是干淨,卻沒有半個人影,是怎麼回事?很多房間中尚有燒過一半的蠟燭,這里鬧什麼鬼名堂?」
岳靈珊一時僵住,見勞德諾低著頭,手舉火把,走出兩步,又轉身回去,叫道︰「你小子再待一會。」聲音慢慢遠去。
徐真、岳靈珊同時松一口氣,都覺冷汗直冒。
岳靈珊將他放下,問道︰「你有什麼法子?」
徐真詭異一笑,他適才情急,並非果真有辦法,而听到勞德諾的那句︰「鬧什麼鬼名堂」,才想到了一個法子,低聲道︰「你待會去圍牆外面哭幾聲,只要聲音飄忽就行,千萬不要讓勞德諾捉住了。哭幾聲換一個地方,咱們扮鬼,嚇死他!」
岳靈珊臉s 刷的白了,顫聲道︰「什麼?扮鬼?」她素來膽小,適才一心追著徐真,全然沒有多想,才敢深夜出城。此刻听徐真說扮鬼,立時想起,膽戰心驚之下,不住搖頭,就是不去。
徐真正待再勸,隱隱傳來女子哭聲,似乎在屋外。兩人同時一怔,那哭聲極是淒楚,饒是徐真見慣大風大浪,也被這哭聲哭的毛骨悚然。岳靈珊明明在這里,哭聲從何而來?
便在此時,東南角又傳來幾聲哭聲。西北角跟著有女子哭泣之聲,霎時之間,聲音飄忽來去,從幾個方向同時響起。
岳靈珊身子顫抖,臉上沒有一絲血s ,嘴一憋,就要哭出來。徐真笑道︰「有人裝神弄鬼,好多啦,咱們可以月兌身啦!」見岳靈珊兀自沒有回過神,偏偏自己無法動彈,只有干著急。
猛听得勞德諾喝道︰「你你是人是鬼!?」聲音中透著一股森然之意,岳靈珊再也無法抑制,哇的一聲哭出來。
徐真被勞德諾那一喊嚇一大跳,正y 勸慰,大廳一股冷風吹來,噗的一聲蠟燭熄滅,登時漆黑一片。
岳靈珊尖叫一聲,伸手抱住徐真大叫︰「救命啊!有鬼啊!你快走開,要抓去抓二師兄,他就在後面,求求你饒了我」
徐真被她摟住脖子,氣都喘不過來,隱隱看到有一個身影飄了進來。這人似乎沒有腿,全身上下無風鼓動,平行移動。人怎麼可能做到這樣?徐真心一下提到嗓子眼,只覺頭發也豎了起來。
岳靈珊頭埋在徐真胸口,縱然看不到,但感覺敏銳,也知屋中多了一人,身子劇烈顫抖,哪敢看上一眼?
那鬼影冷冷的注視二人,並不開口。遠處隱隱傳來人聲,問道︰「你們來這里做什麼?」這聲音斷斷續續,似是女子,又似男子,絕非眼前鬼影發出。
徐真大叫︰「我不是自己來的,我是被人抓來的,可沒想冒犯你們。」
遠處又傳來一個聲音,說道︰「這里是y n曹地府,你們既然誤闖下來,那就不要回去啦!」
聲音飄忽,一會兒在東,一會兒又在西,如此忽東忽西,忽南忽北,中間絕無半點停頓,聲音也無一絲變化,如果是人,如何能做到?
徐真听她兩次說話,本已不信,此刻想到這里,又不得不信,只見那鬼影似乎伸手抓來。徐真大叫一聲︰「真你媽有鬼!」
話未說完,岳靈珊尖叫一聲,昏了過去。
那鬼影模上徐真頭頂,手掌冰涼,沒有一絲人間氣象。徐真瞪大了眼珠,只覺冷汗順著臉頰,不住流下。那鬼影突然噗嗤一笑,說道︰「你這人膽大的很哩,很多人見我出來都會嚇昏,你還瞪這麼大眼珠,真的不怕鬼麼?」笑聲清脆,悅耳動听。
徐真一怔,那鬼影後退兩步,這次行走,他可看清了,原來她果真是人,听聲音年紀也不會大,驚魂稍定,道︰「你你是人?」聲音嘶啞,想是驚懼過度。
那鬼影道︰「我不是人,是妖j ng。」
徐真道︰「你能不能把蠟燭點著?」
那鬼影尚未說話,堂後火光亮起,走進幾人。當先一人身穿白衣,臉s 慘白,容顏秀麗無匹,約莫三十余歲年紀,做婦人打扮。她身後跟著四名婦人,均穿綠衣,手執燈籠。
借著火光,徐真看清,眼前這個鬼影雙眉彎彎,鵝蛋臉型,肌膚勝雪,一雙眼珠漆黑靈動,極是美貌,也是一個約莫十七八歲的少女。她見徐真看來,嘻嘻一笑,露出一口潔白的牙齒,道︰「這位是虞夫人,我們逍遙莊的主人。」接著又道︰「你還抱著這位姑娘,不累麼?」
徐真苦笑道︰「不好意思,我被人點了穴道,就不能起來行禮了。再說不是我抱她,難道姑娘沒發現,是她抱著我嗎?」
岳靈珊雙臂緊緊摟住徐真,坐在他懷中,腦袋低垂,昏迷不醒。
虞夫人點了點頭,那少女在岳靈珊肩上輕輕一拍,道︰「我瞧你不是好人,怎麼人家姑娘抱著你,你也不躲開?」
岳靈珊慢慢睜開雙眼,先是看到徐真,見他離自己這麼近,嚇了一跳,忙站了起來,怒道︰「你干甚麼!?」轉眼看到虞夫人等人,啊的一聲驚呼,又縮進徐真懷中。
這一下力道頗大,手肘撞在徐真胸口,痛的他倒吸一口冷氣,顫聲道︰「你你」
虞夫人道︰「適才後堂那人是你們朋友麼?他武功不錯,若不反抗,我們也不會擒下他的,既然是誤闖此處,就早早離去為是。」
徐真道︰「不是不是,夫人,那個人不是我們朋友,你先幫我解開穴道行不行?」
那少女點亮蠟燭,說道︰「我說你不是好人吧?你的穴道早解了,故意賴著不起來,好生無禮!」
徐真奇道︰「解了?」手臂一動,果然解了。
岳靈珊听到聲音,偷看幾人,見幾人似乎並非女鬼,膽子便大了起來,站起身來,想起躲在徐真懷中,登時滿臉漲得通紅,恨恨的瞪著徐真。
徐真施禮道︰「我先謝過夫人,我叫徐真,是被剛剛那個老頭兒捉來的,夫人把他捉住了嗎?正好不過,那個人狡猾的很,還是一個大大的壞人,夫人干脆弄死那個老頭兒,這樣一了百了。否則這人小氣的很,說不定哪天就回來報復。夫人光明磊落,又心慈手軟,但俗話說暗箭難防,他打不過夫人,難保不會使些卑鄙手段,例如下點毒藥之類的,那可就防不勝防了,夫人你說是吧?」
虞夫人靜靜的听著,見徐真身材魁偉,不怒自威,一股凜然氣勢,教人從心底不得不服,淡淡的道︰「逍遙莊從不殺人,他既然不是你們朋友,待明r 天亮,我們送他出莊便是。」轉向那少女道︰「甜兒,今r 外面大雨,你去尋幾套衣衫,給徐公子換上,安排他們住的地方,明r 離開之時,就不必來跟我辭行了。」轉身而去,那四名婦人跟著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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