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醒來,仿佛恍如隔世。
身邊坐了一抹朱紫色的身影。朦朧視線中那人的臉色也不比自己好看幾分。雙眼靜靜的看著床頂,她不敢再去看那張溫柔如水的臉龐,也不敢閉上眼楮,就怕眼淚自己落下來。從來不會想到對著一個自己那麼那麼愛的人心會這麼痛。
「善扇。」他輕喚。
她終于還是閉上了眼,兩行清淚緩緩落下,聲音嘶啞「放我走。」他眉頭緊蹙將她蒙著的被子拉開,她急忙抬手擦去眼角的淚水。
「該有的解釋,只要你听我都會一句不落的說完整。」他握住她的手。他的手涼,她的手也涼。「放我走。」她依舊雙眼空洞的凝視著上方將被握在手中的手抽了回來。見她的舉動,他只能靜默的注視著她。他身上的失骨散毒未解,怎麼能放她走?更何況她現在身體情況這麼差,怎麼可能放她走?
「醒了就好,來,把藥喝了。」他溫柔輕哄,就像什麼事兒都沒發生一般。善扇別過頭,蒼白的雙唇囁嚅著,不知該說什麼,眼中酸澀,心中酸澀。「你淋了雨,身子要調養好不然日後會落下病根。」他抬手要去扶她,善扇卻一手揮去他手中的藥碗,滾燙的藥汁濺了他一身。「易堡主,何必呢,對著我這樣一個不識抬舉的女人,真是折煞我了!」她通紅的雙眼直射入他的雙眼,掀開被子就要下床,卻被易蒼淮握住手腕,竟發現她的手愈發的冰涼還在微微發抖。「善扇別胡鬧!」他溫柔的語氣中還是帶了幾分怒意。她甩開她的手「易堡主!男女授受不親!請你放了我!你的堡主夫人是蘇綰梨,請別和其他的女人不干不淨!」她腳一沾地雙腿就不受控制的向下一彎卻還是堅持著揮開他的手緩緩的向前走去。他一直不說話只是上前一步抱住她癱軟的向下倒的身子。「你放開我!放開我!」善扇使勁的捶打著他的後背,眼淚大片大片的落在他的胸膛,只听得他悶哼一聲,雙手將她抱得更緊。
「你放開我!你這個混蛋!我再怎麼地位卑微也不願淪為別人利用的對象!我恨你!你怎麼…你怎麼能夠!」她哽咽著大喊出聲。「為什麼是我!為什麼偏偏是我為什麼你用來推月兌婚事的工具是我?!我不會原諒你的!你太殘忍易蒼淮!」
「不念我們要不要進去看看,殿上還受著傷,這下守了夫人一夜,此刻還鬧得這麼凶…」七言擔憂的看了不念一眼。「他們的事,旁人參與不得,由他們自己解決吧。」他閉上眼捻著佛珠。
她不停地用手捶打著他的身子,直到手上黏濕一片放到眼前一看,入眼的是鮮紅的鮮血。她愣了愣,這才看向他朱紫色的衣服,不容易看出血的痕跡,不過仔細看還是能看出一些。「別說,你還在心疼我。」他呼吸不穩的在她耳邊低嘆。「你死了,我都不會傷心。你放我走吧,易蒼淮,我求求你,你放我走吧,我不能留在這兒,多留一秒我就覺得離死更進一步。你心里不是沒有我嗎?我走了你正好拜托身邊所有女人,可以毫不顧忌的等著蘇綰梨回來娶她為妻…」
他不言不語,只是緊緊將她攬在懷中。
「你從未愛過我是不是?」半響,她細小微弱的聲音從他胸口傳來。他不知該如何回答,當綠溪告訴他她可能在門外听了許久時,他就欠她一個喜沒喜歡過的答案,現在,是不是該回答了?「是。」
善扇忽然裂開嘴笑了,笑的淚眼朦朧,忽然一股熱流從口中噴了出來,她身子無力地向下滑雙手死死的揪住他的臂膀。感到胸口忽然濡濕一片低下頭就看見她蒼白的雙唇被血染的通紅「善扇?善扇!」善扇放開緊揪著他的手。
「這樣好,這樣最好,誰會讓自己心愛的女人淪為推月兌婚約的工具。你利用完畢也不會損一分一毫,我就完全不同了。」她無力的跪在地上卻被易蒼淮一把撈起「我求求你,你放了我吧…放了我吧。求求你。」
心里一疼,說不出的感覺。
門被人啪的打開,入眼的是一身黛青色的長靴「善…扇」蘇皖洹難以置信的看著他懷中臉上一片紅一片白的安善扇,曾經她在他心中是充滿活力的,此刻就像丟了半個魂兒一樣。「蘇皖洹!蘇皖洹!帶我走帶我走!」她推搡著他的手臂向蘇皖洹求助的看去,見蘇皖洹走了過來,他猛地點了她的睡穴,見懷中的人癱軟了下來他將她打橫抱起放到床榻上,蓋好被子。
「你這麼囚著她有意思嗎?你沒听到她說要你放開她嗎?!」他上前想要將她抱走,手卻被易蒼淮鉗制住。「她中了失骨散。」「失骨散?」「是,解藥在我這兒,至少服半個月才能好,你現在貿然帶走她過不了多久她也會死。」「我是神醫,區區失骨散解藥我會配不出來嗎?!」說完蘇皖洹又要去拽她的手腕,手卻又被易蒼淮甩到一邊。「你可以試試,帶回去的是不是一具尸體。」
「你!」他憤懣的握緊拳頭,之後看了看她毫無生氣的臉龐,丟下一句「半個月後我定會帶她走!」之後就拂袖離去。
易蒼淮看著他離去的背影,從水盆中拿出布巾替她擦去嘴角的血漬。「殿下。」不念和七言緩緩走了進來。「殿下,您的傷快讓不念處理一下!您明知道您的傷又多重!怎麼還能由著她這麼來?!」七言看到他背後被善扇打裂傷口形成的血漬咬牙切齒的說道。
「阿彌陀佛,殿下,身子是最重要的,您且讓我為您換傷藥吧,您身上的重擔可還沒卸下。」不念上前一步淡淡說道。將她的被角掖好,又深深的看了她一眼這才走了出去。
這些天的雨從未停過。
醒來被人點了穴動不了,強制灌她喝藥喝粥之後又解開她的穴位。
幾天下來能活動的範圍只有屏天樓的一間房間,又好似回到了紫竹堂,日夜被囚禁住,那時候,她恨她怨是她不愛甚至厭惡至極的安陽王。現在被軟禁,她恨她怨的,竟然是自己愛得那麼深那麼深,曾設想過她們未來的易蒼淮。
心里一涼,有一叫重重的塌了下去。
這幾日出了綠溪碧釵七言和其他不知名的丫鬟進來以外就沒有其他人了。蘇皖洹再也沒來過,易蒼淮也像人間蒸發般的看不見了。看不見了也好,眼不見心為淨。「善扇姐姐,我進來陪你說說話…。善扇姐姐,你怎麼又哭了,不要哭啊,你看看這幾日你消瘦了這麼多,臉色這麼差……善扇姐姐,我還是喜歡以前的那個善扇姐姐」這時這些天碧釵對她說的最多的話。菱笙也來勸過她,綠溪也是,就連平時不怎麼看好她的七言也丟下一句「夫人,你該好好保重身子。」不過那句話就像是從牙縫中擠出來的。
這些話她一句都沒听進去,就像是听覺消失了,好像听不見了,也看不見了。
以淚洗面也不過如此。
哀大莫過于心死也大抵如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