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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娘子听了一驚。忙問道︰「出甚麼事了?」

「大官人被人打傷著了!」

「甚麼!」孫娘子慌忙跳下炕,向潤娘她們說了一聲︰「我先回去了。」便帶著那婆子急急的往外去了。

潤娘、喜哥兒都催促她道︰「快回去瞧瞧吧。」

孫娘子去後,喜哥兒又跟潤娘說了一會閑話,因見潤娘神情懶懶的,便也回屋收拾東西去了。潤娘也的確是沒甚麼精神,遣了秋禾出去,自己月兌了外衣拉過毛罽子搭在身上靠著迎枕閉目養神,卻被一陣號啕聲驚醒過來,卻原來是妞兒在哭鬧︰「不要,不要,我不要回去!」

「唉——」潤娘嘆了聲,穿了衣服正要去西屋看看,周慎紅著眼楮走了進來︰「阿嫂——」他剛一開口,一顆豆大的眼淚珠子就滾了下來︰

「阿嫂,你幫我去跟阿姐說說,讓妞兒留下來吧。」

潤娘瞧著他的眼楮,問道︰「你覺著可能麼?」

周慎搖了搖頭,眼淚掉了更凶了︰「可是妞兒哭得好傷心——」

「唉!」潤娘嘆息著替他抹著淚道︰「哪有孩兒不跟著爹娘的道理,妞兒也只是難過這一會,過後就好了。」潤娘本打算去哄哄妞兒,听了周慎的話怕妞兒見了自己越發哭得厲害。同時也怕自己忍不住會哭,再則自己心里不好受雖不好明著說給喜哥兒,卻也該讓她明白才是,因此拉了周慎道︰「走,咱們瞧瞧你孫大伯去。」二人出得屋來,見了知盛潤娘囑咐他,等會喜哥兒要走了去劉家告訴自己一聲。

孫、周兩家本是院牆挨著院牆的,因周家的西跨院坍塌了便拆了,前幾個月華叔把地翻整了種上幾畦菜,又把院牆修葺過開了一扇小小的月亮門供兩家走動。

叔嫂二人過了月亮門,才進了孫家內院恰撞見適才去給孫娘子傳話的那婆子從東廂里頭出來,忙迎道︰「周娘子快進屋坐吧。」一面說一面給他二人打起簾子,潤娘便問︰「你家官怎麼樣了?」

那婆子答道︰「劉先生正在看呢。」

「劉先生——」潤娘正要問哪個劉先生,就見孫娘子母子陪著劉繼濤從內室走了出來,劉繼濤道︰「孫娘子放心,孫大哥雖傷得不輕,好在身子骨的底子好,只要好生將養一個來月便沒甚大礙了。」

「你怎麼在這兒?」潤娘詫異問道,他不是該在慎哥兒的書房里跟他的從兄聊天的麼。

劉繼濤笑道︰「我適才準備回去,一出房門就撞見了孫娘子,听說劉大哥受了傷便跟著過來看看。」

孫娘子將諸人讓到西屋里坐下,自有婆子擺上茶果來,潤娘問道︰「好好的,大哥哥怎麼會受了傷啊?」

孫娘子哭得眼都腫了,攬著寶妞哭道︰「還不是姓湯的那家做的好事!咱們當家的今朝去收錢,他們又把價錢往下壓了一層,當家的氣急了便同他們爭吵了起來。他們仗著人多竟動手打起人來,把官人的胸脅踢斷了三根。你是沒瞧見官人剛抬回來的時候,整個一血人,太翁一下就急暈了過去,這會還在床上呢。」

潤娘怒道︰「他湯家也不過是個商戶,竟敢動手傷人,嫂子咱們上官府告他去!」

劉繼濤听了笑著搖了搖頭。

潤娘喝問道︰「你笑甚麼!」

劉繼濤淡笑著,緩緩說道︰「雖說商戶地位低,可也只是嘴上說說。湯家是這信安府最大的收雜貨的商戶,價錢自是由著他說,今朝他就是打了人了,你還上官府告他不成?入不入得了他的罪另說,你得罪了他往後東西往哪里賣呢!」

潤娘不服道︰「難道這信安府就他一家收雜貨的麼!」

「唉。」孫娘子嘆了聲,道︰「雖說不止他一家收雜貨,頭一件咱們的東西不少,小一些的商戶未必收得下來。再則他便是收下來了,多也是賣給湯家,因此價錢上比湯家低了許多,何況湯家都不做你生意了,那些小商戶又怎麼敢做你生意呢!」

「這麼說,孫大哥的虧算是白吃了!」

潤娘一句話又把孫娘子的眼淚招了下來︰「不然怎麼辦。一家老小要吃要喝,今年還想給伯文定一門親事,哪里不要花錢。」

潤娘見她這樣不好再說甚麼,只勸道︰「嫂子放寬心些,劉先生不是說了,大哥哥將養個把月就好了。」

孫娘子淚還沒開,一個小丫頭跑來道︰「太翁醒了。」

潤娘見她這樣事多也不便久坐,便起身告辭。劉繼濤也跟在她後面一起出來了,因見潤娘出了孫家大門,劉繼濤不由奇道︰「你不回去麼?」

潤娘無奈一笑,道︰「有家難回呀!」

劉繼濤便笑著邀道︰「不然,去我那里坐坐。」

「好啊!」潤娘正愁沒地方,听得劉繼濤相邀一口應承了下來︰「不過要麻煩無腔去家里告訴一聲。我總得回來送送喜哥兒呀!」

「無腔。」

劉繼濤只喚了他一聲,他便應聲向周家行去。

「你這童子真是訓練有素啊!」潤娘看著無腔的背影,很是羨慕的贊嘆道。

劉繼濤笑了笑,道︰「你的秋禾不也一樣。」

潤娘撇了撇嘴,道︰「那丫頭不是嘮叨我,就是刻薄我,哪比得上無腔!」她牽著周慎與劉繼濤且行且談,身後拉出三道長長的影子。

三人進了小院,周慎自去逗鴿子玩,劉繼濤便將潤娘讓到正廳坐下,自己進屋拿了那套茶具出來,道︰「你不來,這茶我都不舍得吃。」

潤娘掩嘴笑道︰「即這麼說,我就把家里的那些還給你。」

「你呀!」劉繼濤瞥了她一眼,輕責道︰「就是喜歡歪曲別人的好意。」

潤娘下巴一揚,哧道︰「甚麼好意,那點茶還不知道抵幾頓飯錢呢!」

「你——」劉繼濤被她頂得萬分無奈。有些急躁道︰「你可知那點子茶葉要多少浮錢麼!」

潤娘見他真有些不高興了,忙笑著耍賴道︰「好了,好了,你堂堂一個狀元公,文曲星下凡呢,還跟我一個小婦人計較麼!」

「我說不過你,行了吧!」劉繼濤沒好氣的認了輸,心里卻覺著這般斗嘴的日子實在是輕松舒適。

「唉——」突地潤娘長嘆一聲。

「好好地,嘆甚麼氣。」劉繼濤斟了杯茶,遞到她面前。

「去年租子收不上來我著急,這會我又在愁東西多了該怎麼辦!孫大哥一個大老爺們,他們湯家還欺負他呢,何況咱們這孤兒寡婦的。偏咱們家的地盡是些山地池塘子,本來我想今年讓他們三個月交一次收成由咱們去賣,然後再跟佃戶們分帳,可如今這條路怕也是走不通啊!」潤娘兩手抱著茶盅,抬眼望著天花板真的有些發愁。

劉繼濤吃著茶,微微笑道︰「我看你不像是會被人欺負的!」

「甚麼話!」潤娘橫了他一眼︰「我也就是動動嘴,那湯家可是動手!咱們這一家老弱婦孺打得誰呀!」

「你不是有鐵貴、大奎和阿大他們麼!」劉繼濤擺出詫異的樣子望著她道︰「尤其是阿大他們,你買他們回來就不是防著有這一日麼!」

「胡說甚麼呢!」潤娘把茶盅子往幾子上一擱,叫道︰「我是那種人麼!」好吧,她心里曾經的確是這麼想的,可是被人當面揭穿總不能就認了吧。何況她也是當時那一想而已,又沒有真的做過甚麼。

「不是麼?」劉繼濤的笑眼好似看穿了她的心思。

潤娘不自在的側側了身子,很沒底氣地道︰「當然不是。」

劉繼濤坐正了身子,笑道︰「你啊,未免也愁得太早了,這才二月呢!」

「你知道甚麼!」潤娘瞪了他一眼︰「再過些日子各式各樣的野菜就出來了,我若不趕緊的讓人去收,由著佃戶自己拿了去買,又不知要昧下多少錢了。可如今我也愁啊,真的收的來賣到哪里去呢,湯家那般欺負人。就算這一次被咱們佔了上風,那下次呢,下下次呢,所謂來日方長啊,難道次次都要跟他爭麼!」言畢,潤娘又重重地嘆了一口氣。

劉繼濤看愁眉緊鎖的樣子,感覺心里堵得慌︰「不然,你就不要賣給湯家麼——」

「不賣給他——」潤娘急聲搶斷,話說到一半,腦中靈光一現,拍手笑道︰「是啊,為甚麼非要賣可湯家不可呢!」

「想到辦法了?」劉繼濤看她眉眼中又回復了生氣勃勃的樣子,不由取笑道。

「承之,信安府有多少家酒肆啊?」潤娘眸光閃閃地望著他,面上全是激動的神色。

劉繼濤听得那一聲稱呼不由呆愣住了,她第一次喚自己的字,萬沒想到竟是這般的好听,不,應該說是萬般的貼切,好像她已喚過千遍萬遍。

「喂!」潤娘的一聲輕喝,喚回了他的神識,他慌忙低了頭收斂心神,問道︰「周娘子說甚麼?」

「我問你,信安府有多少家酒肆!」潤娘忿忿地重復了一遍,這個劉繼濤怎麼說著突然就神游了呢!

劉繼濤倒有佩服她這麼快就能想到這個法子︰「你想把東西買給酒樓?」

「是呀,怎麼,不行啊!」潤娘挑高著眉哼了他一聲。

「這倒也是個辦法,可是大一些的酒肆一般都有固定供貨商戶,譬如盧大興,他的菜蔬米油幾乎都是由湯家包了的,你這麼忽地跑了去,人家會要你的東西麼!」

潤娘信心十足的笑道︰「咱們的東西好價錢低,又能長期供應,他們沒道理不要的。」

「可是——」劉繼濤皺眉道︰「那些大酒肆的買辦同那湯家都有多年的交情——」

劉繼濤還沒說完,阿三跑了來道︰「姑女乃女乃要走了。」

潤娘听了邊向往走邊說道︰「我先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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