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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3,巨變(二)

府里幾個上了年紀的老媽子給明鏡夫人擦拭穿衣,其余僕人布置靈堂,沉璧本在南書房當值,到下午出宮才得知此事。請記住本站的網址︰n。趕回家時,夫人的靈堂已經布置完畢,子蘺身穿孝服,正在堂上哭泣,整個公主府突遭大變,滿目蕭條。沉璧見了靈堂,好不哀慟。明鏡這位繼室夫人雖不是沉璧生身之母,但她沒有生育,待沉璧便如自己兒子一般。沉璧幼年喪母,一直依賴繼母生活,母子感情頗深。子蘺不忍將夫人死時的慘狀告訴他,只道是平靜走的。沉璧大哭一場,至晚間方才緩和過來。

馬虞兩家忽然同時遭變,夫妻倆備受打擊,但想到兩個父親都還在獄中,又只得打起精神想辦法營救。子蘺折騰一天,下午一點東西也沒吃。沉璧親自將瘦肉粥端到她面前,強忍悲痛,佯裝輕松道︰「事情交給我去辦,你別擔心,先吃些東西,注意身子。」子蘺知他心中承受極大悲傷,是為讓自己不擔心才這樣,上前抱著他道︰「我心里苦,你心里也苦,不要這樣,你若不跟我說,還能跟誰說呢?」一句話說到沉璧心上,他緩緩將碗放在一旁,緊緊抱著妻子,卻始終不再掉眼淚。子蘺拍拍他的後背,似呵哄孩子一般,說道︰「事情雖來得急促,卻未必一點辦法沒有。想想咱們的孩子,咱們需得撐住,不能先垮了。」她說著便抽出身子去拿那碗粥,雖仍是沒有胃口,但為讓沉璧寬心,還是硬吃了半碗。兩人悲傷一陣,終開始商量救人之策。

沉璧道︰「岳父大人也是為大哥這件事才入的獄,說來可真是對不住他老人家……」子蘺掩住他的嘴道︰「咱們別再論誰對不住誰了,都是咱們的父親,也不會怪我們的。」沉璧點點頭,握著她的手道︰「你記得端陽節的時候咱們在茶館遇上皇上的事嗎?現在回想來,有些蛛絲馬跡咱們沒注意。」子蘺往回一想,忽拍手道︰「是啊!」沉璧道︰「也許皇上那時就是在與施府尹談論這件事。」子蘺接著道︰「皇父離開時囑咐你的話我那時听著還有些奇怪,現在想想,皇父那時必是知道了好些才這麼說的。」沉璧點點頭道︰「這件事確是有的,卻也不是提督說的那樣。父親沒有買通人證,當時提督府那里也沒有證據指明大哥就是殺人凶手。」「這件事不是托合齊跟那個王詹事也受了公公的好處麼?」子蘺問。沉璧點了點頭︰「這件事應該就是這些人知道。」子蘺沉吟道︰「這兩個人跟公公有甚麼過節麼?如果是這樣,公公也不會找他們才是。」沉璧道︰「不僅沒有過節,詹事府王詹事還曾承過父親的人情,若不是這個人情,他也未必會幫忙的。」提到詹事府,子蘺腦子里忽閃過杜秋兒那妖嬈的影子。兩人沉默一陣,沉璧嘆了口氣道︰「這事顯是有人有意為之,抓住父親和岳父大人的把柄發揮一通,又鬧到皇上那里,也是忌諱我們的意思。」子蘺點點頭︰「這人怕我們跟皇父求情,故意讓皇父知道這事,又讓施府尹調查這事,借著施府尹清明之名讓皇父下定決心查辦。但是皇父哪里知道,施府尹說不好也給別人利用了。」兩人商量了大半夜,卻商量出一個無可奈何的結果。

沉璧雖沒有受到牽連,但也被暫停了職務被禁了足,子蘺雖是人身自由,但她能找來幫忙的人卻沒有。每日由柳歌去打探消息,夫妻倆每日再苦想對策,只盼忽然想到一個可行之計。過了幾日,柳歌回報,說虞銓的處罰下來,是給革職回鄉。子蘺沉璧兩個原來私下提到量刑之事時,都以為虞銓身為刑部官員私自出入罪者之罪按律要斬,听說只是革職回鄉,不禁大喜,非但不把革職當做處罰,反當做恩典了。虞銓離京當日,子蘺本欲去送,但心想若是自己這麼做給別有用心的小人抓住不放,反而要連累父親,于是硬著心腸作罷,只讓柳歌偷偷帶了好些使用去給他們。

又過了兩日,柳歌打听得虞赫因為父親的案子,要調離京城到廣東去做主簿。虞子蘺素來就把虞家當做自己的娘家,只十天之中,娘家夫家同遭大變,她雖仗著公主身份相安無事。但一想到父母兄長都落得如此頹廢下場,想起昔日雲澤園的風光,更是惆悵孤淒不堪。當日她在山東會館听杜振聲講述他的遭遇時,曾說她自己從未遇見那樣的事,不知遇上了是否會像杜振聲那樣堅強,今日真個遭遇上了,她才知道人並非那麼容易倒下。

明日是虞赫離京的日子,子蘺想起自己幼時與哥哥何等親密,比妙語跟他的感情還好,心想這一別也許再也見不著,便想去送他。轉頭想要跟沉璧說時,見他正凝思想著事。虞銓再不濟也有了個留得青山在的結果,可司馬明鏡還懸在空中,他的罪自然比虞銓要重得多。沉璧為了父親定刑的事,連日來茶飯不思,整個人消瘦了一圈。子蘺見他兀自苦惱,不忍心拿事煩他,心想明早再跟他說一聲也就是了。當時自己讓人去告訴柳歌明早備好車馬。

日次清早,柳歌得了子蘺的命令,早把馬車備好,子蘺只跟沉璧說了一聲,帶了兩三個侍衛就出城去了。她到城門沒多久,虞赫一家的車馬也到了。子蘺想起自己去年和老師松鳴鶴分別也是在這里,不禁惆悵之情更甚。時值六月,夏木蔥蘢,遠望過去,盡是蒼勁綠色。柳歌見了虞赫先迎上去,虞赫先是一驚,縱馬到柳歌旁邊,下馬問道︰「你怎麼到這里來了?」柳歌笑道︰「爺,姑女乃女乃送你來了。」虞赫朝前面馬車看去,果見一少婦身著素衣下車來,定楮一看,正是與自己玩鬧到大的小妹。虞赫又驚又喜,疾走過去,兄妹兩人在這種情況下見面,淚眼汪汪。高雲靄從車上看見,也抱了兒子下來。

兄妹倆好久沒見,又逢上這樣的變故,本是有很多話要訴說的,但此時見了面,卻是千言萬語不知該從哪里講起。兩人哽咽良久,還是子蘺先說道︰「爹的事,想必緩一緩就會有轉機的。倒是大哥你,廣東嶺南之地,氣候炎熱,北方人恐一時不能習慣,你與嫂嫂佷兒要多多保重。」虞赫點頭道︰「小妹你自己也多心些。」又叫高雲靄澄寂來同她道別。將要分別時,子蘺忽多嘴一問︰「大哥,爹他知道是誰做的嗎?」虞赫本不欲說,但心想沉璧的父親還在牢里,也許自己這麼一說便可有救人希望。于是虞赫說道︰「爹回安徽前,說了兩個人名,一個是托合齊,另一個是王奕清。爹說這兩個都是可用金錢功名收買的人。」子蘺把這話記在心里,心中已生出一計,但是不欲虞赫為她擔心,便沒有告訴他。

虞赫上馬準備攜妻帶子離開北京到南方去,子蘺望著哥哥的背影,一霎時離別之愁盡涌上心頭,她喊道︰「哥哥,我再送送你。」虞赫轉過身來,子蘺已上了馬車,她從車窗中探出頭來,俏皮一笑,說道︰「我隨駕去圍場時哥不是也送了我很遠麼?」虞赫見她臉露笑容,心頭一松,準許她再送一程。

兄妹兩個一路上又說了好些話,兩人提到妙語,虞赫嘆了一聲,說道︰「幸好十四貝勒先給大妹提了旗籍,不然情況更糟。」子蘺不知其事,問道︰「大姐那里也出了事嗎?」虞赫道︰「差點出事。彈劾爹的條目中有一項是說大妹以漢人身份嫁給十四貝勒,說父親意欲結好十四貝勒。等施府尹去查時,才知道十四貝勒早給大妹提了旗籍,這件事才緩了下來。否則不僅父親要多一層罪名,就是十四貝勒和大妹也要有麻煩。」子蘺點了點頭︰「他想得還遠啊。」虞赫道︰「不知是甚麼人要把虞家一把掃淨,爹也想不出。」子蘺沉思一陣,說道︰「好在大姐相安無事。」虞赫點頭道︰「是啊,羅列這樣的罪名彈劾父親,本來是在劫難逃,現在能是這個結果已是聖上開恩了。」說罷朝小妹看一眼,說道,「皇上是看在你的面子上。」子蘺自然心知,但她心想養父兄長都是無辜獲罪,這樣的處罰是不該的,便也沒存甚麼感激的意思。兩人不知不覺已行出一里路,至一處長亭止步。入夏後天氣不定,出城時還有陽光,這會卻已烏雲攢聚。

虞赫望望天空,對小妹說道︰「天色不大好,你救送到這吧,我跟你嫂嫂一路會謹慎的,到廣東後會讓人捎信給你。」子蘺點點頭,又去同嫂嫂佷兒道別。雲靄道︰「小姑,我懷澄兒的時候,媽特別囑咐我不要吃羊蹄兒和兔嘴,說道吃了對孩子不好,你也別吃這兩樣了。」子蘺素喜她嫂子溫文柔和,現又听她母親姐姐般叮囑自己,一時情動,灑下分別之淚,雲靄亦哭。虞赫只怕小妹回城晚了要遭逢風雨,便對她兩人說道︰「咱們也不是再不回京城,相聚還有時日,不必太感傷了。」雲靄听了忙拭去眼淚,將手腕上一只玉鐲子退下來戴到子蘺手上,說道︰「雖不比天家的精致,也是嫂嫂的一番心意。將來孩子出生,別忘了告訴我們。」子蘺含淚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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