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杜振聲殿試中了進士後,又進行了朝考,他朝考時的成績又比殿試時的好,因此被選為庶吉士,進入翰林院,可謂前途光明。本書最新免費章節請訪問。
過了十來日,芳音的雙胞胎女兒滿月,正抱出來在院子里曬太陽。子蘺給兩姐妹一人送了一個玉鎖兒,姐姐霞岫的寫的是「吉祥如意」四字,妹妹水心的寫的是「富貴長壽」四字。柳歌芳音夫婦受了子蘺不知多少恩典,因此兩人都願意為她赴湯蹈火。子蘺腰圍漸粗,抱著霞岫覺得有些吃力,芳音坐月子出來,吃得皮膚紅潤,比生產前更好看了。那霞岫穿著套紅色碎花衣服,不住揮動著小手,大眼楮滴溜溜轉著看人。柳歌見他兩個姑娘長得紅粉可愛,頗為驕傲,想兒子那顆心雖不減,但也被這兩個嬌俏的女娃暫時消釋了些。子蘺看著芳音這對寶貝女兒出神,心想著若是自己也生個閨女該取個甚麼名字好?藍姑道︰「柳歌這兩個妞妞,一瞧就是美人胚兒,真想看她們快快長大。」芳音听得藍姑稱贊她女兒,心里高興,笑道︰「哪里就知道呢!女大十八變,不到嫁人都不知會變得怎麼樣。」藍姑道︰「還能怎麼變,只能越變越美哪!」眾人都笑起來。
諸人正自笑鬧時,忽有家奴領著一人匆匆進來,神色惶惶。那人向子蘺叩拜道︰「殿下,不好了。虞老爺給監押了。」子蘺大驚,忙問︰「怎麼回事?」那人道︰「奴才也不知道,抄家的人一到,老爺便讓小人偷偷來給殿下報信。」子蘺問︰「誰去抄的家?」奴才道︰「小人看見是施府尹。」「施世綸?」子蘺心中似挨了一記重錘,把霞岫交給藍姑,讓柳歌去探明情況。她想想養父向來為官不貪,施世綸也向來不會無事找事,卻不知這里面到底為的甚麼事。芳音見她著急,安慰道︰「老爺素來官聲很好,想必是施府尹一時弄錯了,您且不必心急。」
子蘺正在焦急萬分時,忽又有家奴匆匆來報。那家奴急急道︰「不好了,提督大人領著人在外院抓人呢。」子蘺大驚,問道︰「二爺呢?」家奴道︰「還在衙門。」子蘺倒吸一口涼氣,帶著幾個家奴邊往外院走去邊吩咐那家奴道︰「快去衙門把二爺叫回來,說家里出大事了。」那奴才頻頻點頭連滾帶爬就要出去,子蘺叫住他︰「從後門走。」
事出突然,子蘺也不知緣由,只得仗著自己公主的身份出去探探情況,也讓托合齊不至太為難明鏡夫婦。才至內外院交界門口,那里把守的侍衛把刀一叉,攔住他們去路。芳音喝道︰「你們瞎了眼嗎!連殿下也敢攔?」她這時已把兩個女兒交給保姆,自己隨了虞子蘺過來。听見芳音一喝,兩侍衛非但不開道,反淡淡道︰「我們奉了提督大人命令,只管不放內院一個人出去。」芳音正要再說時,子蘺攔住她,獨個走上前去,說道︰「我便就要出去,你待怎樣?」說罷就要直接走出去,兩侍衛無言以對,眼見她的身子就要踫上自己的刀,均想,她是千金之軀,再怎麼也不能對她無禮,于是兩人一下向後躍開兩步,虞子蘺與一眾僕人都從內院走了出來。
只見外院一片雞飛狗跳的狼狽景象,侍衛們正挨個房間清點物件貼封條。女眷們被趕在後堂關著,司馬明鏡已經給押了出去。隨子蘺一同出來的僕人們見狀,都呆傻了眼,芳音見著好好的公主府給糟蹋成這樣,心中一急,眼淚也跟著下來了。當時亂成一團,一個女僕為了搶自己的首飾,竟給打得頭破血流倒在階下,侍衛們從她身上跨進跨出,子蘺見了,氣得直欲暈過去。她語音帶顫地對兩個女僕道︰「去把她抬起來。」芳音早咬著唇憤恨,當即與兩個女僕去將那婦人抬進後堂。後堂的女眷見公主來到,紛紛哭訴,子蘺在一眾女眷中找了幾回,就是不見她婆婆,當即問明鏡房里的丫頭道︰「太太呢?」那丫頭早被這陣勢嚇慌了神,正縮在一邊兀自發抖,听見子蘺發問,顫巍巍搖了搖頭道︰「沒,沒看見太太……」子蘺听了心中發急,只怕婆婆想不開,當時也顧不上甚麼露面不露面的禮節,徑直往前面公公婆婆居住的地方過去。藍姑怕她懷著身孕有所閃失,與兩個丫頭一起跟了過去。
諸侍衛正忙著搬東西貼封條,忽見一穿著高貴的少婦與兩三個女僕過來,都心知那是十公主,卻都故作不懂,有謹慎的急忙去報知托合齊。子蘺與藍姑尋到明鏡居處,只見抽屜櫃子俱已被掃劫一空,僅有幾個摔碎的瓷器與幾幅給撕壞的字畫零落地上,房間中灰塵未息,空蕩無人聲。隨行的兩個大膽女僕往臥室去叫喚,子蘺見到眼看這毫無預兆的破敗,心中惆悵空空。子蘺正要往臥室過去,忽聞兩聲尖利的叫聲從臥室方向傳來,她心中一緊,忙往那邊過去。
來到臥室門口,只見兩個女僕正抱著明鏡夫人的尸身痛哭,子蘺腳下一晃,急忙扶住門。明鏡夫人七竅流血,面色青黑,死狀甚是可怖,顯是服毒自盡的。藍姑怕她受驚,說道︰「奴才讓人在這里守著等二爺,您先回去吧。」子蘺搖了搖手,向尸身走去,跪下道︰「兒媳不孝,來晚了。」藍姑向兩女僕道︰「快端水來給太太擦身子。」女僕唯唯點頭,向門外疾走,卻馬上又折了回來,說道︰「外頭來人了。」子蘺直起身來,只听得外頭一人高聲叫道︰「讓公主受驚,托合齊請罪來了!」子蘺哼地冷笑一聲,對藍姑道︰「你去告訴他,叫他滾。」藍姑一凜,小聲回道︰「主子,他是領旨來的,咱們……」子蘺起身道︰「好,不叫他滾,咱們去看看。」說罷,朝門外走去。
托合齊與兩個侍衛站在階下,正自小聲嘀咕,見到子蘺出來,忙上前打千行禮道︰「奴才托合齊給十公主請安。」子蘺站在階上,瞥了他一眼,緩緩說道︰「提督大人,我公公他犯了甚麼法?」托合齊道︰「司馬明鏡倚仗權勢,收買人證,暗通關節為罪犯司馬楚客開月兌,奴才奉旨查抄其家產並將明鏡監侯。」子蘺已從沉璧處得知此事,知道明鏡為營救大兒子確實在這事上動過手腳,情知理虧,但想到托合齊如此放肆且逼死了明鏡夫人,卻不願示弱于他。只听她緩緩又道︰「那麼提督你是要查抄我公公的家產,還是我的呢?」托合齊道︰「奴才怎敢在公主那里放肆,自然是抄司馬明鏡的。」子蘺點點頭道︰「很好,你還知道這點。那你現在是在做甚麼?公主府是皇父下旨讓工部為我建造的府邸,是皇室家產,你怎麼來動呢?難不成你是以為只有內院才是公主府,外院就不是了?」托合齊本來領旨只是來封明鏡自己的財產,雖然他與兒子尚未分家,但因沉璧娶了公主不能動沉璧那一份。而且托合齊來之前傳旨的人曾特別囑咐過不能驚動公主,意思是讓他貼了封條押了明鏡走就行。但托合齊心思好不容易拿到個抄家的肥差,又仗著有人支持且公主文弱,便把傳旨人的囑咐撇在一邊,只不動公主居住的內院,把個外院攪得天翻地覆。他本以為公主見了這樣的場面非但不會出來還要縮在內院不敢動,卻不防她走出來,還這麼發問。托合齊听她口氣中全然沒有害怕之意,稍微收斂一些,答道︰「奴才絕不敢這樣想。是奴才管教下屬不力,奴才回去定會重重責罰他們。」子蘺輕蔑一笑,道︰「囂張放肆些也是習慣,東西砸了撕了,我也不能再叫你們補回來。只是有一件人命大事,我要提督今日給我一個交代。」托合齊只覺她腦筋很多,不知她又要說甚麼,心中暗暗警惕。子蘺語含悲戚道︰「你只是奉旨來查抄家產,卻不是來殺人的吧?可,我婆婆她,叫你們逼死了。我婆婆是堂堂一品誥命夫人,卻叫你們逼得服毒自盡,這你要怎麼說?」子蘺想到剛知道自己懷孕時這位婆婆諄諄囑咐的關切之情,不禁情動,落下淚來。托合齊心想,這公主好難纏,明知明鏡的婆娘是自盡的,卻說得好似我們殺的一般。他回道︰「司馬夫人系自盡,與奴才實不相干。」子蘺哼道︰「你推得倒干淨,不是你們在我公主府這麼一通亂抓亂砸,我婆婆她怎麼就自盡了!」托合齊正待要爭辯時,子蘺又搶道︰「就算我婆婆的死你們推得掉干系,還有一條人命你總跑不了。我有個奴才給你們打得頭破血流,抬到後院就斷了氣,這不是你的人打的,那就是我的奴才了?」其實子蘺並不知那抬到內院的僕人情況如何,只是看到托合齊欲與她爭辯,便說那僕人已給他們打死。托合齊自然不疑她說的是假話,暗忖,他本就是擅自作主在這里撈點好處,要是人命的事鬧出去讓皇上知道他在公主府這麼放肆,必沒有好果子吃,因低眉斂容道︰「奴才定會找出打人的奴才,親自把他交到公主手中,由公主發落。」子蘺本是要鎩托合齊的威風才捏造那僕人已死的話,心中也犯虛,見托合齊如此說,便道︰「你是堂堂九門提督,肯定是言出必行的,我信你一回。那就請提督大人這就回去查找人犯吧,別在這里再弄出甚麼人命來,任提督再大的官,也抵不住這些奴才敗壞。」托合齊自己矯旨行事,本是要欺負公主不懂事,不想這公主這般厲害,又兼有剛才那條「人命」束縛,他也不敢再在這里放肆,向子蘺道︰「讓公主受驚,奴才罪該萬死,奴才這就讓人撤出公主府。」子蘺只冷冷看著他,更不答話。托合齊又行了君臣之禮,訕訕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