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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5,聊齋緣(三)

蒲王二人回了兩句「不敢當」的客氣話後,胤又道︰「胤本意是讓那商義先行接待二位先生,卻不想商人乏文粗鄙,倒讓二位先生不高興,胤這里向二位陪過不是。本書最新免費章節請訪問。」胤說著便起身向蒲王二人躬身致歉,座上之人也都起身回禮。胤口中的商義便是那位給蒲松齡寫信讓他到京商量刊印之事的富商。商義從未看過蒲松齡《聊齋志異》,也並非出于己意要為蒲松齡刊刻著作,乃是受了胤的意思才去信邀請蒲松齡來京。蒲王二人到京時,適逢商義行商未回,由其子先行接待,其子雖是好吃好住款待二人,但于《鬼狐傳》卻只字不知。二人心想他父親既對《鬼狐傳》喜愛,他做兒子的不會一點不知,心中已是失望,但既是受人邀請來到,也該等見主人。因此二人又等了幾日,終把那商義等了回來。商義本來于文字懂得不多,更不用說看過蒲松齡之作,但他意欲討好胤答應此事,不免也盡心盡力招待二人。蒲王二人知他沒看過書稿便在信中胡說仰慕敬慕的話,已經很覺羞辱,哪知商義見二人不允有欲替胤揚名,便將是胤之意說出來。他不說還好,蒲王二人便當他是欲得愛文才之名,至少那是敬他們文名的意思。他一說是受了胤的意思,那便是他只受八阿哥的命令,連他們的文名也不敬重了。文人多酸氣,兩人哪里受得了一個商人這樣輕視,當即離了商府。商義見自己把八阿哥交代的事弄砸,急忙派人告知胤。胤心想著兩個老頭剛受了委屈,當時過去必是甚麼也談不了,便只讓人探明他們所在,過了幾日才來,不想正巧遇上司馬夫婦外出踏青,便有了現在這事。沉璧不知商義那事,自然不明蒲王二人為何听說要刊刻臉上並不高興。

胤致過歉,蒲王二人相視一眼,蒲松齡道︰「承蒙貝勒爺看起,朽民驚惶不已。那商姓老爺也是出于好心,望貝勒爺不要責怪于他。至于拙作刊刻一事,朽民不敢強求。倘若百十年後,拙作不沒于文海,則是有生存之資,那時自有刊刻之機。現下如以財力之富強行刊印,若是有文無才,則非但不能流傳後世,還要貽笑于大方之家。朽民不敢強之。」沉璧听蒲松齡此話說的甚是謙遜貶低,明明白白是拒絕胤刊印之助的意思,卻想不明白其中原因。胤也听得明白,他沒料到這老頭如此清高,只受了商義一點委屈就連自己的面子也不給了。胤笑了笑道︰「蒲先生大作必是要流傳千古的,若是能在胤手里湊成此事,則是蒲先生給了胤莫大好處,不是先生受了胤的好處,而是胤受了先生的好處。請先生不要將商義的事放在心上。」沉璧听見胤兩次提到商義此人,心想多半是為了這人,蒲王二人才不高興。胤以皇子之尊一直先生前先生後稱呼二人,若換了他人,早就受寵若驚,偏是踫上了蒲松齡。蒲松齡十九歲參加童子試,連中縣、府、道三元,可謂少年成名。但這樣被眾人看好的人才,卻一直到現在年至古稀還沒有中第,還曾因為書寫違規兩次上藍榜。五十年的科場受挫使得蒲松齡對名利場的熱情大減,甚至有怨恨之意。他想,自己從前那般用力考試,卻屢試不第,受盡委屈,從無一人過問;現在寫出《鬼狐傳》,你們便才知世間有蒲松齡這個人。倘若來談的只是個一般官員,蒲松齡或許尚能接受,只是來的是八皇子,他倒更有一股抬杠的氣,皇權雖盛,但也不能曲折文心吧。蒲松齡雖心中不應,但他畢竟上了年紀,不欲吃眼前的虧,于是作揖向胤道︰「拙作能入貝勒爺法眼,朽民萬感榮幸。只是拙作尚在披閱增刪之中,未到付梓之時。倉促行之,未免有損貝勒爺威名。」胤知他這意思還是不欲自己替他辦刊印這件事,心里暗道,「你這人太不識趣,我親自來請你還這麼清高!」胤心里很不高興,但臉上仍露著微笑,說道︰「既是先生要精益求精,胤也不好催促,只有待先生修訂完畢,再來叨擾了。」隨性幾個文士臉上均有不悅之色,要不是看在蒲松齡一把年紀的份上,他們早就出言為難了。

刊印的事沒有談攏,胤也沒心思再久坐,又說了兩句「先生保重」的話,便與蒲王二人做別。臨別時,胤對王士禛道︰「王先生,皇上近來常念先生之文才,想來不過多時,先生必能重歸鳳閣,到時胤必親自設宴為先生接風。先生宜自保重,胤告辭。」王士禛回歸草莽已有五載,也曾數次設想重回朝廷的事。當時听見胤說皇帝近來提到他,心中不禁一喜,但隨即一陣慘淡,他想自己已經這把年紀,人生七十古來稀,還有甚麼抱負可實現呢?蒲王二人于沉璧將胤送出茶棚,子蘺亦起身相送。胤向虞子蘺望了一眼,見她一身華麗綾羅,面色潤如脂玉,比在木蘭圍場見她時顯得婉約許多,心中不禁一動,想道,「不怪十四弟對她念念不忘,果不似人間之人」。胤向皇妹欠身回禮,與幾個文士上馬而去。

胤離開,蒲王二人又上前來拜見公主額駙。司馬夫婦都不是以身份凌人之人,見兩位老者要拜下去,連忙止住。公主身份比額駙尊貴,本該由子蘺發令,但她心想夫妻之間若想相敬相愛,做妻子的便不能凌駕于丈夫之上,是以她夫婦都在場時,多讓沉璧開口。沉璧知她敬重自己,也愈加敬她愛她。沉璧向蒲王二人深深一揖,請二人上座,二人見公主在座,不敢同座,公主在外,臣子見之應如見君主一般,況她又是個女子。子蘺心知這些一肚子聖賢書的老頭兒禮法甚多,當下便欲回避,但想到一事,對二人恭敬道︰「請兩位先生的座兒。」二人忙躬身道︰「朽民豈敢與天女同座。」子蘺心中暗笑道,「剛才八阿哥還是皇子,怎麼你們就敢?」因說道︰「學生拜讀過蒲先生大作,其中有幾個問題存疑已久,欲借今日之機,煩請先生賜教。現今不是皇女,乃是學生,二位先生如不上座,學生如何敢坐?若先生不坐,學生陪著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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