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子蘺听楚客的口氣覺得這人不像書上講的俠士那麼冷漠,便也不大害怕。請使用訪問本站。楚客見她頭發亂糟糟,怕她回去讓人疑心,便說道︰「你還是拾掇一下再回去,省得惹人嫌疑。」虞子蘺點了點頭,又問道︰「俠士也認識剛才那個人?」楚客只笑不答。他看著這位千金小姐,想起她剛才對付那兩個壯漢時的蠻勁,心想︰「誰說官家的姑娘都是文如弱柳,這個就有股虎勁。」楚客想到此處,問她道︰「剛才你既得了機會逃走,怎麼又回來了?難道你不怕再被抓住麼?」虞子蘺想到這事就心有余悸,若是剛才楚客沒有招架住紀成有,這會自己還不知道被擄到什麼地方去了呢。「這事本和俠士沒有關系,若是俠士為了救我而遭了不測,我這輩子也難以心安。況且我實在看不上那個人,就是他將我殺了我臨死也要砸他一塊石頭才痛快。」楚客听罷大笑起來,他實在沒想到一個朝廷大員家的千金說話還這麼豪氣,倒和走江湖的人有相似之處。因覺得她有些豪氣,楚客又多問了兩句道︰「那蒙面的把劍橫在你脖子上時你就不怕死?還罵他龜孫子?你不怕他真把你一劍殺了?」虞子蘺這才知道原來楚客早就在那里,大約把她怎麼用石頭砸那兩個壯漢的事也看到了。虞子蘺︰「俠士既早在那里,為何不早些出手?難道是要看我的笑話麼?」楚客又笑起來,心想,「這姑娘到底是稚氣未月兌,說話還帶著許多孩子氣。」他答道︰「我確實早見著那兩人將你擄進林子來,路上怕刀劍無眼誤傷了人,因此想等他們把你放下來再動手。誰知他們才放了手,你動作倒比我還快。我看你力氣確實不小,心想也許不消我動手你便可自救,因此才按住不發。哪料那人橫插一手,我听你罵他很是痛快,便也想借你光听著痛快。」虞子蘺听說是這個原因,不覺有些不好意思起來。雖說剛才罵紀成有確實罵得酣暢痛快,但畢竟一個姑娘這麼潑悍也有些不妥,況且是後來把父親的名號報了出來。自己丟些人沒甚關系,給父親模黑的事她可不願意。楚客︰「剛才我問你的你還沒答,那人把劍架在你脖子上時,你當真就不怕死麼?」虞子蘺答︰「誰人不怕死,只是與其讓那種人抓住侮辱父母,不如死了痛快。」楚客心想︰「她到底還是顧著許多,這就是了。」
楚客自覺不能再久留于此,便同虞子蘺道了別。楚客︰「那人很有來頭,這案子估計要惹出許多是非,你還是快些回去,只當什麼也沒有過。那兩個跑掉的只是雇來的,別人不揭發他們已是萬幸,他們是斷不會自己浮出來的,你不必擔心。」虞子蘺十分感激,連向楚客道了幾次謝。楚客戴上斗笠拿起劍灑月兌而去,虞子蘺見著這樣瀟灑的俠士,不免又心生一番羨慕。她收拾一番,也急急趕了回去。
回去一路上,虞子蘺心里忐忑不安。竟然是太子的屬下讓人來擄自己,可見這人行事作風何其卑劣。但他偏偏又是皇太子,這種身份的人這麼放肆,簡直是讓人寢食難安。難保什麼時候他又使出更卑下的手段來對付自己,總得想些對策才好。虞子蘺思來想去,只想到一個人能幫她。當時又在白雲觀,離飛雲莊近得很,虞子蘺遂先去交代轎夫告訴夫人她的去向,然後往飛雲莊過去。
松鳴鶴並未告訴過她自己回到飛雲莊住下,但虞子蘺總感覺先生還會回那里,因此決然去看看。
孟離疏正躺在一塊大石頭上讀書曬太陽,猛然看見虞子蘺出現眼前,連忙坐了起來。「師哥讀什麼書呢?」她遠遠就向孟離疏打招呼道。孟離疏有些吃驚,答道︰「讀《易》。」虞子蘺快步走到孟離疏跟前,瞧著他手上的書,說道︰「你不是讀過好幾遍了麼?」孟離疏︰「讀了好幾遍也沒參透其中道理。」虞子蘺不屑道︰「這要什麼參透,都是各人說各人的。莊子不是說了麼,咱們讀的都是古人的糟粕,真正精妙的東西只可用心體會而不能說出來的。」她發了一通議論後又問道︰「先生這會可是在林子里讀書?」孟離疏點了點頭,他一下覺得虞子蘺似乎比先生還神乎,什麼都知道,不僅知道他們又回了這里,還知道先生這會正在做什麼。
虞子蘺便往後院的林子里走去,以往松鳴鶴住這里時這個時間就是在那里讀書。松鳴鶴什麼書都讀,儒家的道家的佛家的,只要他听說的好書都要想法子去弄來看。松鳴鶴之前,虞子蘺最佩服的是父親,松鳴鶴之後,他最敬仰的便是這位先生。只要先生還在,沒有他辦不成的事。因此她才來找他要將皇太子的事情告訴他,讓他給自己想想辦法。
虞子蘺自草廬行不多遠便進了林子,其中有一條小溪,溪水自山澗流出,這會已經化了。難得今日太陽暖和,虞子蘺身上暖暖,漸漸從剛才的事里走了出來。她望見松鳴鶴坐在溪邊一塊石頭上,那瘦直的背影真如一棵松一般。松鳴鶴穿著黑色的袍子,一條辮子垂在背後。虞子蘺輕手輕腳過去,又怕一下出聲驚到先生,因此臨近時故意將步子弄出聲來。松鳴鶴听見腳步聲卻沒回頭,仍舊坐在那里眼望前方。
「先生。」她輕輕叫了一聲,松鳴鶴這才轉過頭來。他對這位徒弟的到來有些吃驚,她竟猜到自己回了飛雲莊,可見她對自己已有了些了解。這是松鳴鶴原來所不在意的。
「白雲觀的廟會如何?」松鳴鶴拿起放置在旁邊的醫術問她道。虞子蘺︰「很是熱鬧,不知先生可去看過。」松鳴鶴招呼她在旁邊坐下,說道︰「熱鬧不過一時,看的也是一時繁華。」虞子蘺在旁邊坐下,他們師徒和一般的師徒不同,一般師徒嚴講尊卑秩序,徒弟從來沒有與師父同坐之禮,只是松鳴鶴為人最是不羈,既不要徒弟守那些所謂尊卑之禮也不喜徒弟太過拘謹。這樣才把孟離疏跟虞子蘺兩個教得跟先生之間多如平輩之間一般。虞子蘺當時听見先生說「熱鬧不過一時」,心里頓覺有些淒涼感傷。她從小喜歡熱鬧,人多多聚到一處最好,人散時她總有些空落落惆悵。這麼一想又想到早上的事,她心想︰「若是沒有踫上那位楚俠士,我這會恐怕早離了父母家人受人侮辱了。那何止是一時熱鬧盡成空,連命只怕都沒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