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說學士府司馬家狀況。請使用訪問本站……公子司馬沉璧並不知道家里替他到虞府提了親,這事是福晉同司馬明鏡商量後做的主。他家是名門家族,又只有一個兒子,自然希望兒子娶的兒媳婦不要與一般人家相同。知書達禮自然是必不可少的,但能夠有所美譽就更好了。盡管有些人還是暗地里嚼舌根說女流之輩太出風頭並不好,但贊譽的人畢竟佔多數。司馬明鏡身在朝中,也听了不少欽天監官員對她的稱贊。再加上皇帝親自策問過,並且是欽點的天文生,試問這樣的女子一朝能出幾個?因此一得知她尚未適人,就跟夫人商量著讓人上虞府提親。一樁親事要定下來,需要走納彩、問名、納吉、納征、請期、親迎六道程序,少了哪一道都不能算完整婚禮。納彩是議婚第一道程序,男方通過媒人口頭向女方求婚,即是媒人上虞府同杜氏商量環節。等女方同意議婚後再備禮正式向女方求婚,因此媒人須得等杜夫人答復才知道能否正式備禮求婚。
司馬沉璧剛從翰林院回來,小跟班笑嘻嘻迎上前去︰「給公子請安。」沉璧見他比往日殷勤又一臉笑嘻嘻,疑惑問道︰「今日又做了甚麼錯事是不是?」小廝無辜地搖了搖頭︰「小人一向規矩,哪里會犯甚麼錯誤。」「那你為什麼一回來就嬉皮笑臉?」公子邊說邊往廳堂上走。小廝連忙泡茶端過來︰「是因為小人听說了一件喜事,為公子高興。」司馬更加疑惑,把手上的茶杯放下︰「有什麼秘密就快說。」小廝哈腰道︰「是。小人听說老爺夫人給公子提親啦。」司馬听了,猛地驚愕起來︰「什麼時候的事?我怎麼一點不知道?」「小人也是才听夫人身邊的丫頭說的,名帖已經收下了。」「提的是哪家姑娘?」他又急又略帶氣問到。「這個小人沒听見,听說是老爺親自關照的,肯定是個不錯的姑娘。公子您放心吧,差不了。」司馬哪里高興得起來,他正想跟父母親說那位侍郎家的姑娘,不想居然慢了一步。這樣的大事雖說是父母做主,也不能一點消息也不先透啊。小廝見他臉上不高興,猜想莫非是公子有了心上人?只有這樣才能解釋得通。他笑起來︰「公子該不是還想著那天見到的那個侍郎家的千金吧?」司馬心事被他說中,一時臉上略紅,斥了小廝一句︰「不許亂講,壞了人家姑娘名聲怎麼擔待得起。」小廝偷笑著閉了嘴。
初十,宣武門外出了一樁命案,一家三口人全被殺害。戶主名竇九,是這一帶出了名的賭徒。此人常在耗子城混跡,城中賭徒沒有一個不認識他,都稱他作九爺。竇九系出身賭博世家,自他上去三代都是賭徒。他精通賭博道理,其中暗手黑幕沒有他不知道的。憑著祖父父親在耗子城中的根底,他一來就是大頭。二十歲的時候,他干倒了賭城城主,從此接手耗子城大當家位置,到如今已經十五年。竇九雖是個賭徒出身,卻與不少達官貴人暗中都有聯系,他的婆娘還是京師巡捕營里小頭目的女兒。兩人生有一個兒子已經十歲,也死在這樁命案里。說到此處,不得不說耗子城的來歷。顧名思義,「耗子城」即是「耗子之城」。耗子一般生活在暗無天日陰濕之地,這座賭城與耗子住的地方相似,也在地下不見天日。建起這座地下賭城的本來是位土財主,家大業大。三十歲時,土財主死了正室,又娶了個貌美如花的繼室。這位繼室夫人出身官宦,因父母之命不得不嫁給這財主,所以常常不高興。土財主實在喜愛她的美貌,總是處處遵照夫人的意思不敢有絲毫違背。土財主有個從小的愛好,喜歡賭博,這家業多半還是靠他賭錢贏回來的。偏偏這夫人最討厭男人賭錢,見一次罵一次。財主怕老婆,但又忍不住,最終想到一個辦法。他家錢多地多,當即決定建一個地下賭城,一來解了自己的困難,再者為其他怕老婆不能賭的也開了救護之門。財主最早將賭城命名作尋歡城,後來年代日遠,這樣文縐縐的名字沒有讓後人記住,耗子城的名號卻越來越響。從開始的私人賭城經過上百年時間,現在已成了賭博,嫖娼等混雜不堪之地。
北京外城魚龍混雜,耗子城則是混中之混。此城入口在城中一座寺廟旁的茶館里,一邊是木魚佛經,一邊是吃喝嫖賭。有些老人因此笑說這是佛祖對出家人定力考驗,在這座廟里修行的和尚,若是一點不沾耗子城的東西,那就算他修行到家了。因是地下城,耗子城終日亮著燭光。從入口進去行不多時就能听見嘈雜聲音,為解決地下室空氣悶慌情況,後人特意修了三條通向外面的空氣道。若是遇上緊急情況,這三條空氣道也可作逃生用。
眼下耗子城一把手全家被殺,立即引來許多看熱鬧之人。竇九的名聲在外城誰人不知,再加上他暗地里又有那麼多關系。他這個人要說起來,對鄰里還是不錯,尤其是對年長者。知道他家遭了滅門,暗自高興的多是賭徒,感慨唏噓的多是受過他恩惠的鄰居。
這是樁大案,九門提督負責京城九門治安,這會已經親自趕到凶案現場。竇九家被看熱鬧的人圍了幾圈,提督一到,人群紛紛開路。一個瘦骨嶙峋老漢一手護著一個孫兒,兩個孩子看見官差進進出出,怔怔看著不敢出聲。
驗尸官已初步驗尸過,向提督道︰「女人小孩都系一劍斃命,男子身中多劍,一劍穿心而死。」一家三口都倒在血泊中,院里滿是腥味。提督尋思︰「竇九經營賭城十幾年,交上什麼仇家也不稀奇。只是這殺人的確實歹毒,連女人小孩也不放過。」搜索里外的官差出來交代︰「屋內沒有打斗痕跡。」「旁邊住的昨晚有沒有看見什麼可疑人出現在附近?」衙役一通詢問下來,別人都說沒有看見,只有一個老漢說晚上戌時見到一個戴著斗笠罩著黑紗的人從門前經過。當差的讓老漢細細描述那黑紗人,老漢只說月色不明,只看了個大概。「那人身材高瘦,比這位官爺還要高一個頭。一身長衫,戴著斗笠,斗笠上還罩著黑紗。小人著實看不清楚。」小老頭恭敬地答。「沒提劍?」「提了提了,小人老了,竟把這要緊的忘了說。」當差的哼了一聲︰「看你也是老了。」小老頭不知自己哪里說錯話,思來想去,該是那句「比這位官爺還要高一個頭」。是了,怎麼能拿匪人跟官爺並提,因此不敢再輕易開口說話。
提督在那里忙了一會收了證據,將三具尸體都拖了回去。尸體出門時,大人遮住小孩眼楮,叫他們不許看。提督向人群中看了一眼,希望從中發現可疑的人。他听得有人在哭,便揮手讓衙役停下來。剛才還有的哭聲停了下來,想必是看見提督鐵青臉色。他向人群大聲問︰「剛才是誰在哭?!」人群中靜無一點聲音。「是誰在哭!」他又大聲問了句,聲音大了許多,當即有兩個孩子嚇得哇哇哭出聲。「回稟提督大人,是小人。」護著兩個孫子的老漢走上前來跪下回話,枯澀眼里分明含著老淚。提督下馬,將他扶起︰「老人家,你可是和死者有什麼親緣?」老漢答︰「老漢和竇九並無親緣關系,只是平日多受他的照顧。我這雙孫兒幼年失怙,老漢沒本事養他們,讓他們寒無衣裹饑無食用。多虧竇九時常救濟,才不至讓我們祖孫露尸街頭。他今日遭滅門之災,想起往日恩惠,也只能灑兩滴老淚送他夫婦。」听老漢這麼一說,往日受過竇九好處的也都止不住落淚。這人雖是個粗魯賭徒,也並非一無是處,人總是要記得別人恩德才好。
提督听罷,心思︰「看來這個竇九也有些人緣,不知是得罪了哪路鬼神,落得這樣的下場。」眾人望著架上那未滿十歲少年的尸體,都是惋惜不已。
九門提督府衙門設在崇文門內,離事發宣武門不遠。當時的九門提督為托合齊,出身卑微,因為是皇十二子胤舅舅才受到康熙皇帝的重視。他這人不知是不是因為自小出身卑微,得了大官之後就喜歡人前顯排場。仗著皇帝的信任,也暗地里做了些不光彩的事情。但又正因為他曾出身貧賤,所以對那些貧困苦命之人又抱有深切的同情心。竇九自然算不上貧賤之人,只是听那老漢說了他對窮人的恩惠之後才略生起感慨。
第二天一早,托合齊就接到上報。說昨天目擊疑犯的老漢被人砍了一刀,行凶之人被當場抓住,已經關在衙門里。提督听了大喜,沒想到這毫無頭緒的案子竟然這麼快就有了線索,急急忙忙往監牢去提審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