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青瑜听到老鴇的要的價錢也不著痕跡的皺眉頭。看來無論古今,只要涉及到黃賭毒這幾種行當的人,在索價的時候都會獅子大開口。
飛霜怒目圓睜的開著老鴇。踏雪站在一邊等著小姐發話。不遠處跟來看好熱鬧的江楚陽,一臉壞笑的看著這邊的情形。
「不知可否用這只簪子先抵押?」就在老鴇得意洋洋的看著曾青瑜的時候,只見她突然自發間拔下一只紅色的珊瑚簪子。
老鴇的眼楮銳利的看著那只簪子,一看就知道是上等貨,少說也值三千兩。這丫頭竟然拿的出這種好貨,看來身份非富則貴。她的胭脂樓還要做下去,得罪權貴這種事她是向來不干的。既然這丫頭值這麼多錢,那她何不做個順水人情?
「呵呵,既然姑娘這麼說,我也不好再為難你們。這簪子我收了,花萼從此就是自由身。」老鴇伸出染著丹蔻的手接住了曾青瑜遞過來的簪子,急忙的收進袖筒里。同時將花萼的賣身契遞了過去。
「從此花萼與胭脂樓再無瓜葛!」仔細的看了眼賣身契,曾青瑜將它遞給了仍然沒回過神來的花萼。
渾渾噩噩的接過自己的賣身契,花萼疑惑的看著曾青瑜。她的親哥哥背棄了她,為了錢財不惜將她賣進了青樓,並且毫不留情的拋下她一了百了。如今面對這個陌生的女子,竟然幫她贖身?天下竟然有這等好事,她花萼也會走運嗎?她有些不肯定了。
胭脂樓的老鴇帶著一群龜奴回去,花萼愣愣的沒緩過神。曾青瑜看了看她。緩緩的說道︰「如今你已是自由身,再沒人能干涉你的事情。望你好自為之,今後莫要再被人利用。」居然被親哥哥賣進青樓!想想,她都覺得這個女子可悲。
「為什麼?」花萼遲疑的問道。眼前的人一身疏離,卻難掩與生俱來的清貴。
「幫你不過是因為我也身為女子。這個世界就是這樣不公,男尊女卑,可是即便這樣我們也不能看輕自己。今天看到你的掙扎,我知道你是這樣自尊的人。」曾青瑜似明白她的糾結,淡定的說道︰「今日之事是你我有緣,我自願出手相救你也不必掛懷。」
說完,看了她一眼,帶著踏雪、飛霜轉身走出了這條花巷子。
不遠處看熱鬧的江楚陽出神的望著遠去的背影,心中驚濤駭浪,驚訝于剛剛她的話。究竟曾青瑜是個怎樣的女子?大家閨秀的矜持,小家碧玉的謙卑,在她身上統統不見。他只看見她傲世而孤的模樣,如一株冷漠世界上的寒梅,傲嬌的綻放。這就是原本的她吧。
什麼草包,什麼窩囊廢,什麼不學無術,她的見地連普通的男子都自嘆不如。驚駭之後,緊接著是欣喜。今天他發現了寶貝。一個絕世珍寶。京城的風言風語真是將這顆珍珠混同魚目。而齊維遠那傻蛋,到現在還不知道他丟了的是什麼樣的寶貝。
迷人的雙眼射出狼性的光,性感的嘴唇張揚的一扯,行動力超強的男人,提著步子追上那道倩麗的身影。
「小貓,等等我。」
「小姐,等等!」一男一女兩道聲音阻止了曾青瑜的腳步。
回頭平靜的看著前邊的江楚陽和他身後緊跟著跑過來的花萼。
「什麼事?」還是那樣的疏離。
「呃?」江楚陽要出口的話,囫圇個兒的咽回去。因為人家的目光是看向他這邊沒錯,可是終點卻在他身後。無奈的搖搖頭,這小貓對他可不是一般的不待見,是真不待見,直接無視了。
側開身子,讓後面的花萼可以和曾青瑜面對面的交流。
「小姐。」花萼噗通跪在地上。先是快速的磕了三個頭,之後站起來。
「你?」這一跪一磕頭的,倒是曾青瑜有些懵了。
「小姐大恩花萼永生不忘。從此願為馬前卒,任小姐差遣。」花萼堅定的說。
「我救了你並不是要你報恩。」這才搞清楚花萼的目的,曾青瑜最鄙視什麼報恩了之類的東西。這種人心上的枷鎖她不會加到自己身上,也不會讓別人因自己也套上。
「花萼知道小姐不是那種想要施恩圖回報的人。花萼想跟著小姐就因為小姐是小姐啊。」花萼篤定的看著她,心中對自己要跟著曾青瑜的選擇更加肯定。
曾青瑜面色緩和了看著她,「也好,既然你要跟著我就要有個心里準備。我這人最看重手下人到忠心。如果你做不到只忠心于我一人,那麼還是趁早走吧。」踏雪、飛霜的忠心自然不會有錯,可是這個花萼可是半道出家的,她不得不防。
「黃天在上,我花萼今日發誓永遠效忠小姐一人,若違背誓言不得好死。望上蒼明鑒!」花萼豎起三指對著蒼天發毒誓。
「花萼,記著你今日的誓言,我不會給人第二次機會。」曾青瑜聲音平淡,卻帶著冰冷的嚴厲。她不喜歡那種拖拖拉拉的東西,原諒在她看來不過是為犯錯找個可以重來的借口,所以她不會犯這種低級的錯誤。
江楚陽在一旁听著,激靈的縮了縮脖子,小貓剛才的話很冷很拽。這個女子對人事物似乎要求的有些苛刻。不過這就是她的不同之處啊。痴迷的看著眼前的人兒,他自己感覺到怎麼看都看不夠呢。
「是,小姐。」花萼起身,嚴肅的點頭。
「走吧。」曾青瑜點頭,轉身對著三名丫鬟說道,卻差點撞上不知道何時轉悠到她身邊來的江楚陽。
「你干什麼?」一臉嫌惡的看著這個剛開始就嘻嘻哈哈的男人,不但奪了她的初吻,還逮著機會就輕薄一下她,典型的京城花花大少。可是那對笑眼里卻帶著薄涼。這樣的人對女人總是會信手拈來,卻從不留情。
在她的意識里是排斥這樣的異性的。所以江楚陽,她還是離他遠點的好。
「咦?小貓你不乖哦。咱倆都一吻定情了,你還這麼凶人家,人家好傷心啊。」無辜!無辜!還是無辜!那雙該死的眼楮干嘛可憐巴巴的看著她啊?攪得她心中冷颼颼的,抽的厲害。
「人狼,躲開!」她一向下命令習慣了,所以面對自己不喜歡的人,說話也簡短。
「人郎?呵呵呵,小貓這麼快就認我是你的郎君了嗎?」江楚陽笑嘻嘻的看著她。越看越喜歡。嗯,他的小貓就是有味道。
「錯,此狼乃獸中梟雄也。可不是你說的郎。」難得的曾青瑜玩心大起,將人狼給他解釋清楚。
呃?人狼!江楚陽愣住。從出生開始他就被捧著長大,沒人敢忤逆他的意願,可是偏偏這個曾青瑜就是不甩他。這讓他這樣一個有堅韌毅力的男人怎麼能不興奮到想要征服這多帶刺的花呢?
「不管什麼人狼的,總之,小貓你很壞哦,都跟人家吻了還不理人家。」又裝無辜又裝純!曾青瑜直接無視他。
「踏雪斷後,咱們走!」跟著她這些日子,踏雪當然知道小姐讓她斷後是攔住韓王好月兌身。
「韓王,得罪了。」說完飛身撲過去,出招攔住江楚陽想拽著曾青瑜的手。
「走!」曾青瑜帶著兩個丫鬟快速的離開。
「小貓,算你狠!」仍然是一臉笑嘻嘻的,可是那眼底這次卻有著不同往日的溫柔。可是曾青瑜沒看到,這個男人的另一面。
再看一眼立于自己一步之外的丫頭,江楚陽友好的笑了。「踏雪丫頭,你家小姐很拽哦。我喜歡。今兒就不為難你了。」說完留下納悶的踏雪,縱身隱入已經黑下來的暮色中。
待踏雪追上曾青瑜時,她們已經走到了相府所在的那條街。幾個人見天色已晚,未免趙姨娘找茬兒,決定直接從青瑜雅築的外牆翻進去。
可是事情就是這麼湊巧,她的院子里現在正坐著那個人見她們翻牆進來氣的臉都在抽筋,那一臉爭氣勁兒,不是丞相曾雲山又是何人?
「你干什麼去了?」曾雲山一人獨坐院中。看見她不挺的喘著粗氣,看來被氣的厲害。
「逛街。」曾青瑜也不藏著掖著,直接告訴他自己的行蹤。
「逛街逛到這時候?再有誰準你偷溜出去的?一個姑娘家怎麼能動不動就拋頭露面,成何體統?」他這個女兒受傷後轉了性子,讓他捉模不透,越是這樣他心里越有氣。作為人父對她的教育自己從來沒有過問,心中的內疚自那日父女談話後一直平復不下去。所以今日下了早朝回來想來關心一下她,結果卻見院子里空無一人。
正當他派人出去四處尋找,沒想到這個女兒竟然翻牆進來。真是頑劣。
「我十幾年無人過問,習慣了自己做決定,已經不知道什麼事該請示什麼事該報告。」看曾雲山氣沖沖的樣子,她心底的那點小邪惡也跟著泛濫,說出來的話也沖嗆的厲害。
「你!你這逆女,來人,把她給我關進祠堂,不許給她送晚飯!」曾雲山氣紅了臉,大聲喝道。
「不用,我自己會走。踏雪,送我去祠堂。」曾青瑜走在前面,仍然能听到後面曾雲山傳來的訓斥。
夜里還是涼的,曾青瑜跪在祠堂里,看著前面一排排的牌位,那是曾家歷代祖先的位置。看著膝蓋下還是很新的軟蒲團,看來自己是第一個被罰來這里懺悔錯誤的人。這個曾雲山還真是沒讓她失望。
咕嚕,肚子里的聲音傳到耳朵,曾青瑜郁悶了。現在已經是半夜,距她在醉仙樓里吃飯已經過了八個小時了。她再超人也是會餓的好不好。
「 !」一聲微小到听不見的磚瓦踫撞聲讓她下意識的抬頭。
看著眼前笑的跟狐狸似得男人,曾青瑜頭上滑過三條黑線。
房頂的磚瓦被掀開,江楚陽此時正笑呵呵的站在她面前。
「小貓,不認識了啊?」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你來干什麼?」遇到這家伙準沒好事。
「就知道你會被罰,來給你送吃的。」他可不會說是剛剛來找她听到相府的家丁說話才知道她被罰的事。
一只油紙袋子被他送到曾青瑜眼前。一股烤雞的香味兒傳進鼻間,曾青瑜感覺自己更餓了。
江楚陽看見她別扭的樣子,直接將袋子塞進她手里,「小貓,別鬧了,快吃!」
「你。」胃里的酸液到處作怪,她現在餓的想抽筋了。面子雖然重要,可是里子也很重要啊。打開袋子坐到一邊開始吃起來。看著她不算優雅的吃相,江楚陽是越看越舒心。小貓身上沒有那些大家閨秀的扭捏,雖然粗魯了點可也還能看出那麼點優雅。最重要的是不假。這樣的女子,活的率性,連看著她都覺得爽利。
「我吃飽了。謝謝。你,可以走了。」將裝著雞骨頭的袋子塞進他手中。一副生人勿近的樣子。
「喔哦,小貓,你很現實哦。吃完就趕人。」這妞這是冷情啊,看來自己得加把勁兒才能把她焐熱嘍。
「有人來了,還不你快走!」江楚陽當然也听見了。丟下一句,「明日再來看你。」就提氣飛身轉出去。房頂剛剛瀉進來的月華又被蓋上。
真是個厚臉皮。她這樣對他還要來看她。曾青瑜跪在剛剛的蒲團上低頭想著。而窗外的曾雲山看著祠堂內的情形,心里一片復雜。這個三女兒的性子和她娘一樣倔強。想起卓雲溪,曾雲山心中酸澀,轉身帶著暗衛清風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