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郝師傅辭職了。「工資太低」。很簡單。因為工資低,送走了,一個個的同事。
小郝師傅在涼菜間一年時間,從一開始就談好的1800一個月,到後來一直沒有漲過工資,盡管做的再好,領導向來視而不見。這期間一到忙的時候,出品緊張,他的心情就會低落,小郝師傅覺得太累,干起來不值得。直到那一次,總廚當著我們大家的面說要給我漲工資,而且僅來一個星期就和小郝師傅一樣的時候,他跟我之間沒有什麼話說了。這不是能力的問題,在這個時候換做誰,心理也承受不了,辛辛苦苦一年了,卻被一個剛來,什麼都不懂的小兔崽子頂下了。盡管只是工資平起平坐。
原來在我剛剛到明檔的頭一天還走了一位姓郭的師傅,我的位子其實是來替他的,郭師傅和小郝是朋友,同一天來的涼菜間,同樣是定好的1800一月的工資,一年了都沒漲,說成績成績也有了,說工作工作也得到認可了,但是工資卻沒漲,西美天天爆滿,工作量又大,終于抵不住壓力,現在也等到小郝走了。
當你超過別人一點點時他會嫉妒你,當你超過別人一大截時,他會羨慕你。
「輝哥,我下午就不來了啊,晚上等電話,記得大家坐一坐,都這麼長時間了,怪舍不得的」。
小郝師傅說這句話時眼楮紅潤了,他緊挨著我身旁心不在焉的備料,冰箱里已經塞滿了備好的菜品。
「行,別管了,一下班,馬上給你打電話」。
盡管小郝師傅還沒走,還有今晚的這一場,一向很扯淡的輝哥,也變得熱淚盈眶。
「小沈,好好學啊,有前途,別跟我一樣,你會發展的更好」。
「嗯,謝謝你」。
說實話,我心挺酸的,是我恭喜小郝師傅「月兌離苦海」,以後不用再這麼忙了。也許他離開這里之後能發展的更好,更快,這里不是他的天空,人只有不滿足,才能進步,學會知足只能停留原地。
餐廳里也同樣有一些個平時不怎麼愛說話的女服務員辭職,我知道他們是因為適應不了這樣的環境,作為一個性格內向不愛說話的人,在酒店里發展是很難的。
今天晚上大家收拾各自的檔口很快,只等下班了一起去送小郝師傅,雖然只跟小郝師傅接觸只不到兩個月的時間,就給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小郝師傅體諒我,幫助我,為我說話。我很欣賞他。其他師傅們跟小郝都一起至少一年的感情了,他們更別提有多舍不得了。
在我們的生活中,很多的朋友,只不過是說說笑笑而已,平心而論能關鍵時刻幫你的有幾個,能處處幫你的有幾個,能替你檔刀的又有幾個。在你得志時捧你的人一大堆,馬上離開崗位茶涼的又有一大堆,酒前天花爛墜,酒後六親不認呀。其實將心比心才是做人不敗的道理。
真是錦上添花人人會,雪中送炭有幾人。
「唉,輝哥,我在香辣蝦,都趕緊來吧,點好菜了,什麼都不用帶」。
「稍等會啊,今天會有咱們明檔以前的老祖先過來,耗子,小妹,還記得嗎?他們來石家莊玩了,咱們借機,好好聚聚」。
「呀,那簡直太好了,我想死他們了,」。
吳師傅從外面帶了五斤驢肉跟兩只鴨子回來,秀姐也買了兩只雞,我把啤酒錢包了,在香辣蝦好賴點了一桌菜,圍桌而坐,主要是高興。
「唉,耗子」。
「哈哈,大家好,在座各位都久仰大名啊」。
過來的這位叫「耗子」的。瘦高瘦高的,分頭瓜子臉,是一個帥哥。身後跟著一個長相甜美,亭亭玉立的姑娘叫小妹。
「別磨嘰,裝什麼呀,書讀多了?哎呀……小妹……」。
「呵呵,輝哥……」。
「咋整的,現在長這漂亮呢」?
「謝謝輝哥,我昨天剛做美容了,托輝哥鴻福,听說今天要來見輝哥,老天爺就讓我變漂亮了」。
「瞧你這會說話的,趕緊坐,坐」。
一張大圓桌,已經坐滿了10個人。
「這個小帥哥是誰呀」?
小妹指著我問道。
「新來的,當兵的,明檔最高最帥的,咱們明檔的新一代大神級別人物,有待教,將來一定是咱們明檔歷史上大神中的大神」。
「呦,輝哥,光帶人才呀」。
小妹剛剛放下包,嘴唇上的口紅明晃晃的,撇著嘴說道。
「還說呢,這哥們剛來的時候一句話不說,可老實了,我心思當兵的就是不一樣啊,是紀律嚴明,是听黨指揮,是一絲不苟,是不拿群眾一針錢,可後來誰知道啊,是一個悶**,沒忍住噴發出來了,氣勢宏偉呀,滔滔江水,那個一……一發不可救藥,能說會唱啊,不過還真有兩下子,唱歌特好,尤其整梁靜茹的什麼……小情歌……反正特好听……干活也不錯的……明檔未來的大神級別雛牙」。
「是,一發不可收拾」。
輝哥說的確實,我剛來明檔那會兒真是一句話不說,三腳踹不出個屁來,特別老實,足堅持了一個月,後來大家的熱情打敗了我的節操,我開始展現我的「才華」,跟大家沒心沒肺的聊啊,唱啊,打的一片火熱。大家都給我起了個外號,「明檔最高最帥」,所有的員工們都知道明檔有一個當兵的,四樓後廚有一個當兵的。
「輝哥,還記得咱們那會兒嗎?整天喝呀喝的,然後憋不住了,跑出去隨便找個地兒,左手扶牆,右手成ok式,嘴里唱起光輝歲月……嘿嘿……那時候咱多瀟灑」。
「記得記得,左手扶牆,右手成ok式,然後高歌「光輝歲月」,哎,打住,這個你沒權利跟我說啊,你唱「黃輝歲月」沒我唱的專業,我的歌聲有……有磁性,更像黃家駒」。
「輝哥,是光輝歲月」。
「咋老說實話呢,我就考驗下你,沉不住氣」。
「吳師傅那時候可逗了,一喝酒就不說話,總憋著個頭盯著人家女孩子看,哎,吳師傅,干嘛呢,嘿嘿笑什麼,你今年都35了吳師傅,還不著調呢?吳師傅,現在該結婚了吧,怎麼沒喊伙計們吃你的喜酒呀」。(其實吳師傅早在山東老家結婚,只是所有人都不知道而已,只有秀姐知道。)
小妹看大家聊得起勁,也站起來發話了。
「有,這不嘛」?
吳師傅,一把抱住了身邊秀姐。
「別亂,趕緊起來」。
但是秀姐不掙扎,其實同事之間開開玩笑而已嘛,不用計較。
秀姐老公是個的車司機,一個星期才能回一次家,所以不知什麼時候秀姐開始變得下班不會家,跟吳師傅出去逛街,鬼才知道他們去干什麼了。
酒店,男男女女游戲而已!
「小郝別跟輝哥說,真的是因為那個服務員麗麗,她走了,你就跟著走,哥說句心里話,哥看不起你。咱們在一起一年了,你工作干得真不錯。大家都舍不得你走,你要是真因為一個女的,我看不起你,她長得什麼樣啊,滿臉疙瘩的,你為她不值得……小郝醒醒吧」。
輝哥喝醉了,滿臉通紅,胳臂摟住小郝的肩膀語重心長的說著,還不忘帶上他的結巴。
「听見沒……沒有……」?
「不是,不是因為她,怎麼會呢,我要去幫我哥忙了,我哥在石家莊工程技術學校包了個食堂,就沈錚的母校。我不是早就給你們說過這事嘛?要走是打不住了。麗麗她這段時間家里有事,我不會跟他聯系的,關于我哥那邊我最起碼要幫他盯個半年左右。在這里時間也不短了,一年了,我覺咱們廚師如果想學東西的話,在一個地兒待一年真挺長了,你們說呢,我真想走了,工資反正也不漲了,總廚都應半年了,我沒有耐心了,小郭早就走了不是嗎?都是被工資攆走的,其實那個時候我也想走,只是一直舍不得大家,這次真的下定決心了,請大家不要再勸我了」。
「不夠意思啊,麗麗不也辭職了嗎?他去哪了」?
「他在沃爾瑪里找了家小吃店做服務員了,工資比這里高點兒,但是不管吃不管住,我們已經租好房子了」。
「哎,以後有什麼需要幫助的,給大家打電話,我們都幫啊,記住沒」?
「來,不說了,謝謝大家,全在酒里」。
喝。
都起。
干了。
「好好混,別讓別人說輝哥帶出來的人不行。啊?……」。
「行,謝謝輝哥」。
「耗子,你現在干嘛的」?
「我在杭州跑的車,,雖然不掙什麼錢,但是挺開心的,這人無論你干什麼,開心就行,要是一點都不開心,干著有什麼用,掙錢都不快樂,何必呢」!
「是呀,小妹你最近干什麼呢?是不是又跟耗子廝混呢」?
「別瞎說,誰跟他廝混呀,他長得有沒輝哥你帥,我在江蘇開了個服裝店,就我家門口,生意挺好的,今年也快結婚了。我給你們說,我男朋友特有錢,他追的我。哎,到時候我在石家莊辦宴席,這里的朋友多,你們記得來啊,都給我上彩禮,听見沒」?
小妹以前是明檔榨果汁的,因為長相出眾,也塑造了西美四樓的一個神話,留下了一個瘋狂傳唱的年代。
「誰都別去啊,誰去誰是王八」。
「壞死了,輝哥」。
「哈哈哈哈」。
大家都笑了,我們喝的很開心,可是誰都清楚明天照樣有50桌,海皇閣爆滿,上班時少了一個人,小郝走了明顯少了很大一部分力量,我們這幾個廚師又要往死里忙活了。
每到這個時候我們大家都十分的舍不得,或許你早就想好要離開,正是因為這些朋友讓你一拖再拖,走的時候能怎麼樣呀,大家一起坐坐,也平了你的心事,可會更加讓自己舍不得,越是看到大家高興,這心里就越難受,心想如果不走該有多好,可是為了自己的前途你不能始終呆在這里,你要向更高更遠的地方去。所以我們只好放棄。
有時候,放眼看看其他的天空,其實天也是很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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