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積雪在明媚的陽光下升騰成絲絲白霧,又消散在空氣中。愨鵡曉撐過寒冬的景觀樹大大的撐了一個懶腰,繼續挺直的站在街邊,看著路上漸漸多出來的行人,微笑著迎接著陽光的洗禮;而被深埋在積雪下的青草,也露出了青色的葉片,它和葉片上化成水滴的雪做著最後的告別,因為它知道,雪,終將要離開了。
米藍坐在董事長室內秋御白為她單獨開闢出來的辦公區域,偏過頭,望著窗外漸漸嶄露出身型的城市面貌,輕輕的嘆了口氣。自從她被迫無奈的到三十八樓來上班開始,秋御白就沒有給她安排過任何工作,當然,除了一些無厘頭的要求。她好像一下子就變成了整棟大廈里最閑的一個人,甚至是閑得有點讓她發慌。
「米藍,我公寓里的那盆水仙好像生了病,連根都開始腐爛,你帶它去花店看看病」,秋御白想了半天,才霸氣十足的說出這樣一句話來。
米藍收回望著窗外的視線,轉過頭,想拒絕這無厘頭的要求,可是在看到秋御白直直看向她的、帶著毫不掩飾的侵略眼神的時候,米藍又改變了主意︰「是,董事長」,說完,就站起身,出了董事長室。
秋御白對于米藍的回答,無疑是驚訝的。這半個月來,米藍對于他這種無厘頭的要求可是根本就不會搭理的,可是今天,她卻出乎意料的答應了。看著米藍離開的背影,秋御白沉浸在喜悅中無法自拔,可是,五分鐘過後,他就開始焦躁的在房間里來回的踱著步。秋御白很不喜歡這種無法控制的感覺,只要米藍一消失在他的視野里,他就會感到不安,無論是在喧囂的白日,還是在沉寂的深夜。
秋御白朝著門口大步邁去。或許,應該學習李程跟他說過的話︰跟著心走
米藍剛剛出了秋宇集團的大門,就踫到了坐在車上、死死盯著門口處、‘守株待兔’的嚴涵。
嚴涵看到米藍的身影,激動的開了車門,就沖到了米藍的面前,不管不顧的就抱了上去。
「米藍,你都回來這麼久了,都不肯來找我」,哀怨的語氣仿佛深閨里的怨婦一般。
米藍被突如其來的擁抱嚇得呆住了,可是听到身邊議論紛紛的聲音,慌忙的推開,看清是嚴涵,斥責道︰「你怎麼又在大庭廣眾之下隨便抱人?」
嚴涵看著米藍羞紅的耳根,忍不住的咧開了嘴角︰「我這不是高興你終于回臨海市了嘛!」
米藍看著嚴涵真誠的目光,想要繼續責怪的話也咽下了肚子︰「讓讓,站在門口,擋道了。」
嚴涵無所謂的聳了聳肩,就跟在米藍的身後往街道上走去︰「你去哪里?我送你。」
見米藍沒有搭理他,嚴涵抓住米藍的手就往自己的車上拽去。
「嚴涵,你給我放手」,感受到周圍再次聚集到他們身上的視線,米藍有點生氣的說道。
「你要是肯乖乖的上我的車的話,我自然會放手的」,嚴涵厚著臉皮的提著條件。
米藍亦步亦趨的跟在嚴涵的身後,見他沒有要放手的打算,只好妥協道︰「你先放手」。
嚴涵頓住腳步,轉過身,放開了米藍的手︰「那好,你走前面。」
看著嚴涵一副害怕她逃跑的樣子,米藍氣結︰「好。」
秋御白趕到秋宇集團門口的時候,米藍和嚴涵已經離開了。
門口執勤的保安看到了秋御白的出現,慌忙的鞠了一躬後,恭敬的稱呼道︰「董事長。」
秋御白點了點頭,問道︰「你有沒有看到米助理剛剛往哪個方向去了?」
門衛思慮再三,才用最正常的語氣回答道︰「剛剛米助理上了一輛私家車之後就離開秋宇集團了,往哪個方向走,這個我就不清楚了。」
秋御白听到門衛的回答,輕輕的皺起了眉頭。私家車?會是誰的?
門衛看到秋御白往停車坪走去,才松了一口氣。點到即止,從來都是在這種大企業里生存下去的不二法則
秋御白邊往停車的位置走去,邊掏出手機,撥通了米藍的電話。
米藍看著手機上顯示的姓名,停頓了幾秒後,才接通︰「董事長?」
「你現在在哪里?」
「我在車上,大概還有半個小時左右就能到你的公寓了。」
「你,打的去的嗎?」
米藍听著秋御白提出的奇怪問題,看了看身邊專注開著車的嚴涵,淡淡的回答道︰「嗯,你打電話來是有什麼吩咐嗎?」
「沒,只是問問」,秋御白說完,就失望的掛斷了電話。
米藍听到電話那頭傳來的忙音,長長的呼出一口氣後,就把手機收回了包里。
嚴涵透過後視鏡瞥了一眼米藍︰「誰給你的電話,害你這麼緊張?」
米藍繼續望著窗外快速後退的街景,沒有回答嚴涵的問題。不知是因為還在生嚴涵的氣,還是因為她不想承認她的緊張是因為秋御白。
沒有听到米藍的回答,嚴涵挑了挑眉︰「我已經到過歉了,你就不要再生氣了,嗯?」
「你的香水,換了」,嚴涵的身上不再是那種她不喜歡的天竺葵和薄荷的香味,而是一種讓她無法形容出來的味道,有點大海的深沉,又有點森林的神秘,不濃郁卻很沉穩,讓她剛剛被擁抱的時候沒有認出他來。
「你不是說你不喜歡嘛,我只好換了。怎麼樣,這種香味?」嚴涵討喜的問道。
「還好」,談不上喜歡,也談不上討厭,一如她對嚴涵現在的感覺。
其實,改變香水味的又何止嚴涵一個人。那種淡淡的蘭花香味不知何時已經從米藍的身上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層次分明、以麝香為基調的女人香水
秋御白到達公寓的時候,米藍在公寓附近的鮮花店里重新買了一株含苞待放的水仙。
水仙,其實很容易存活,水、陽光仿佛就是它需要的全部。如果有一天,它的葉開始枯萎,它的根開始腐爛,不是它不夠堅強,而是它已經到了生命的極限。
房間里的水仙盆栽還在,說明米藍並沒有來過。秋御白把盆栽從房間里帶了出來,放在了客廳的茶幾上,走到窗邊,看著樓下,目光深沉如海。
嚴涵把米藍送到了公寓的門口,才返回到車邊靠在車上邊玩著手機邊耐心的等待著米藍從樓上下來。
米藍輸入那從來都沒有變過的密碼,門‘滴’的一聲就開了。走進公寓,換好拖鞋,剛走過玄關,走進客廳,米藍就看到了茶幾上的水仙盆栽,以及窗邊站著的熟悉背影。
「董事長?」米藍的語氣里是小小驚嚇後的淡淡疑慮和不安。那個位子,她曾經站過,能看到遠處伊斯蘭教聖樓頂部的鐘樓,能看到松樹林里的涼亭,也能看到她和嚴涵剛剛下車的位置。
秋御白轉過身,一步一步走向米藍,看清米藍手中提著的是一株包裹好的、嶄新的水仙,心壓抑不住的疼痛起來︰「我是讓你帶它去花店,不是讓你去花店重新買一株來換掉它」你可以欺騙我你是打的來的,但是你不能就這樣背著我偷偷的把花換掉,秋御白在心里難過的補充道。
米藍把花放在了茶幾上,解釋道︰「它的根已經壞掉了,水就算換得再勤也救不活的。」
秋御白抓起裝著水仙的口袋,就扔進了垃圾桶︰「你都不帶它去花店看看你怎麼知道,你現在就和我一起去花店,我們努力救活它好嗎?」
低低的嗓音帶著絲絲祈求,仿佛說的不是‘我們救活它好嗎’,而是在說著‘我們救活我們的愛情好嗎?’
米藍看著垃圾桶里的水仙,黃綠色的花苞耷拉著腦袋,仿佛在傷心的哭泣︰「不用了,它本來就是你送給我的,是屬于我的東西,它的死、它的活,本來就和你一點關系都沒有」,米藍說完,捧起桌上的水仙,連同青綠色的陶瓷盆一起扔進了垃圾桶。
秋御白看著米藍的動作,想伸手阻止卻已經晚了。
水花濺落在地毯上,濺落在他們之間的地板上,仿佛變成了一條無法跨越的銀河,遙遙而不可及。
秋御白看著垃圾桶里的兩株水仙,心痛如麻︰「你一定要這樣子做嗎?嚴涵,三少?那天晚上,你是多麼不情願去簽那份合同的,可是如今,你居然能夠那樣坦然的從他的車上下來。」
米藍回想起過往的點點滴滴,心開始疼痛起來。那天晚上,他吻了她,卻嘲笑般的說著她愛上了他;他逼著她去簽那份合同,卻又在後來死死糾纏著她和她說對不起。
米藍覺得眼前的秋御白是那樣的陌生,陌生到只想要逃避︰「你要那樣想我也無可奈何」,說完,就頭也不回的離開了秋御白的公寓。
樓下。
嚴涵看到米藍出現的身影,慌忙著上前迎接,卻被米藍冷冷的眼光凍住了前行的腳步。
「怎麼了?剛剛還好好的」,嚴涵掛著微笑,耐心的詢問著。
「讓我自己一個人靜一靜好嗎?」
听出米藍的乞求,嚴涵只能任由米藍與他擦肩而過,漸漸消失在他的視野中。他沒有跟上去,因為他就是知道,米藍此時並不想要他去打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