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代先祖啊,你們說,我到底造了什麼孽,唯一的兒子恨我,留下的孫兒居然成了這麼一個不成器的家伙,也將離我而去。」
望著寢室之內四壁之上掛著的十多張肖像畫,望著那些畫上的人,老者揮淚長問一句。
這些畫像都是人像,年代有遠有近。
他們都是孫家的直系成員,曾經為了孫家立下汗馬功勞,如今都已入土成為古人,若不然,也沒有資格掛在此處為後人吊念。
孫家的這一點,實在無法令人接受。
當代家主的寢室就是先人肖像所在,這個家規,普天之下只此一家,別無分號。為的就是讓當代家主日日自醒己身,知曉孫氏家族崛起的辛酸,正是這一代代先人的奮斗,由他們揮灑而出的血汗,才換來了今日的榮華。
不知為何,到了這代,孫氏直系子嗣開始萎縮,當代孫家家主孫仲達,也就是這位老者,從他那一代開始,孫家就是一根獨苗,到如今已經三代,依舊如此。他膝下只有一子,卻因早年矛盾相互敵視,唯一的孫子其名無妄,這個孫兒生來體弱多病,有早夭之相,孩提時期,曾經歷幾次大病險些夭折。
讓人詫異的是,孫家的外系庶出卻枝葉繁茂,絲毫不用為了繼承人的多少而操心,可謂代代杰人輩出。
孫家祖訓,歷代孫氏家族族長之位只能由直系嫡出才能繼承,外系庶出只能成為長老,而無繼承族長之位的權利。
原本,孫仲達是打算培養自己的孫兒成為接班人的,不曾想,這個孫兒太不成器了,身體調理好了一些,卻不思上進,被奸人所惑,沉醉于享樂之中,越演越烈,最後成了如今這般樣子,完全就是一個不學無術的紈褲子弟。
天都城三大豪門家族,早年,孫家正是有老者的存在,而震懾的其余家族不敢輕撫虎須,這幾年那怕老者不在,只要沒有他的死訊傳出,那些家族就不敢妄動。若老者有個三長兩短,在孫家直系消亡,唯一繼承人孫無妄毫不成器的如今,整個孫家很有可能瞬間分崩離析,支脈成員早就在虎視眈眈覬覦著孫家直系的權利地位。
梟雄人物,孫仲達。
其人一生殺伐果決,手段狠辣讓人不寒而栗。可是那怕如此人物,面對著如今的大難,也唯有妥協,犧牲孫兒一人換取全族平安。
「老楊,你進來一下。」
坐在藤椅之上,正在凝望著周圍散發著陰森森氣息的壁畫肖像的孫仲達突然喚道。
他所坐之藤椅看上去十分樸素,宛如鄉村制品一般廉價,可若是有明眼人看到這個藤椅一定會瞠目結舌,因為這個藤椅的造價和功夫,實在是太過昂貴難尋了。
藤椅的主體藤條,是由淮南天嶺之中,纏繞于千年陰靈槐樹之上才有的嗜血騰曬干之後形成蒂條編織而成,嗜血騰是一種食人植物,成年嗜血騰能夠如蟒蛇一般將生物纏繞住,隨後勒死,那怕是力有萬鈞的荒漠黑猩也無法掙月兌。
藤椅之上兩邊扶手處環繞著一圈灰白色的皮草,那是由整張犀牛皮處,只取脖頸下巴掌大的那麼一小塊,經過三個月的碾磨而成,經由人工碾磨,磨去那厚厚的皮皺使得整個皮子光華如貂皮一般的柔和,這種名為玉犀皮的皮草價值何止百萬。
這個藤椅上的玉犀皮何止十數塊之多,光論這些玉犀皮的價值,就超越了千萬之巨,再加上嗜血騰編織的主體,整張藤椅若是拿出去賣,起價絕對不低于五千萬。
低調的奢華,這才是王道,如此奢侈之物,也只有孫氏門閥這種家族才消受的起。
「老爺,您有何吩咐。」
一個身穿挺拔燕尾服的七旬老者,手捧銀盞,其上放置著一杯晶瑩如雪的茶飲,推門而入,走了進來。
「雪山銀毫,好你個老楊,你不是說自家祖傳的雪山銀毫已經沒了麼,現在怎麼又有了。」神態祥和的笑道,孫仲達站起身來大步走上前去,他的身形絲毫不顯遲緩,反而如年輕人一般充滿著活力,大手一撈,將銀盞之上的茶飲搶在手中,一小口一小口緩緩的咀嚼,細細品嘗著個中滋味。
雖然心中苦澀萬分,可是素來殺伐果決的孫仲達絕非如此輕易便會動搖之人。
「我若是說還有,老爺您不是要一次喝個痛快。故而,老楊我為了祖傳的這點家當,能省一點是一點,只能說沒有了。」看著孫氏家族族長孫仲達那宛如孩童搶到了好東西般的神態,名為老楊的老者笑著接話道。
「好啊你,這麼一大把年齡了,居然還和我耍滑頭。一點雪山銀毫而已,又不是要了你的老命。」一邊品嘗著這只有帝都達官顯貴才能享受到的雪山銀毫,孫仲達一邊毫無家主風範的叫屈著,他對于雪山銀毫可是分外垂涎。
雪山銀毫是生長于雪山的一種茶,銀色葉子,氣味清香怡人,是茶中極品至寶,只生長于萬年不曾融化的雪山之巔,百年雪山銀毫顏色變紫,化為百年紫毫,經歷千年之後的雪山紫毫將重新化為銀色。
不論用任何水,都輕松能炮制。
雪山銀毫一入水中便會如冰雪般融化,輕輕搖晃一下,融入了雪山銀毫的水便會化為雪一般的形態,也就是孫仲達手中所捧之杯中的形態。
老楊的這一點雪山銀毫,還是從祖輩傳下來的家當,他的先祖曾經為某一代帝王的侍茶官,專門殿前驗茶,說的直白一點,就是以前帝王怕人在茶水中下毒毒害自己,專門叫來試茶的官員,有毒也是先毒死侍茶官。
也不知老楊的先祖到底有多大本事,居然能撈到這種極品貢茶,甚至于傳了幾百年,還有存貨。
「算了算了,我也不惦記你那點家當了,省的你像防賊一般防著我。」笑罵著道,孫仲達一口將茶飲飲盡。
閉眼養神,回味了一下雪山銀毫散開的那股清雅如仙的滋味,問道︰「老楊,吩咐你的事辦好了沒有。」
「放心吧家主,那些人已經處理了,若非他們,少爺也不會變成如今的這個模樣。」
老楊本名楊司懿,年輕時遭逢大難,後被外出游歷的孫仲達所救,後一直藏身于天都城孫氏家族,添為孫家管事。數年前和家主孫仲達一起突然離奇失蹤,至今方才返還,此人心智多端,對家族所在天都城的大小事務都了若指掌,若他這幾年還在天都城坐鎮的話,孫無妄也不會變成那個樣子。
在孫家,這位老人的威信絲毫不在家主之下,暗地里,有人稱呼他為笑面血狐,只因他狡詐如狐,嗜血如命。
笑面血狐這個稱謂,形容的十分貼切。
外有各大門閥虎視眈眈,內有家族支系相互拆台,此時的孫氏門閥可以說已經處在風雨飄搖之中,如今,他們二老終于回來了,也知曉了這些年來所發生的一切。
只要他們還活著,孫氏門閥就不會垮掉,可是,他們都老了,也不知還有多少年好活,而少爺卻如此的不成器,若他們不在了,孫氏門閥又有誰能扛起大梁?
一個人,要變壞,乃至于成為天都城赫赫有名的紈褲子弟,被人厭惡到那種人見人惡的程度,若無人教唆使壞是絕對不可能的。
孫子死了雖然痛心,可兒子還在,只要自己順著他一點,到時讓他多娶幾個填房,不愁沒有生育,大不了多生幾個便是。
豪門大戶,向來冷漠如斯,大局面前,至親也能犧牲。
那些躲藏在暗中看著這一切發展,甚至于親手介入誘導這孫家唯一繼承人走到如今這種地步的暗手,那些無法從正面搬到孫家,故而趁其不備暗下陰手,禍害孫無妄,只要孫無妄遭遇不測之禍,孫家支系必將群起而攻,無需外部人士的介入,孫家這顆內部早已被寄生蟲腐蝕的大樹,就會轟然倒塌。
「十七個支系子弟,已經秘密處決。三家支系,連根拔起。二十五位閑散人員線索,一路追查,都沒有發現異常,然而這正是最大的異常所在,人沒法繼續追查下去,已經被滅口了,若我估計不錯,應該就是那幾家子人做的好事。」
頷首一笑,楊老笑的格外含蓄,宛如少女般妖媚,這種笑容浮現在他這種老者臉上,看上去分外詭異。
血狐之名,以血鑄就。
這一天,是孫家的災難日,也是天都城顫栗的一天。
孫氏二老以他們強絕的姿態回歸,誅殺了一系列有嫌疑的人等。不出手則已,一出手便是雷霆之勢,掃蕩了所有妖邪,牢牢的重新掌握住了孫氏門閥的內部權柄。雖然沒有重登族長之位,可實際權利,較之族長也不差分毫。
將茶杯放在楊老所捧的銀盞之上,孫仲達重新恢復了家主威嚴。
「下去吧,你也剛剛回來不要太過操勞了,多陪陪你的孫女去,這幾年辛苦你了,若不是你,我也回不來了。」揮揮手,示意楊司懿在自己面前無需那樣做作,孫仲達揉著太陽,回憶著這幾年的往事。
「是啊,這幾年,太凶險了,我們差點永遠的留在了那里。」感慨了一聲,楊老的臉上浮現出心有余悸的神態,很明顯,他對于這幾年的事情也是三緘其口,不願去回想。
他怕了,他真的怕了,他這把老骨頭差點就丟在了那里,永遠也回不來了。
「好了好了,你我兄弟何須說這麼多,好好去陪陪她,她可想你了,幸好你孫女听話乖巧,而不像我這個孽孫一般,胡作非為,真是羨慕你啊。回來有孫女在膝下陪伴,而我這把快要入土的老骨頭卻要白發人送黑發人。」
「有消息傳來,異族貌似有異動,三日之內可能便會攻伐而來。」
「是麼,也對,距離上一次大戰已經過去了八年,他們估計早已按捺不住了才是。我現在已非家主,到時听命行事便可,為了家族,舍了我這把老骨頭又有何關系。」
「知道了,多注意身體,咱們身上還有一些暗傷積郁難去,莫要因為異族而傷上加傷才是。」
靜靜的退下,將門關好,空蕩蕩的家主寢室之內,只留下孫家家主孫仲達一人在其中,陰森森的恐怖。
「孫兒,爺爺只能為你做到這一步了,他們都會陪你一起下去的。希望你來世投個好人家,莫要再如此頑劣。」
舉目四望,看著周遭的肖像畫,他仿佛看到了歷代先人的鬼魂正在靜靜的看著他,孫仲達在這一刻仿佛抽去了渾身的骨頭,老態龍鐘的呢喃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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