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韻一臉茫然,眼楮輕輕眨動著,不解的問︰「什麼看到了什麼?外面有什麼嗎?」
李韻轉身,要望向窗外,李致忙上前一步,擋住了她的視線,扶住她的肩膀,輕聲囑咐︰「吃藥……該吃藥了。」
李韻听話的往床邊走,視線卻又掃過他身後的窗口,李致的心一下提了起來,但李韻只是看了一眼,便緩緩收回了視線,坐在床沿,低垂著眼眸,看著自己的指尖發呆。
「在想什麼?」李致將每顆藥都準備好,放在她手中,遞過水杯,輕聲問。
「在想爸爸媽媽,在想林媽媽和夏爸爸,在想我們的每一個親人和朋友……」李韻苦笑,輕聲問︰「哥,我走了,他們會想我,怎麼辦?我不要他們想我…….」
李致剛剛穩定的情緒,因為她這句話瞬間崩潰。他猛地轉身,進了衛生間,將門也關閉了。
李韻看著手中的藥,輕輕嘆息︰「我又說錯話了,我不該這麼頹廢……」
她微微仰起,將手中的藥倒入口中,喝水咽了下去。
放下杯子,她再次來到窗前,視線遙遙望向樓下的廣場。
廣場還是那麼熱鬧,只是人來來去去,相關的不相關的,都已然走掉。
李韻抬頭望向藍天,伸出指尖,隔著玻璃輕輕觸踫那綿軟的白雲。
用不了多久,她就可以飛的更高,站在柔軟的雲朵上,肆意俯瞰他們。
沒有我陪伴的你們,都要好好的……——
「怎麼辦?我們該做些什麼?」鄒瀛將頭靠在副駕駛的椅背上,呆呆的問向趴伏在方向盤上的君揚。
君揚沒有吭聲,靜靜的趴著,無力抬頭。
心口的痛,無法用言語來形容。當有些東西即將失去,有些人再也不會回來的時候,你會忽然發現,你不相信這是事實,總覺得虛無的像是一場夢;在逼迫自己面對現實不得不相信之後,你會痛恨這種不公,想留住,卻又無力,那種絕望,真的讓人生不如死。這一刻,才體會到,生死多麼無常,而生命,又是多麼寶貴。
「田主任說…….如果手術比較成功,會提高她的五年生存率……」
「能生存多久,和患者的病情發展程度,治療方式,平時的生活飲食、身體素質以及心理狀態都有一定關系,沒有任何一個醫生敢告訴你,這個癌癥患者百分百還能活多久。五年生存率,同樣和這些有關系,不是說做了手術,手術成功了,她就可以再活五年。我曾經親眼看到一個病人,做了手術,而且手術非常成功,卻在不到兩個月後就離世了;我也曾經听說有癌癥患者,在手術後又成功活了十年的例子。鄒瀛,這個,沒有絕對……」君揚還趴伏著,語氣還是那般低弱,吐出幾句話,像是用盡了全部心力。
鄒瀛手臂撐著車窗上,緊緊咬住唇,將視線轉向窗外,痛的說不出一句話來。他又何嘗不知道,那些話,是田主任在安慰他們。
也許,術後李韻可以存活很久,也許……
他不敢想了,緊緊抱住額頭,腦袋像是要裂開了一樣的痛。
一只手緊緊握住了他的手,像是想要給痛苦的他一點安慰,鄒瀛緩緩轉頭看向君揚,看到的,卻是比他還要紅腫的眼眶。
「李致不讓我們告訴家里人,尤其是他的家里人,要看手術的結果再決定什麼時候說出實情來,你說,我們怎麼辦?」君揚哽咽著詢問,他已經崩潰,腦中一片凌亂。
鄒瀛緊緊閉上雙眼,片刻,淚水又滑落下來,顫抖著反問︰「我們是朋友,听到這個消息都難受成這樣,你說…….伯父和伯母,該有多傷心?他們才會真正崩潰…….」
「還有我媽,還有我爸……小韻是他們的干女兒,他們從小看著她長大,一直就喜歡她,做夢都想要她成為他們的兒媳婦,可是我……沒有辦法…….顧雲寧是我的劫,我跨不過去,我只能栽在她手里……你說,我現在該怎麼辦?我該怎麼告訴我爸和我媽?我媽也會崩潰的,她說過,在她眼里,小韻就是她閨女…….」
君揚的手輕輕顫抖,肩膀也在抖動,眼淚在眼眶里打轉,似乎隨時都要掉落下來。
鄒瀛反手握住他的手腕,又松開,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沉聲說︰「你和顧雲寧,有一輩子的時間好好相愛;可是小韻……她也許有幾年,也許,就只有幾個月了,甚至有可能…….上了手術台,就再也不會追著我們叫一聲哥了……君揚,哥哥對不起你……哥哥想讓你給小韻一點點安慰…不是讓你真的娶她,不是讓你真的愛她,只是想讓你在她有限的時間里,多給她一點關心,一點呵護,一點寵愛,一點……也不枉她愛了你十幾年。」
鄒瀛泣不成聲。他是獨生子,沒有姐妹,從來都拿李韻當成自己的親妹妹看的。他曾經風.流倜儻游走花叢,別人田里的苗,自己窩邊的草,他向來不手軟,卻從來沒有對李韻有過非分之想。在他眼里,她就是親妹妹,誰敢欺負她,他也是跟君揚李致一樣,可以去拼命的。
可是……現在,他想要拿自己的命去換李韻的命,都沒有機會了。
「讓我想想,我腦子里很亂很亂…….」君揚緊緊閉上雙眼,再次趴伏在方向盤上,肩膀,不停聳動著。
鄒瀛知道,他哭了……他一直努力隱忍自己,但還是數次落淚——
君揚回到家,已經是中午一點多了。見他回來,雲寧沒有任何反應,平靜的低頭幫女乃女乃剪著指甲,頭也沒抬一下。
「君揚,吃飯了嗎?」紫慧將視線從自己指尖移到君揚身上,微笑著問。
君揚情緒低落,輕輕「嗯」了一聲,看了雲寧一眼,便轉身向樓上走去,也沒有主動跟雲寧說過一句話。
他上樓的腳步似乎有些沉重,紫慧微微皺了一下眉頭,敏感的喚住了他︰「君揚,等一下!」
君揚站在樓梯上,緩緩回頭。
紫慧輕聲問︰「君揚,你是不是有什麼心事?」
「沒有!您多想了,我只是很累…….」君揚努力堆起一抹笑容,輕聲說︰「我上去了。」
「你真的沒事?」紫慧皺緊了眉頭,輕聲追問。
「真的沒事……別擔心了!」君揚努力堆起一抹笑容,想要讓自己看起來正常些,好給女乃女乃一些安慰。他不敢跟女乃女乃說的太多,生老病死,只怕是老人最擔心的,也是最容易往自己身上聯想的。
君揚的腳步消失在樓上,紫慧嘆了口氣,低頭,驚叫一聲,一把推開了發呆的雲寧。雲寧茫然的抬頭,眼神還迷蒙著,顯然方才已經走了神。她呆呆的伸手,想要拉過紫慧的手,繼續給老太太剪指甲,老太太又驚呼一聲,再狠狠推開她,嚇得手往身後藏。
「干嘛呀?老太太,您孫女難得這麼孝順,給您剪個指甲而已。不用謝,別客氣……」
紫慧驚呼︰「惠子,快點,把她給我趕走,快點…….」
惠姐噗嗤笑了,雲寧懊惱的去揪老太太的發絲︰「女乃女乃,都跟您說了,甭客氣,不用謝,真的…….」
老太太伸出顫巍巍的手,惠姐看了一眼,笑的花枝亂顫。
這哪兒是剪指甲啊?簡直就是剪皮肉,老太太食指上有一塊皮,已經翹了起來,如果當時她剪得稍微再深一點點,就要冒出血來了。
「你瞧瞧你,君揚沒回來的時候你剪得多仔細,君揚一進門,你就開始神不守舍的。看看你把老太太給嚇得。」惠姐笑著推了雲寧一把,用力奪過她手中的指甲刀,催促道︰「想了一中午了,君揚回來了,你還不趕緊上去?」
雲寧悻悻的扔了剪刀,口是心非的磨蹭︰「誰想他了?惠姐你別胡說了,我才不上去,看到他就有氣。」
「又得罪你了?」紫慧笑著探過身來,表情相當邪惡。
「老太太,您多大歲數了,怎麼也笑的這麼猥瑣呢?您又想哪兒去了?」雲寧抹了一把汗,忙躲。
老姜的豪放,真不是她這等小蝦米可以相比的。再跟她嗦下去,她又該提重孫子的事了。
雲寧跳下沙發,轉身往樓上走去,背後傳來紫慧和惠姐意味深長的提醒。
「君揚說他很累……」
「雲寧你就饒了他吧!」
「以後有的是時間。雖然說老太太我抱重孫子很重要……」
「但該休息還是要休息。」
雲寧抽了抽眼角,用十萬分鄙視的眼光狠狠瞪了一下一唱一和拿著她打趣的紫慧和惠姐,迅速跑上了樓。
自從關系突破以來,他們回老宅住的是一般是君揚的房間,因為比雲寧的房間面積大、床鋪大、櫃子多,還有獨立的浴室,住起來還是相對舒服許多。手機同步閱讀請訪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