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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馬蹄嘶鳴,一名男子騎在馬上向顧以微奔來。

她站起身,定定地看著,駿馬就在她跟前停了下來,那溫暖如玉的男子走到她身邊,關切地問,「天氣這樣冷,娘娘在這里做什麼?」

顧以微見來人是晏文欽,先是一驚又安心下來,指了指身邊的那一盆衣物,「幫貞貴妃洗衣服。」

晏文欽語塞,心知定然是皇上下的旨,不忍安慰,只是說,「外面天寒,微臣陪娘娘回營吧。」

顧以微點點頭,晏文欽搶先一步抱起那盆衣物,放在馬鞍上。

他們並肩走著,沒有月色,明日怕又是個雪天。

「你怎麼來了,燕京豈不是無人。」顧以微心情不錯,有晏文欽在總是好一些。

「娘娘抬舉了,燕京有劉大人和晏十三守著。」晏文欽牽著馬,走得緩慢,總覺得這樣與她並肩而行的機會少之又少,忍不住側目,看著她無暇的臉。

顧以微感覺到他的目光,亦抬起眼,瞧見那一灣深情,趕緊移開了目光,「這戰場刀劍無影,晏丞相又幫不上忙。」

晏文欽笑了,宛若春風。

「微臣听說,青雲將軍的二夫人兵不血刃拿下了程溪鎮,要取勝不一定要用武。」

「晏丞相今日倒是會說話。」

顧以微也笑了,許是因為在這荒涼之地有位知心的友人能與她談笑風生,讓她暫時忘了心中的苦悶。

她和晏文欽都沒發現,一抹身影隨著他們,那雙凌厲的眼中透著燃燒的怒火,再多一刻就要將他們二人燃盡。

快到軍營時,顧以微停住腳步,晏文欽知曉她的意思,將馬鞍上的木盆放回她手中。

「娘娘先走。」

顧以微微微一笑,轉身走向軍營,晏文欽一怔,陷入她的笑靨里無法自拔。

才剛剛邁入軍營,就見到蕭啟瑞摟著漁玄站在帳外,似乎在營中等著她。

「皇上,以微姐姐回來了。」

漁玄盈盈向前,想要接過顧以微手上的木盆,柔聲說「都是臣妾不好,勞累了姐姐。」

顧以微繃緊了神經,自然不會把木盆交給她,否則一會蕭啟瑞又要治她個玩忽職守的罪名。

漁玄偏偏要搶,爭搶中木盆掉在地下,剛洗好的衣服又沾染上白雪。

「哎呀,姐姐怎的這麼不小心。」漁玄諾諾的回到蕭啟瑞懷里,「這剛洗好的衣服又髒了。」

顧以微平靜地站著,等待蕭啟瑞的發落。

蕭啟瑞的唇際勾起一抹含著深意的淺笑,「髒了就重新洗,明早若沒洗好,菲兒加罰三十大板。」說罷,便摟著漁玄轉身往主帳走去。

幾乎同時,晏文欽牽著馬邁入軍營。他凝著顧以微氣得發抖的背影,只能壓下心中的不忍和疼惜。

顧以微憤恨的望著,握緊粉拳。良久,嘆了口氣,蹲子將地上的衣裙放回木盆里,抱著木盆走了出去,經過晏文欽身邊時,沒有看他一眼,她不願讓他知道自己的脆弱。

晏文欽卻跟了出來,急切地說「娘娘,交給微臣吧。」

他擔心前些日子她在大殿上被皇上打成重傷,身子才剛有些好,怎麼能再受風寒。

「多謝晏丞相的美意,還請晏丞相留步,軍營之中人多眼雜,若叫人誤會了,于你我更是不好。」顧以微語氣冷漠,沒有等晏文欽再開口,就朝著河畔走去。

晏文欽站在軍營門口望著她,眼中的惆悵和失望濃密如初冬時節的大霧,迷迷茫茫,重重陰翳在他眉眼周遭。

河畔,風呼呼地吹著。

極寒的夜,連雪都化不開,顧以微頓覺悲傷延綿,坐在雪上,放空了思緒。

不知不覺的睡著,待晨光初現,她才恍然醒來,身上多了一件貂毛披風,木盆里的雪也都化開來了。

她嘆了口氣,心想定是晏文欽沒忍住,自己欠了他實在太多。

幽幽地望向遠遠的淒淒芳草,那遙遙隱山,淡淡紅霞,風輕柔若無,帶點冰涼的觸覺拂上面龐。這天下的煩惱,當真是躲到哪里也是躲不完的。

她強打起精神,用最快的速度將漁玄的衣裙洗干淨,待她回到軍營時,天上飄起了小雪。

蕭啟瑞沒再為難她,她趁著將士們打包行囊的閑暇去看望菲兒。

「主子……」

菲兒服了她的藥,較昨日稍好了一些,流雲陪了她整晚,看到顧以微來了不好意思地走到別處。

「菲兒,我又讓你受苦了。」

顧以微不敢握她的手,因為以雪水洗衣服的緣故,她的手冰冷冰冷,怕菲兒難受。

「主子,你別這樣說,是菲兒沒用。」

菲兒亦是聰明人,一眼就瞧見她凍得紫紅的雙手,忍不住掉淚。

「皇上,怎麼這樣狠心!」

菲兒握住她的手,用自己手心的溫度化去她的寒冷。

「菲兒,不要亂說話。」顧以微反握住她的手,「這幾日就讓流雲照顧你,我怕蕭啟瑞再遷怒于你,不便常常來看你。」

菲兒含淚點點頭,「主子,你要照顧好自己。」

顧以微給了她一個堅定的微笑,走了出去。

天已大亮,十萬人的大部隊浩浩蕩蕩地朝雪域進發,顧以微還是隨軍步行,晏文欽騎著馬跟在她身後。

小雪變成大雪,落英紛飛,如搓棉扯絮,她的頭上、衣服上都沾染的白雪,宛若出塵的仙子,如夢似幻。

她走得那樣艱難,昨夜受了寒,體內的傷還未完全痊愈,又在雪地里走了好幾個時辰,終是支撐不住,倒了下去。

「娘娘,皇後娘娘!」

大軍悉數停下,蕭啟瑞掀開馬車的門簾,望了一眼雪地里的人兒,寒光凝聚。

「晏文欽,給她找一匹馬。」

蕭啟瑞是不願她到馬車里來的,她那麼輕易地影響了他的心情,而他怎麼能被一個女人操控?

晏文欽不敢耽擱,為她尋來一匹溫順的白馬,想要俯身抱起她。

卻在他的手要觸踫到她的時候,蕭啟瑞搶在了前面,狠狠地抱起她幾乎是丟在馬鞍上,顧以微腰間吃痛,努力地睜開了眼,淡淡地望著蕭啟瑞。

「朕只是不想你拖累行軍速度。」蕭啟瑞有些許的慌亂,抱著她的時候心中想起了夜夜與她的歡好。

「謝皇上恩典,臣妾可以自己走。」多諷刺的道謝。

蕭啟瑞再一次被激怒,一手鉗住她的玉頸。「別太把自己當回事,朕可以寵你也可以殺你。」

「那就請皇上現在殺了我。」雪光清冷逼仄,那清冷也透在她的語氣之中,森冷而凜冽。

蕭啟瑞一把將她拖到雪地上,面色溫柔,「朕不會殺你,如你所願,你就一路走到雪域吧。」

「是……」顧以微說不出「臣妾遵旨」四個字,她哪里還是他的臣妾?觸到他狠絕的目光,更堅定地站了起來,搖搖晃晃地往前走著,似乎風一吹她又會倒下。

蕭啟瑞的眸光降至冰點。

好不容易熬到了夜里,她縮在一棵枯樹低下休息,晏文欽為她送來的飯菜。

「晏丞相可是嫌皇上不夠討厭我?」

顧以微接過飯菜,勉強調笑,她確實疲憊得不行,不知道能不能熬過明日。

「娘娘是聰明人,活著比什麼都重要,又何苦與皇上置氣呢?」

晏文欽心下難過,忍不住勸道。

「你不懂,于他,我是再也不可能和顏以對了。」

顧以微扒拉著飯菜,吃得干干淨淨。

此時,營中想起了悠揚的琵琶聲,不用想也知道是漁玄所奏。

晏文欽也靜默了,聆听著這深情延綿的曲子,忍不住偷偷看她。

雪花若有似無地飄落,她的青絲上恰好凝住了一朵,晏文欽抬手為她拂去那白雪,四目相對時,時光仿佛凝滯住。

突然琵琶聲戛然而止,瞬息一抹黑影擋在他們跟前。

「皇上。」晏文欽面色如常。

「晏丞相倒是好興致,不過朕的皇後朕要帶走了。」蕭啟瑞冷魅無雙,拉起顧以微將她扔進主帳。

漁玄已不在帳內,只留一把琵琶在椅子上。

「為朕奏一曲。」蕭啟瑞站在她身側,神色復雜地看著她。

不知為何,听著漁玄彈奏琵琶曲時,他腦子里浮現的卻是這個女人三年前在承德殿上演奏的身影。

「恕難從命。」顧以微撇過臉。

「不彈,可以。」蕭啟瑞曖昧地摟著她,「朕現在就去殺了晏文欽。」

顧以微驀地一震,難以置信地看著蕭啟瑞,「這與晏丞相有何關系?」

蕭啟瑞立刻變了臉色,抓著她的手腕,「女人,別給朕裝傻。」將她丟向琵琶的方向,「彈一曲,朕就放過你們。」

顧以微倒抽一口氣,知道逃不過,便木然的抱著琵琶坐在椅子上,手指漫無目的的撥動琴弦,低眉信手之間,有如珠的音律盤旋滴落,曲調卻也是空洞的,仿佛一聲漫長的嘆息,尾音長長。心中的悲喜在一瞬間被模糊掉,變得茫然而荒蕪,如剛才的那一株枯樹蒼松遒勁,負雪昂然獨立,然而冰雪也掩蓋不住的是它的堅韌頑強。

自離開天牧國後,她就再沒踫過琵琶,而今再奏,往事紛涌。晏文欽仍站在樹下,听著那淒絕哀婉的曲子,負手而立。

雪花零散似暮春飛絮漫天,卻是這樣清寒,似韶華白頭,叫人心一點點沉入地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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