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公府收拾得很齊整漂亮。個個臉有喜色,面含春風。下人們素來不拿二小姐當太後,是以太後沒走多遠就約莫听出喜事和小姨娘有關,偶遇有情郎,一夜春花開。
瓜片進了國公府,就像久旱入水的魚,活泛著到處鑽來滑去,找夫人姨太太要紅包。太後‘兒孫滿堂’,也厚著臉皮硬要了紅包。雲國公夫人還隨手在她嘴巴塞了一塊糕點。正咀嚼呢,打扮嬌艷的小姨娘闊步出來,見太後大過年穿得素淡又老氣橫秋,十分看不過去。硬是拉著進屋換衣梳頭打扮了一番。又戴香囊又撒香粉,整個芬芳滿人間。
小姨娘一向有活力,又很是高挑有力氣,本就比尋常女子生得更玉雪嬌小但後完全無反抗能力。只嘟著嘴抱怨,「小姨娘有喜事自打扮就是,折騰我做甚麼。」
小姨娘手絹掩唇,扭著細腰羞澀一笑,「唉呀,是不是喜事還不知道呢,人家還沒瞧上我。」小姨娘是回疆人,一雙碧綠眼瞳很是美艷。身段更是尤物。要說父母給的這幅模樣再好不過。卻素來大手大腳豪邁得很,此番矯揉做作,太後看得直掉雞皮疙瘩。
「你真是我小姨娘?」
小姨娘又羞澀萬分,柔弱無比的一笑,「討厭,姽你取笑人家~」一向爽朗的聲音此刻故意甜膩,還在舌尖打了個彎。太後被嚇得虎軀震了三震。
小姨娘說,她瞧上一西域楚姓絲綢商。誰想那人卻喜歡中原女子的細弱柔美。小姨娘這個半文盲迅速翻了不少書,尋找那柔美之法。終于找到一個‘病美人葬花’的典故。小姨娘算盤打得很順溜,今日找了談買絲綢的借口,約了那絲綢商人來府中。她則在庭院梅林葬花,巧遇那商人。商人定能被她的‘弱美’一擊即中,然後……小姨娘流著口水猥瑣笑了……
太後不是迂腐之人,不會覺得小姨娘沒為老爹守節有甚麼不對。小姨娘本是回疆某部落的公主。部落相爭,後戰敗,小姨娘帶著姐妹母親們逃命在外。眼見被追上,所有女眷難逃回去受辱,太後的老爹雲國公在這千鈞一發的時間出現,趁火打劫拯救了小姨娘一門女眷,于是小姨娘就以身相許了。那時,邊陲部落相爭是常事,太後有時候小人的想,老爹是不是平時蟄伏著,偷偷打听哪個部落女眷好看。只待那部落出了事,他就在第一時間拯救美人們于水火。順理成章上演英雄救美。
太後還在小人的月復誹雲老爹,被小姨娘一通拉到梅園里。梅開成海,幽香罄鼻。小姨娘眨巴著綠眼珠,太後心里升起不好的預感。果然,小姨娘塞來一把玲瓏的鋤頭並裝滿的小袋,莊嚴肅穆地交代,「姽,今次你可要幫我~你曉得,我最是做不來柔弱姿態,書上說的又不能很好領會,你看的書多,不如你先隨便葬一葬,讓我跟著學可好?」
長這麼大,小姨娘第一次求她。太後嘴角直抽。「府里不少讀過書的丫鬟,小姨娘怎不找她們?」
「她們哪有姽好!姽這般小小白白弱弱的樣子,才能做出精髓來!」
面對小姨娘熱切期盼的目光,太後甚是惆悵的答應了。可葬花這麼悲春傷秋的事,她真正做不來。倒是小姨娘在一旁指揮,說是身上要不時散發淡淡的哀,淺淺的愁,隨時可咳出血來的樣子。
「不成不成,眼神不對。我來扮演進園賞梅的楚公子,你就在這顆最大的梅樹下葬花,我過來時你要用若有似無,哀愁而不哀怨的眼神看我幾眼,謹記,是幾眼,多了就顯得不夠矜持了。」太後默,小姨娘,你何時矜持過?
估模著做了幾次,小姨娘評頭論足不滿意。要來園子,給太後本就穿得多,又穿了雪白狐裘斗篷擋風,幾番折騰下來,太後真心被鬧得‘香汗淋灕’了。小姨娘良心發現,說是去給她端杯茶來。讓太後先自己練著,練好了她好學。
小姨娘走後,太後一鋤頭下去,就把地剜出個窟窿,小花袋擱進去,刨上泥,踏踩兩腳就完事。站起身揉著老腰,「讓你折騰我,我便叫你早些化作春泥更護花。」
「咳咳……」有人自梅林深處來,青衣白裳,含笑而立。太後早知小姨娘這般折騰自己有緣故,索性她滿足小姨娘哄她開心,也是看看到底是個什麼源頭。只萬萬沒想到眼前的人是李紫尤。
太後還沒開口,瓜片和小姨娘神鬼莫測的出現,小姨娘故作姿態懺悔,「噯,瞧我。竟忘了李二公子一早在園子里賞梅。李二公子莫怪莫怪。」又拉過太後推到李紫尤面前,那股熱情勁兒,活像太後是酸餿餡少無人問津的小包子。「李二公子,我來介紹一下,這是我們夫人的義女,喚作雲清。雲清,這是李家二公子,還不見禮?」
啊呸!李紫尤何時和國公府的勾搭上了,還害得她從正牌女兒降為‘義女’……更可恨瓜片這叛徒,上前咋呼,「三姨娘,我們小姐和李二公子是認識的呢!小姐一直惦記李二公子的呢,現在就遇到了,真是緣分呢!」又故意拿過太後手上的小鋤頭,「李二公子不知,我們小姐最是個文雅心善的,看見花開花落都忍不住要泣上一泣,今兒個,我們小姐就是在葬花呢!」
李二公子素養極好,一直含笑听著。笑得明媚卻很得體。未免小姨娘再出什麼損招,瓜片再出什麼驚人之語。太後心一橫,拉起李二公子就跑,隱約還听見小姨娘在感嘆,「心急成這樣……」
一路跑出國公府,無視下人們認為自家二小姐饑渴難耐的眼神,扶著府門前的石獅子,太後喘了好一會兒。胸膛劇烈起伏,比常人透白的小臉此刻染了幾分嫣紅。李二公子垂眸看著不到胸口的人,覺得,自己心口亦有些悶。
那太後還扶著石獅子,彎著腰,撇抬起頭望向他,「李兄,對不住。」想起什麼似的眨了眨眼,「我們也算共患難了,不介意叫你李兄吧?」
「雲姑娘方便就好。」唇角一絲弧度揚起,「原來姑娘是雲國公夫人義女。難怪。」
義……女你大爺!「呵呵,是啊。義母一家總喜歡做些玩笑事來消遣我。今日竟連累李兄了。」
李二公子眉眼彎彎,溫和一笑。「現下快到午飯時間,我到有些餓了。」
啊呸!蹬鼻子上臉的。太後自然趕緊表示,「李兄不嫌棄,我請李兄吃飯,權當賠罪。」
國公府所在的這條街是朝中正四品以上的達官顯貴居住地,是以典雅清靜。外面可不一樣。年節期間,夜不閉市,白日更是熱鬧繁榮。人來人往擠得很,李二公子不動聲色的擋了那些路人,不至于踫著太後。太後的目的地是昌邑梧落所開的‘蜀湯館’。怕遇到朝中大臣,太後刻意拉了拉白斗篷,巴掌大的小臉全掩映在了斗篷中。饒是這樣,還是被認出了。
劉旎大人一身華麗水紫衣袍自長街那頭來,恍若四月始降,萬斛春光潑天來,不食人間疾苦地風流盛開著。他也是往蜀湯館走。就和太後兩人迎了個正面。劉旎大人火眼金楮,太後在他說話前搶先道,「華錦,好巧。」眨了眨眼,給他使眼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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