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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除夕

那年伊始,每年除夕前一夜,皇帝兒子都會來陪她坐兩個時辰。不可能真的守一夜。第二天才是真正的除夕夜,有太多事要忙。再者,皇帝是不能留在她老人家寢宮過夜的。

後來太後回過味兒,琢磨怕是長公主授意。讓皇帝故意來親近她,增近感情,免得她這個手握大權的廢了小皇帝。

皇家人從來多疑。古今往來,別無例外。不是有句話叫‘皇室無父子’麼,父子那樣親近的血緣關系都可算計,可殘害,別說她這隔了兩層的小姨。他們不會相信她這張牙舞爪但後可算本朝第一忠,忠于天下,忠于皇帝。

比得腌點,她老人家就是那滋養小樹苗的糞土。參天大樹長成,便嫌糞土污臭。真正惆悵得很吶,好在她也不在意那些虛名。

瓜片興致勃勃的還在說,明年小姐不定就可以抱皇孫吶。安貴人那身體不知能不能承受聖寵吶。像皇上那種平素冷如冰霜一副禁欲樣子的,說不準夜里上床就變身為狼吶。

越說越不像話。饒是太後都有沖動捏爆她腦袋。明天就是除夕,宮里每一個角落早已布置打點妥當,各式宮燈通宵達旦亮著,有專門宮人看護添油。關雎宮亦不例外,擱著窗戶姣綃又屏風擋著還是能覺出那片黃紅暖色。

太後不習慣這般明晃晃睡覺,微帶薄怒。「瓜片,去把廊下的宮燈給哀家滅了,讓人怎麼睡。」

瓜片只性子無拘活潑些,到不笨。這下隱約覺出不對勁,立刻閉了嘴。出去滅燈籠。讓看顧燈籠的內侍宮人滅了燈籠,剛剛打發走了他們,毛尖來換班守夜。瓜片壓低聲音對毛尖,「姐姐,主子好像有些不對勁兒。」

毛尖就著她腦袋一敲,「長點心罷,你。還不回去休息。」

瓜片是放心毛尖的。自下去休息。這殿院中的宮燈都滅了,竟比平時還暗幽幾分。毛尖敲門進去,太後已安寢,毛尖檢查好了沒不妥當的便退出門外。

毛尖等在院殿門口處,半月中天時,見身著黑色織錦袍子的皇帝果往太後寢宮而來。

這片宮燈俱滅,幽暗中皇帝沒看見毛尖。張庭瞧著那黑漆漆沉靜的宮殿,斟酌道,「主子,太後她老人家想必已安寢了。」

小皇帝眼中的神色比這冷寂的黑夜更波詭莫測,于殿院外,硬生生在寒風中站了兩個時辰才離開。見皇帝走了,毛尖輕微松了口氣。有些事,決計不可以,也不能想。

太後一早起來就開始忙了。怎麼穿衣打扮都要分外講究。規矩多得衣服領口幾道褶子都不能含糊。裝扮好太後覺得身上跟套了副盔甲一樣重。臉上的妝容比平時還夸張厚。她老人家懷疑用掉了半盆粉。

「瓜片,你確定這樣好麼?」

「小姐,除夕夜要宴請滿朝文武一起守歲,哪年不是這麼打扮的。顯得端莊吶。」

端莊個……狗屎啊!這話本子中黑山老妖的扮相,每年一通飯吃下來,累得她抬手都酸。「罷了罷了,你把頭上這幾根雞毛樣的東西給哀家去了。」

「小姐,這不是雞毛,這金貴得很吶,是高麗……」

太後截住話頭,「高麗,高麗,棒子的東西就定比我天朝好?去了。」她腦袋又不是花籃子。

寧王妃帶著小宸櫟是第一個來的。去年除夕小宸櫟才一歲,不大有審美眼光,現下兩歲的小宸櫟看到太後‘尊容’,顯然有些小驚嚇,像不認識她似的。以前見到太後就往她懷里滾,這次扭著小身子,軟軟女敕女敕的說,「皇像《山海經》畫的妖怪。」

駭得寧王妃又是撲通一跪。太後卻大笑起來。示意寧王妃起來。抱著小宸櫟笑眯眯的,「小宸櫟也讀書啦?《山海經》挺有趣,皇像你這麼大的時候,也喜歡看。」

太後是真開心。試問誰能有小宸櫟這麼無邪。

除夕御膳房那是熱火朝天,籠屜撂得到屋頂,光水汽都能澆灌一片田園。關雎宮的小廚房也是熱鬧的。除卻晚上必須出席的宮宴,太後更喜歡讓關雎宮的人自己做來一起吃。有家的感覺。再說,像寧王妃這種女眷是不能去晚上大臣宮宴的。

寧王妃來這麼早,也是去廚房幫忙。說是小廚房,也比平民人家的整座房子還大。當然不缺宮人,瓜片習慣了親力親為,只讓那些宮人打下手。寧王妃自三年前嫁給恆寧,太後讓她除夕來關雎宮一起過,便每年提前來幫忙。她是大家閨秀,上得廳堂下得廚房。雖怕太後,卻一直很有孝心。做的東西都用心得很。

吃午飯前,太後讓人用食盒裝了十幾樣點心吃食,讓給雲芳芳送去。好歹,雲芳芳姓雲。昌邑像只嗅到腥味的貓,也來了。她現在算是領了太後的懿旨做事,可以不顧皇帝的禁令自來關雎宮。吃完飯一行人就在關雎宮的花園賞梅。太後老人家感概著,這怎麼都是兒孫滿堂的意味啊意味。

只忿恨,這一身行頭實在不適合游園。累得喘氣如牛。險些要了老命。便叫她們自行去看,她老人家要休息一會兒。

梅花開得好,五個瓣的,八個瓣的,十個瓣的,一團漿糊樣的……隱約听到瓜片驚懼的呼喊聲,好似被捏住了嗓子,又尖又細,生生扎得人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太後在醒來躺在寢宮床上,屋里淡淡的安神香氣,暖意融融。入眼的是一截黑袍袖子,袖口銀線勾著飛龍,似活物騰空。包握住她手的男人手掌骨節分明,隱約可見淡青色脈絡。幾乎在她睜眼那一剎那,皇帝就知曉了。望著太後的眼像浸了水的夜。太後胸口還有些悶,心平氣和深呼吸幾次,終于好一些。慈愛喚了一聲,「皇帝。」

小皇帝神色微動,聲音黯啞,「母後。」他並沒放開太後的手,這個牽他走過十年的女人,她的手在他掌心,如此不盈一握。

太後尋思這什麼時辰了,想必已錯過宮宴。她微微皺眉,正要說什麼,冷不防皇帝拂過她的額發,溫熱手指輕拭過她有些濕漉漉的發際線,「母後又生了好多汗。」

太後有稍許驚訝,微張的小嘴一時沒合上。

------題外話------

這文果斷是太後的日常吃喝拉撒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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