蓋聶行事利落,說完轉身便走,燕青陽暮地想起一事,喊道︰「師父,以弟子現在修為,當評何種星級?」
「若不達四星,ri後休說是我蓋聶的徒弟。яя」蓋聶已消失不見,只留下一聲清越的聲音遙遙傳了過來。
四星?!燕青陽呆立當地,蕭師好像才四星吧!師父啊師父,你這不是為難我麼?轉念又想起當初東海之濱各國招收弟子時,蕭師在祭台展示飛劍,只有三四丈方圓,如果這便是蕭師的真正實力,那自己便也算四星了罷。
燕青陽回到了蓋聶的草廬,呼喚幾聲,並無人應答,看來師父早已下山了。推開柴扉,茅屋內陳設依舊,燕青陽揭開榻上竹席,看到各國各se的錢幣時一愣——除了燕國齊國用的刀幣外,還有趙國的布幣、楚國的蟻鼻錢、秦國的圓形方孔錢。這些錢幣擺得整整齊齊鋪滿了榻板,燕青陽把其中的刀幣收了起來,數了數,竟有三百多枚。
背著劍篋下了山,燕青陽不久便到了王城。信步走入一家布帛店,花了十枚刀幣買了一件湛藍se的接近學宮服飾的成衣。走入內室換好,端是人靠衣衫馬靠鞍,頓覺神情氣爽。臨出店門時,想起荊軻說過他是王城中名人,便問店主道︰「掌櫃,借問一下,您可知道荊軻在哪里?」
「荊軻?」掌櫃的一臉厭嫌之se,上下看了看燕青陽︰「便是那個賴皮荊刺兒麼?小哥,我瞧你眉清目秀,多說一句,此人不是什麼好人,還是少沾惹為妙
燕青陽尷尬道︰「他欠了我錢
「奧,」掌櫃恍然大悟,指著店門外︰「最近他在南門市場那一帶廝混,你去哪里或可見到。不過小哥,我看你這錢是難要了,這賴子欠了半城人的錢!」
燕青陽匆匆忙忙出了店,直向南門而去。遠遠就看見在一個燒雞攤前,一個渾身油膩的小販扭住荊軻大聲嚷嚷,荊軻抓著一只沒有頭腳的燒雞邊啃邊嬉笑道︰「你說這只雞賣三枚刀幣,我問你,我單要雞頭多少錢?」
小販道︰「一枚刀幣!」
「單要雞腿多少錢?」
「一只雞腿一枚刀幣,兩只便是兩枚刀幣!」
荊軻一拍大腿︰「照啊!現在我把雞頭和兩只雞腿都撕下來給你,就已經是三枚刀幣了,你說夠不夠一只燒雞錢?」
小販瞠目結舌,一把抓著荊軻,一把屈著手指頭算。荊軻笑嘻嘻道︰「我給了你三枚刀幣的雞頭雞腳,而你賣給我的雞卻沒有頭腳,你說我是不是吃了虧?讓大家評評理,對不對?」
周邊一幫閑漢嘻嘻哈哈跟著起哄︰「對,對,賣雞的應該倒給荊軻三枚刀幣!」
小販都快哭了,一個勁地說︰「你使賴,你使賴!你還我雞!」
荊軻得意洋洋啃著雞,看見走過來的燕青陽一愣。青陽搖搖頭,掏出三枚刀幣來交給小販︰「給你的雞錢青陽拉著荊軻就走︰「荊軻叔叔,我請你吃酒,但你要幫我一件事荊軻一把抄起圓木案上的雞頭和雞腳,笑道︰「兩年不見,不但長高了,還懂事了。不錯不錯,你比那個天字第一號的笨蛋強多了
在荊軻的挑三揀四之下,他們進了一家王城最有名氣的酒樓——百味飄香閣。一座宏偉的八角樓拔地而起,紅窗綠稜艷麗非凡,待到進去里面,饒是燕青陽自小在王府長大,也看得目眩神馳,只見小橋宛然,流水淙淙,綠竹依依,正堂坐著不少身披絲羅的少女,赤著肩臂,膚se白膩,彈箏弄蕭,靡靡之樂環繞整個樓宇。好一派旖旎朦朧!
見燕青陽直直看著那群樂伎,荊軻伸出油膩膩的大手捂住燕青陽的眼道︰「小孩子,不該看的不要看!」燕青陽掰下荊軻大手,面紅過耳地呸了幾下,擦了擦眼窩處留下的油手印。
兩人在三樓一張臨窗的桌子旁坐定,荊軻低聲問︰「小鬼,你有多少錢?」
「三百多刀幣
荊軻哈哈一笑︰「那足夠了!」頓了頓,又忿然道︰「原來那家伙還藏著這麼多錢!太不夠意思了,每次上門去借,丫都摳摳索索令人不爽,想想就生氣!」
燕青陽皺眉道︰「不準說我師父壞話同樣是前世名動天下的英雄高手,差距咋這麼大捏?
「呀喝,呀喝,」荊軻上下打量著燕青陽,失笑道︰「好好,不說就不說轉首向伺候一旁的少女侍者點了一大堆酒菜。這百味飄香閣不愧為王城第一樓,連店小二都是妙齡少女。
酒菜轉瞬間就陸續端上,荊軻雙手並用大快朵頤,含混不清道︰「你不是說要求我幫忙麼?說,什麼事?這王城中我荊軻辦不到的事情還真不多!」
燕青陽看了看女侍,荊軻揮揮手將她打發走開,燕青陽道︰「你帶我去太子殿一趟!」
荊軻愣道︰「你去太子殿作甚?」
燕青陽低頭道︰「我想見見太子丹
荊軻放下酒杯,張著嘴,半餉方道︰「你個小鬼腦子里到底在想什麼?太子殿豈是你玩耍的地方?堂堂大燕國太子豈是你想見就能見的?再說了,你為什麼要求見太子殿下?」
「這你別管!我、我就是想去看看,」燕青陽 道,又低下頭嘟噥道︰「哪怕遠遠看一眼也好……就一眼!」
荊軻深深地看著燕青陽,嘆道︰「唉,吃人嘴短,拿人手軟。我就知道這頓飯不是那麼好吃地!」
燕青陽喜道︰「那你是答應了?」
荊軻曬道︰「我還沒賴到白吃白喝的程度燕青陽大為鄙夷,心道白吃白喝的事你干得還少麼?忽見荊軻臉容一整,道︰「帶你去可以,有兩個條件
「你說!」
「一個是只準遠遠看,不準出聲,不能亂動
「好!另一個呢?」
「另一個嘛?」荊軻臉上又現出憊懶之se︰「把身上刀幣統統拿出來!」
燕青陽掏出一個鼓鼓的布包,推了過來︰「什麼時候動身?」
「入夜時分!」荊軻抓過布包打開,看著里面一堆堆刀幣眉開眼笑。
夜幕降臨,在燕青陽再三督促之下,荊軻才戀戀不舍喝光壺里最後一滴酒,臉sechao紅醉態可掬地搖晃著結完賬,帶著青陽漫步走出百味樓。
太子殿在王宮之中,王宮是王城北面一片連綿數十里的宮室建築,坐北面南,氣勢恢宏。兩人還未走進王宮,便見一隊隊軍士巡回不已,燕青陽正想著怎麼進宮,卻被荊軻拉著七拐八拐到了一處巷子的拐角中。只見荊軻撩開一堆稻草垛子,露出一個兩尺高的洞來,示意燕青陽鑽進去。
兩人鑽進狗洞,再出來時,發現是一處寂靜的院落。荊軻得意地道︰「這是燕王喜的書房,不過那家伙大字不識幾個,這書房閑置已久
「荊軻叔叔,你好像對這里很熟的樣子!」燕青陽低聲道。
「那是,想當初,我在宮里時哪天不是……」看著燕青陽疑惑的目光,荊軻自知失言,干笑兩聲掩飾道︰「嘿嘿,咱也是闊過地!」
互听一聲梆子聲搖搖傳來,一個拉長聲音道︰「起更,小心火燭!」「起更,小心火燭!」聲音四處游走,漸漸遠去。燕青陽緊繃的神經放松下來,知道已是戌時,看著荊軻道︰「接下來怎麼走?」
「房上走!」荊軻拉起燕青陽,飄然上了屋頂,沿著屋脊檐瓦疾行起來。燕青陽看著荊軻弓伏的身形心驚不已,如此泠然御風般拉著自己猶若提著稻草足不點地,便算不如師父攜自己凌空飛行卻也相去不遠。一直以來以為荊軻叔叔只會坑蒙拐騙,如今看來卻是深藏不露。荊軻叔叔到底是幾星修為?為何要如此隱忍?
胡思亂想間,荊軻已經帶著他幾個起落到了王宮東北角的一片屋檐上,蹲伏下來。燕青陽看著燈火通明的七進庭落不由得心chao澎湃,這里便是太子殿,和他記憶中生活過的地方一模一樣。燕青陽小手緊緊抓著腳下的檐獸,隨著院落中一聲嘆息,心提到了嗓子眼。
只見院落中一個年近三旬的青年蹙眉嘆息,這青年一身錦緞,直鼻方口,雙目如星,氣度儒雅,正是燕太子丹。忽覺肩上加了一件風衣,回頭一看,正是太子妃韓儷。只見韓儷鵝臉細膩,柔聲道︰「殿下,可有什麼事煩心?」
太子丹強笑道︰「沒事,藍月可睡下了?」
韓儷點點頭道︰「殿下,休要瞞我。自從三年前東海之濱樓船當空,你便憂心忡忡,近ri來更甚。你我結發十載,賤妾就算不能為殿下出謀,也應分憂才是。也怪我一直沒有誕下麟兒,令你如此被動。丹,我非善妒之人,尋常人便有三妻四妾,你……」
太子丹拉起韓儷的一雙柔荑,道︰「你休要多想,你我還年輕,何愁子嗣。我是憂心父王身體,自去歲以來便一ri不如一ri。我燕國西接強趙,南臨大齊,趙齊兩國因信陵君、孟嘗君之故士人鼎盛,我燕國強鄰環伺之下,危如累卵。前ri,齊國國君派使入朝,要我燕國割讓南疆接壤的十五個城池。父王jing神本就差,要知道此事還得了?是我將此事壓下了。可壓的一時,壓不得一世啊
「割地?」韓儷訝然道︰「十年前不是割讓了九個城池麼?還說永結同好,休止干戈。堂堂國君怎麼如此言而無信?」
太子丹嘆道︰「兩國之爭,在于士人實力。齊國本就修士眾多,再加上三年前東海之濱齊國收取樓船學童為數最多,我燕國收取最少,強弱之勢差距更大。如今齊國遣使來重議疆域,想來是學童中涌出不少士人,野心膨脹所致。實屬可惡
韓儷道︰「此事學宮風大師知否?」
太子丹點頭︰「我與風大師商榷已久。風師獻上一策,但我覺得風險太大,是以沉吟再三,難以決斷
「是何對策?」韓儷問道。
「告知來使,以父王祈福之事推托,約定五年後學宮大比時燕齊兩國一決高下,如我燕國勝,疆域劃分便以現今為準,百年內不得妄動刀兵
「若齊國勝呢?」
「那便割讓五十城!」太子丹咬牙道。
韓儷呆立半餉,才道︰「這法子,是能安于一時,可也太過冒險了些。風大師如何便有這般信心?」
「無奈之舉,孤注一擲,哪里有什麼信心?」太子丹揉揉眉心,摟住嬌妻︰「待我再想想看有無更妥善的法子。外面風寒,我們進屋罷,後ri便是八月十五,月兒老是嚷嚷要吃桂花月餅,你要令下人早早做些,小丫頭哭鬧起來我可吃不消二人說笑間走入房中。
屋檐之上,抑制著嗚咽之聲的燕青陽早已淚流滿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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