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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4第一二四章 驚聞

出了門的王一棍沒什麼好停留的,很快就遠離院子自己找了個房間休息去。♀

何守也回到自己的位置呆著︰一個靠近角落但視野十分不錯的樹樁桌子旁,寫著年輪的桌子上放著幾樣零碎的東西和一把寒光凜凜的長刀。

但來到自己位置前的何守並沒有立刻坐下來,而是問意外跟在自己身後的女子︰「姑娘可是有什麼吩咐?」

高嬋搖了一下頭。

她今天並未穿著淺色的衣服,而是穿了一襲幾乎能融入黑夜中的黑色衣袍。再加上覆面的面巾與攏入袖中的雙手,乍一看上去,就與在夜里游蕩的幽魂一般無二了。

她站在何守旁邊有些久,久到何守以為對方不會開口的時候,她才發出聲音︰「那頭的燈火是怎麼回事?」

何守順勢一看︰「估計是四太太的人,他們並不靠近這里,只在外頭巡邏。」

這也是何氏一點不好說出的心意。

自打那一次知曉自己女兒在私底下做什麼事之後,何氏一方面多了許多求神拜佛的內容,一方面也暗暗做了點布置,畢竟女兒好,大家愛,女兒壞,母親愛。

父母之于子女實在是前生欠下的債今世來還,何氏現在能做的就是把女兒做的那些不符合「大家閨秀」這一範本的事情都給捂死了,至于其他,以後的事情以後再說吧……

「哦。」高嬋平淡地應了一聲,轉身自走了。

注視著人離去的身影,何守琢磨了一下,才心道這是對方不信任自己,特意過來張望一下。

不過人走了,他也真松了一口氣。

對于徐丹瑜那種沒見過血沒上過戰場的人來說,破廟里頭那找不見人的聲音或許比高嬋可怕,但對于他來說,他寧願在那破廟中呼呼大睡,也不太想多看高嬋兩眼。

並無其他,概因後者實在太像個活死人了。

她冷冰冰的目光看他就跟看一根草,一棵樹,一塊死肉一樣沒什麼差別。

在她心中,她自己只怕也跟一根,一棵樹,一塊死肉一樣沒什麼差別。

這樣的人,還有什麼不敢做的?

一扇牆之隔,室內外別如天淵。

徐善然在說完剛才那句話之後,就微微蹙著眉並不言語。

在室內的另一個人眼楮里,她精致的面容有一些被陰影所侵蝕,眼神飄忽,因為思考問題而顯得對面前的人漫不經心。

……沒錯,面前的人就是他。

……但雖然,對方都漫不經心了,他也不覺得生氣。♀

……就,因為妹子不拿自己當外人了吧?

邵勁暗搓搓地為自己的解答點了一個贊。

然後他想了想說︰「謝惠梅手頭有軍隊這事是大家都知道還是就你們知道。」

徐善然說︰「就我們知道。」

邵勁大膽猜測︰「難道謝惠梅是想造反?」

徐善然︰「……」

邵勁︰「……」

他咳了聲︰「很不靠譜嗎?」這猜測。

徐善然說︰「……倒也不。」

她說得有點艱難,不是這猜測真的一點不可能或者這猜測很可笑,而是因為邵勁在說造反這樣大事時候那顯然已經刻入骨子里的不以為然。

哪怕是她,在前世對皇室、對生命積怨最深的時候,也從來都沒有想過這兩個字。

這兩個字代表著什麼呢?

殺頭,夷九族?

當然有,可還不止。

還有天下人的唾罵和天下人的苦難,和史筆如鐵釘在歷史上千秋萬世的恥辱。

謝惠梅會這樣做嗎?

謝惠梅真的不會這樣做嗎?

徐善然突然也有一絲不確定了。

不過很快她就定了定神,因為邵勁在得到她回答之後又提出了第二個猜想︰「那就挾天子以令諸侯?以黃烙的精明尚且將謝惠梅視為二虎,那現在那些對黃烙一點威脅都構不成的兄弟對謝惠梅來說應該手到擒來?」

既然謝惠梅手頭的軍隊不是為了昭譽帝,那麼除了一造反,二挾天子以令諸侯,好像就沒有第三個答案了。

徐善然這回輕點了一下頭︰「並非不可能。」

邵勁唔了一聲︰「現在如果幫太子打倒謝惠梅,太子的繼承儀式和登基儀式就再沒有疑問了……」他沉默一下,然後有點猶疑,「這和我們的目的好像確實不沖突。」

「沒錯,並不沖突。」徐善然說。

從八年前開始,從懷恩伯那件事開始,她和邵勁的目光就都鎖定在謝惠梅身上。

打倒了謝惠梅,一切就結束了。

至于黃烙是怎麼拿到帝位的,只要湛國公府並沒有參與進這個爭端里,並沒有惡了皇帝,那想來也不會有她前世記憶里的那些事情。

再接著,只要湛國公府低調行事,必要的時候堅定站在新帝身旁幫新帝一把,等新帝坐穩皇位,一切也就全迎刃而解了。

邵勁瞅瞅徐善然依舊皺著的眉頭︰「但你的表情不是這麼說的。」

徐善然失笑。

她並未諱言,接著說︰「但還有一些事情,我沒有弄明白。」——比如前一世,就她後來查到的消息,那次的昭譽帝相較于現在,可謂病體沉痾,連清醒的時間都少,身旁又沒有忠心耿耿的大太監馮德勝,只是在熬日子而已。

這樣的處境下,滿朝文武都只能站在黃烙身後了,她的家里如何也不會冒奇險再去救一個半腳踏進了陵墓之中的皇帝。

她的家里應該是站在黃烙身後的。

那麼如果那一世,謝惠梅的舉動與這一世相同。

那麼站在新帝背後的湛國公府,到底又是為了什麼理由,‘惡了’新帝?

「哪個方面?」邵勁問。

但這一回,徐善然輕描淡寫的敷衍過這個話題︰「不太說得清楚,我還需要再想想。」

邵勁正要再說話,外頭忽然傳來何守的一聲短促低喝︰「是誰!」

兩人的目光頓時朝那聲音閉合的房門之處看去,但相較于位置上的徐善然,邵勁的動作更快︰只見他身體一弓一彈,不知怎麼的,整個人就已經貓上了背後敞開窗戶的一棵樹上。

再接著,徐善然耳听一陣細微的沙沙聲,等她再凝神看去的時候,那棵樹上早沒有了人的蹤跡。

這時候,外頭陷入了一片安靜,安靜得就仿佛之前何守那聲低喝之時錯覺一般。

徐善然耐心地等著。

也不過十來息的功夫,邵勁的身影再次出現,他又從出去的地方再跳了進來,壓低聲音對徐善然說︰「好像是你的祖父……」

他的話音還沒完全落下,房門就被敲響,何守微帶疑慮的聲音響起︰「姑娘,您祖父派人過來,叫你即刻啟程,悄悄回府。」

徐善然與邵勁對視一眼,彼此都在對方眼中看見了同樣的疑問︰

這是出了什麼事情?

但此刻多想無益,徐善然很快答應,從容起身,趁夜色帶著一行人悄悄離去,只叫身旁的其中一個護衛留下,等天亮之後給何氏帶個口信。

雖說徐善然走了,邵勁也全無留下的必要,但這一回兩人並不同行,在徐善然登車遠去的時候,邵勁也將剛剛走到客房睡下的王一棍拉起來,簡單和對方說了自己先走對方可以再呆兩日休息的消息,當然重點是等他休息完了也不要直接回懷恩伯府,給他去個信,他再另行安排王一棍住的地方。

剛睡就醒的王一棍︰「……何不留個字條。」

邵勁︰「?」

王一棍憤怒︰「用這種瑣事打擾老夫睡覺遲早要被天打雷劈!」

邵勁︰「……」

王一棍罵了一句就自己調節過來,他抓了抓頭發說︰「你等下。本來有些東西想明天給你看的,看你這夜貓子,現在也正好……」

他嘟囔著,從自己懷中取出了一疊皺巴巴的紙張,一股腦兒塞給邵勁︰「行了,這都是你那府里及周圍的消息,我說你難道是皇帝的私生子?不然怎麼皇帝安插了人,寧王安插了人,謝惠梅安插了人,你的小心上人家里也安插了人?」

「喂喂……」邵勁。

「老夫不叫喂。」王一棍笑道,「廟小妖風大,池淺王八多,恭喜東主嘿。」

邵勁懶得和對方斗嘴,目光落在那疊請報上,隨口問道︰「這疊東西重點是?」

篩子一樣的懷恩伯府中的重點嘛……

王一棍想了想︰「有個老翁去你老爹墳前掃墓。」

「然後?」邵勁問。

「沒然後了。」王一棍說。

「這算什麼重點?」邵勁愕然。

「但這個老翁去過之後,你那個池塘里十人走了九人。」王一棍笑道,「你剛才說那邊屋子里的主人走了?我姑且一猜,她走了的事兒說不定與那老翁有些關系。不過那是三天前的事情,那老嫗如何,我這里一時半會是查不下去了,東主若有別的渠道,盡可試試。」

「別的渠道?」邵勁疑問。

王一棍便朝剛才徐善然所呆屋子的方向努了努嘴,露出一個心照不宣的微笑。

邵勁︰「……」

另一頭,自夜色下山之後就一刻不停往京城趕的徐善然終于在第二天天將將亮起來的時候到了國公府門前。

這時候的天空將明未明,觸目可及處全是深深淺淺的藍色,院子的下人也都還沒有盡數起來,到處都靜悄悄听不見多少聲音。

正是這個時間,國公府位于後巷的小門被敲響,門後守著的人飛快將門打開,把載著徐善然的馬車迎入其中,同時走在馬車身側,小聲地對閉合的簾子說︰「姑娘,老太爺交代您一回來就立刻往西院去……」

自老國公卸下國公爵位後,就避居西院,將原本的院子讓給徐佩鳳夫妻。

徐善然說︰「祖父已經醒了?」今日還太早,並不是老國公平日起床的時間。

「老公爺昨夜並未休息。」那下人低聲說。

「我知道了。」幾句話說罷,馬車已行到後院之前,徐善然自馬車上下來,示意其他人都先回她的院子,自己則與那面生的中年下僕一起往西院走去。

一段路的功夫並不長,等徐善然跟著人到老國公面前時,正見到老國公在屋中踱步。

他一見著徐善然,劈頭就問︰「你當年為何會注意懷恩伯?」

徐善然頓了一下,跟著很快說︰「懷恩伯與謝閣老有聯系。」

老國公又問︰「那為何會注意謝閣老?」

徐善然這回很快說︰「謝閣老是文官領袖,勢力正大,一切朝中之人都應注意于他。」

老國公面色晦暗,也不知到底是滿意這個回答還是不滿意這個回答。

但不管滿意不滿意,他都沒有再追問下去。只見他將一些東西遞給了徐善然。

徐善然定楮一看,只見這是一份關于謝閣老與懷恩伯的情報,其中還附有著一個老者的小相。

「這是?」徐善然先為那小相問了一句。

老國公並未立刻回答,只問︰「你當日調查懷恩伯的時候,心中有沒有一些疑惑?」

「有。」徐善然說,「孫女不明白謝閣老為何要幫懷恩伯。懷恩伯後來固然聖眷正隆,但謝閣老這麼多年來也同樣聖眷不衰,可見其對昭譽帝早就知之甚深,這種情況下,謝閣老根本不需要第二個人來跟他分享聖眷。何況懷恩伯除了聖眷之外還有什麼?兩腳的爛泥都抹不干淨,拋妻棄子恩將仇報難道是很好听的名聲?這件事爆出來懷恩伯難道還能做官?再要查下去,當年為懷恩伯出手的那個人難道不會被牽連?而那個人在那時——那時候的謝閣老——已經有足夠聖眷了,何須急匆匆的啟用懷恩伯甚至不惜為他兜底?」

「除非懷恩伯有值得謝惠梅這樣做的理由。」老國公淡淡說。

「是,除非如此。」徐善然說。

「你認識這上面的人嗎?」老國公指的是那小相。

「並不曾認識。」徐善然肯定回答。

「我認識。」老國公說,「四十五年前,他是太醫院院使,總掌太醫院一切事宜。後來因一樁小差錯自呈年老體邁,告老還鄉,自此就再未出現在京城的地界之上。對了,他還姓邵。」

徐善然停了許久︰「……祖父,您是說?」

「八/九不離十了。」老國公說,「邵文忠不是自稱家中被毀流落鄉野?也許被毀的不止是邵文忠的家,也是邵太醫的家。」

「是巧合嗎?」徐善然問。

老國公漫不經心地笑了笑︰「巧合嗎?為著這個人,我這兩天特意去宮中,將那些比較重要的醫案拓印一份帶出來。然後發現了一則比較有趣的記錄出入。」

「記錄出入?」徐善然重復一遍。

「那上面記載在皇二子出生時左手腕處後紅色如日胎記。」老國公言簡意賅。

「什麼——!?」徐善然頭一次失聲驚叫!

電光石火之間,她眼前第一時間出現的數年前曾與寧王面對面的那一次——那一雙手修長有力,手腕處何曾出現紅色如日胎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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