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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竟被毛賊算計

趙羽躺在堅硬冰冷的泥地上,感覺全身都虛月兌了,唯一讓他覺得自己還活著的,是徘徊在丹田中的那股真氣。♀他翻過身來,想用那雙血肉模糊的手把自己撐起來,可他做不到。手筋已經被挑斷了。于是他又把自己蜷縮起來,背靠著牆壁,依靠後背的力量,一點一點地站了起來。兩條腿像彈棉花似地顫抖著,虛汗從他的額頭滾滾而下。他發現,腳筋好像也被挑斷了。他無力堅持,一坐在了地上。窗外的雪花飄了進來,落在了趙羽的臉上。他又一次艱難地站了起來,轉過身,抓住窗戶上的木質欄桿,心一下子就降到了冰點。完了,出不去!

此刻,趙羽心里那個惱啊︰「張全德、馬漢冰,你們這兩個狗賊,我趙羽到底是哪兒得罪你們啦,要下此毒手!還有馬漢冰的婆娘,一個老太太,心腸竟也如此歹毒,難道真是應驗了最毒婦人心這句老話了嗎?想我堂堂一個飛鷹堂護劍,軍統的行動組組長,竟然也會著了小人的道。哎,真可謂是唯女子與小人為難養也!」可他並不知道,寵幸也可能是一種毒藥,後宮如此,官場如此,江湖上也是如此。

原來,中午的時候,張全德聯絡他到馬漢冰家里,討論晚上歃盟會的事情。馬漢冰就是前文書中的那個白袍老者,林翔玉的師傅做堂主的時候,他就是會中的掌印。後來年紀大了,他就向林翔玉推薦,讓張全德接替掌印之位。

「來,兄弟們,天太冷了,嘗嘗賤內準備的牛肉湯吧,這可是我們淮南的正宗口味哦。」馬漢冰從他老伴手里端過一碗牛肉湯,放在了趙羽面前。

趙羽一邊喝著,一邊還贊不絕口︰「唔,好吃,真是太好吃了,大娘手藝可真絕!」可沒等他吃完,他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兩天之後,滴水未進的趙羽,終于听到了人的聲音。張全德的兩個手下,在他嗓子里塞了個麻核,把趙羽一路架到郊外的祠堂。祠堂布置得像個靈堂,非常的肅穆,院子里還擠了不少人,全都披麻戴孝。張全德在上頭坐著,冷冷地看著他,而這個位置本來應該是林翔玉坐的。趙羽知道林翔玉遭到了不測,心下一陣難受,想要破口痛罵,竟說不上話來。

「各位飛鷹堂的前輩、兄弟們!殺害堂主的叛徒趙羽現在已經拿獲,你們看該怎麼辦?」張全德抱拳向台下喊著,聲音響亮震耳,大有堂主之風。為了這一刻,他已經準備了好久。

台下霎時傳來了陣陣的怒吼聲︰「殺了他!千刀萬剮!開膛剖心!為堂主報仇!」

張全德把手高高地舉過頭頂,大聲說道︰「兄弟們,再听我說幾句。承蒙兄弟們垂愛,推舉我接任飛鷹堂堂主,我張全德真是誠惶誠恐,上怕愧對歷代堂主的在天之靈;下怕辜負了兄弟們對我的期望。現在是什麼時代?對!是民國,全世界都在講民主,談法制,據說三合會都變成了致.公黨,參與政治了。全德也是個有理想有抱負的人,誰說我們飛鷹堂就不可以參與國家大事!」

一席慷慨激昂的政治演說,就連趙羽听了也有些心潮澎湃,他甚至在想︰「難不成,這家伙要舉兵抗日!可那也用不著把我抓起來啊。」

台下更是一片歡呼。

張全德接著說道︰「雖說江湖有江湖的規矩,殺人償命,欠債還錢。上海這個地盤,現在是一個制的地方。既然我們要追求政治,啊,還要參與國家大事,那我們就更應該制嘛,像千刀萬剮、開膛剖心這種重刑,是萬萬使不得的。這樣吧,趙羽這個叛徒,這次便宜他了,就給他留個全尸吧。江和順,你帶領五名弟兄,把趙羽給我拉出去斃了。記住,完了以後,挖個坑埋了,別讓野狗吃咯,畢竟,也是兄弟一場嘛。♀」說罷,用袖子擠了擠眼淚。

趙羽被幾個人拖了出去,有會中兄弟就想跟出去看槍決,被把門的弟兄給攔住了。只听馬漢冰在台前喊道︰「現在,飛鷹堂新一任堂主就任大禮暨先堂主追思會正式開始!」

老天好像給趙羽開了個天大的玩笑,他又被帶到了一個冷冰冰的屋子。他們沒有殺他,只是在路上的時候朝天上開了一槍。他一直搞不懂張全德為什麼會跟他開這種玩笑︰「為什麼不殺我,卻又要在兄弟們面前說要處決我?這里面有什麼陰謀嗎?他是不是還想從我嘴里問出些什麼?可為什麼不先問,而是先宣布處死我呢?難道他確實不想殺我,要放我走?」趙羽正想著,門吱的一聲打開了。

「趙護劍,麻核摳出來了沒有?你該吃飯了!」進來的是張全德的一個手下,叫梁淮清。

趙羽一進屋就把麻核摳出來了,只是現在說話根本不利落。他結結巴巴地對梁淮清說︰「梁……兄弟,我…….要見張……全德。」

梁淮清嘆了口氣,說道︰「你呀,見不到他的。晚上,日本憲兵隊就會把你接走。你要是不吃飯,日本人會怪罪我們堂主的。」

趙羽突然之間明白了︰「原來張全德早就和日本人勾結。堂主是他殺的,卻又嫁禍給我。今天早上又在眾人面前來這麼一出,一可以提高他的威信,說是已經為堂主報了仇;二,把我交給日本人,比在他張全德的手里更有價值。順水人情的買賣,這狗賊倒是做得很精啊。可就算我現在還活著,進了日本憲兵隊,不管怎樣,還是死路一條!不行,我不能落在日本人手里。」于是,趙羽偷偷地把領口含在了嘴里。

「不行,我就這麼死得不明不白?竟然會死在一幫毛賊的手里?如果讓戴老板知道了,非把他氣死不可!不行,我不能死。」趙羽一邊想著,一邊狼吞虎咽地吃著飯。忽然,他心念一動,問梁淮清︰「梁……兄弟,這是在……哪?兄弟們呢?」

梁淮清答道︰「這是我家柴房。今天堂主請客,兄弟們都到薈萃園吃酒去了。真倒霉,人家好吃好喝,老子還得陪著你這個廢人,還攤上個這麼冷的天。」

趙羽問︰「喝……喝……什麼酒?」

梁淮清哈哈一笑︰「喜事兒,兩件喜事。一件是慶祝堂主新登大典,第二件就是慶祝我堂除了你這個叛徒。」

趙羽哆嗦著從口袋里掏出幾十塊錢,遞給梁淮清,說道︰「梁兄弟,這錢,你拿去。」

梁淮清接過錢笑道︰「趙護劍,錢我收下了,不過……我還是不能放你。」

趙羽搖了搖頭,說道︰「兄弟,你誤會……誤會我的意思了,進了日本憲兵隊,橫豎都是個死,我就沒听說有人能活著出來的。所以,我想讓你幫我出去買只燒雞,再買斤酒,祛祛寒,也算是你送我一程吧。」這會兒,麻核的藥性已經過了,他說話也不結巴了。

梁淮清一听,樂得合不攏嘴。他早就饞著薈萃園的酒了,趙羽給他的幾十塊錢,別說買只燒雞買斤酒,就是訂上個一桌兩桌也夠了。他高高興興地揣著錢出去,鎖了房門,說道︰「護劍大哥,你可真夠意思,我這就去買,回頭咱兄弟好好喝幾杯。」

趙羽見他出去,從領子上取下那顆氰化鉀膠囊,偷偷藏在了口袋中。

梁淮清真的買來了燒雞、涼菜和酒,燒雞是一只,可酒卻買了兩斤。他給自己先滿上,又給趙羽也倒了一杯,然後一口就悶下了肚,邊說︰「兄弟先干為敬,大哥請自便。」

趙羽也喝了一杯,說道︰「兄弟,這不是還有菜嘛,你去拿兩雙筷子,咱們一起吃。」

「哦,對了,你看我這腦子,光顧著喝酒了。」梁淮清說著就出去拿筷子。

趙羽迅速從口袋里拿出膠囊,拿起梁淮清的杯子,把粉末倒了進去,然後倒上酒,輕輕地搖晃了幾下。心想︰「對不住了,梁兄弟,我一定會記著你的。」

梁淮清回來了,趙羽舉起酒杯說道︰「來,兄弟,我趙羽在臨走之前,還能和洪門兄弟一起喝酒,也不枉此生啦。」

梁淮清舉起杯子,一飲而盡。不一會兒功夫,就鼻腔出血,倒在了地上。趙羽爬了過去,在梁淮清的身上搜出了一把峨眉刺,把它藏在了貼身袖管里。然後拿上燒雞,揣在懷里,一瘸一拐地走出了房子。

「終于月兌身了!對,我現在得馬上聯絡行動組的人。」趙羽心想。可他剛走到行動組聯絡點所在的那條大街上,就看見許多日本憲兵在街頭跑來跑去,他趕緊退到一個巷子里︰壞了,聯絡點一定出事了。

這是一條破破爛爛的巷子。每家每戶的房門口都放著馬桶;東邊一塊廢棄的場地上,還搭著許多僅夠一人進出的破爛棚子,每個棚子前面也都是馬桶。趙羽腿上不靈變,跌跌爬爬地往里走。忽然,他腳下被絆了一下,身子一下子就撲到在馬桶上,臭氣燻天的糞便頓時潑了他一臉。趙羽回頭一看,只見棚子里躺著個老叫花子,兩條腿伸在棚外。

趙羽擦了擦臉上的糞便,爬到那老叫花旁邊叫到︰「喂,你醒醒!你害我摔一跤……」可是他突然覺得,老叫花身上非常僵硬,根本就沒有任何反應。他不禁伸手探了探老叫花的鼻子,原來是個死人。

他爬進棚內,月兌下老叫花的衣服換上,撿起地上的棍子和碗,又拾了些爛菜葉子涂抹在臉頰和頭發上。拄著棍子,一瘸一拐地向火車站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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