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國縣城的熱鬧,根本不會讓慕容家泛起一絲波瀾。自家的好女孩終于逃離火坑,大家對她娘見錢眼開的樣子也是頗有微詞。慕容沖那乖巧的孩子已經被此事牽連白白挨了三十皮鞭,族里面的那些善良的七大姑八大姨早就覺得自家已經付出了足夠的代價,還管那些外面的人干什麼事情。何況大長老已經對此事下了封口令,自然那謝家的事情早已被大家忘記。
這幾天慕容沖被大管家下了禁足令,對于那些皮肉傷在丁大夫的悉心照料下早就好的連疤都沒留下一個,就像那謝窮鬼從來都沒有在世間存在過一樣。
三寶那是該吃吃、該睡睡,依然保持著自己多年的賴床習慣。日頭都快到正午了,這才眯著依然有些睡眼朦朧的眼楮,享受著日光浴,好讓自己的皮膚黑一點。最近他發現自己很少出門,那手臉的皮膚都在發白,他可不喜歡自己像慕容小白一樣的小白臉面目示人。
反正只要不出門,大管家說其他都隨意。這閑了幾天,三寶也思謀著找點事情做,昨天猴子听說他出事了,就著急趕過來探望了一番,紫芊那是天天過來。挨個想著熟人,這才發現沒了佩佩的消息。佩佩姐最近如何?問了紫芊也是含含混混的。想到這里,三寶終于給自己找到事情了,家里也呆不住了,開始想辦法怎麼從她娘的嚴密監視下溜了出去。
這時門口傳來六子的聲音。「大娘,我在那燕山一個人呆的也沒了意思,听說三寶被家族責罰了,受了重傷,怎麼也坐不住了,求了那管事的寶爺半天,這才允許回來伺候少爺。」
慕容沖他娘一連說著好,讓六子自己進去看三寶,卻坐在門口的小凳上紋絲不動。自從五天前大管家仔細的給他娘交代過務必讓三寶這些日子一定要躲在家中不要出來,等避過了這次風頭再說後,基本上就圍著三寶寸步不離,只要不出房門就行。
現在連三寶擅長的尿遁、飯遁招數都不靈光了,茅房就守在門口,時不時和他說上幾句,每天的三頓飯讓隔壁的三嬸子按時送過來,平時就坐在門口,手中做些針線活倒也不寂寞。其實做娘的哪能不了解自己的孩子,雖然他有些頑劣,但秉性還好。只盼著這次能夠接受教訓,以後平平安安的,不要再惹事生非就阿彌陀佛了,所以做這些事情那是樂此不疲的。
三寶一見六子進來就知道救星到了,給他猛打眼色,讓他快去自己房中商議。六子怎麼會不知道他的那點小心思,卻惦著腳尖站在那里紋絲不動,伸出手來,搓了搓手指,猥瑣的笑著。
三寶頭一仰,根本不予理會這個無賴,自顧自的進了自己的房中。六子見玩的沒了意思,只能灰溜溜的跟了進去。
「你下午吃過飯後,我要出去看看佩佩姐,她的情形誰都不和我說,我這心中總是不安,就想著出門和她說幾句話就行了,時間很短。至于我娘你就如此……如此就好。」三寶見六子乖乖的進來,也不客氣就將自己的計劃全盤托出。
六子听到他不出族里,心中就無所謂了,開始和他隨意的玩鬧著打發時間,只等吃過飯後掩護他逃出院牆。
果然按照三寶的計劃很順利的就出去了,畢竟最了解自己娘親的肯定是兒子。三寶穿了個大斗蓬遮著自己的臉專門走小巷子,很快就到了佩佩家里。
佩佩她娘就在院中修剪花草,猛一見他黑乎乎的身影還嚇了一跳,仔細一端詳就笑罵道︰「三寶你這是怎麼了,莫非是得了風寒,還把自己包裹的這麼嚴實?」
三寶沒想到,連自己頭臉都沒看到就被認了出來,難道自己長得就是一張那麼普通的大眾臉嗎。
佩佩她娘也看出了他的疑惑,笑著說︰「你們都是當娘的一把屎一把尿看著長大的,不用看到本人就知道是誰。是過來找佩佩的吧,正好你也勸勸這個實心眼的丫頭,都怪他爹將她寵壞了。」說完努了努嘴,示意佩佩在房里。
三寶也沒想到做了母親會有這麼強大的特異功能,也不敢亂說話了,急忙向佩佩的閨房走去。
佩佩听到動靜,早就在外房等著他。見他進來也不客氣,就拉著他問著那些鞭打的傷還好了沒有。三寶哪里在乎那點小傷,就算不用丁大夫的傷藥,自己憑借著麒麟神力也能很快好起來。他的心里還是記掛著佩佩的腿傷,兩人就這樣互相問候著,直到佩佩在他面前靈巧的轉了幾圈,這才不提這個話題。
佩佩這幾日本來就想找三寶說說話,可家里人不讓去,說是這次連累了三寶挨打,哪里還有臉面見他們家人。可佩佩卻根本不想說這些事,今天見了他卻說起另外的一個話題。
「三寶姐姐最近讀了很多雜書,也想了很多事情。這里面我看了兩句話感觸最深,一直想找個機會尋到你,和你好好說說。這頭一句是‘自然自由自在,如雲如海如山’,這第二句是‘超人出場,並非是擁有完美品格的英雄,而是超能力的惡棍,他所帶給普通百姓的是加劇社會秩序的混亂。’你先好好品品這些話的意思,我再去給你換盞熱茶。」佩佩沒有向往常一樣,直接就和他說起自己不滿的地方,而是在小心的點撥著他。
慕容沖那頑劣的性格哪里有心思去耐心考慮這麼些話,不禁低聲埋怨起來。自己不過是想過來看看姐姐身體是否無恙,問個安。沒想到卻被她出了個題目考校了起來,而且這些個言論听字面上的意思倒是不難理解,但和自己又有什麼關系。
佩佩見他毫不自覺,依然是那副憊懶的樣子,也舀他沒有辦法。苦笑著說道︰「既然你不願意想,那我說你听總可以了吧。」慕容沖見事情明顯簡單了很多,爽快的點頭同意了。
「這第一句吶,我的理解是你究竟想要選擇怎樣的生活方式。它的意境符合道家的閑適,也符合莊子的自由,姐姐我才疏學淺也說不了太多的道理,卻知道是讓我堅守本心。其實這次嫁到謝家,我當天只是苦苦哀求他們只要不陪床,其他的我都可以答應。我可以洗衣、做飯、收拾家務、伺候他們……日子雖然可能會苦,但我心中卻有一片自在的天地,不會被他們侵擾。所以三寶我想問問你,你的本心是什麼?」
「很簡單,我已經說過,我的本心就是不會讓家人、兄弟姊妹被壞人欺負!」
「這不是你的本心,而是你的本心讓你做出的事情。你再好好想想,今後如果沒有嬸子,沒有紫芊,沒有猴子,沒有家族……這些你身邊最熟悉的人都因為各種原因離你遠去,那麼三寶你將如何面對這個世界,是消極,是殺戮,還是如同平常人一樣生兒育女的過此一生?」
慕容沖不禁傻眼了,這是個他從未想過的問題。心中一下子亂了起來,千頭萬緒的根本沒有了方向,就連他平常最是耿耿于懷的小白都變得無足輕重了,是啊,我將要面對的是什麼樣的生活,我的生活將以怎樣的方式渡過。
佩佩看他緊蹙的眉頭,不禁展顏一笑,將茶杯給他推了推︰「其實這些問題,我也不是非常明白,就是些胡亂的想法,倒是讓你也為難起來。三寶,族里還有你的血脈本身就是讓你有了很好的平台。其實也不用想太多,族里本身就有很多的安排,我們只需要做事情不太出格,族里自然會大包大攬。更何況紫芊他們又怎麼會不在了。」
「給你說這麼多就是希望三寶你依然保持原先善良的秉性,不要因為外力迷失,你仔細想想那天你殺人的樣子有多麼可怕,而且殺過人後又是那麼隨意的用他的衣物擦著鞋底。當然我知道你也是為了我好,受不了我被人欺負。但是三寶我要問你︰‘那謝員外真的就那麼該殺嗎?他家的大婦不過是說了些刻薄的話,就真的該死的那麼難看嗎?你別急三寶,我知道你當時都是為了我好,我也沒覺得那謝員外死的有多麼可惜。
但是當姐姐的必須要給你說這個道理,怕你被那嗜血的殺戮之心迷惑,想想你當時殺完人後那快意的吶喊,讓我和紫芊完全不認識你了。如果這樣下去,豈不是種下了心魔,如果有一天我們中有人不小心觸犯了你,你會用怎樣心去對待他?」
佩佩連連拉住三寶想要申辯的話,不讓他說,讓他仔細的听自己說完。
「三寶你讓姐姐說完,我知道你是個好人,我也沒有把你想的有多壞,我只想告訴你以殺止殺、以暴制暴那是暴君的思維。三寶你的潛質全族都知道,注定會成為我們家族的大英雄,所以我才會送你第二句話,你想成為拯救萬民于水火之中的賢者,還是成為那桀驁不馴的英豪,讓普通百姓的日子更加痛苦。這就是你要沿著本心悉心去思考的內容。
我想我要說的全部都說完了,姐姐今天言盡于此,希望三寶你不要辜負了姐姐這番話,讓我那善良、調皮、憊懶的弟弟盡快回到我的身邊,再也不要看到你殺紅眼的模樣。」說道這里佩佩長舒了口氣,還調皮的拍了拍自己的小胸脯,一副怕怕的樣子。
三寶听著佩佩姐的話,不禁也為自己未來成為什麼樣的人思索起來,雖然自己還不能準確的回答她,但看到佩佩姐那熟悉的小女孩的可愛樣子不由的心中一暖,一種熟悉的味道在心頭升起,但究竟是什麼味道自己也講不明白。仔細的想了又想這股熟悉的味道到底是什麼,好像有一絲的明悟,但悟出的內容又是模模糊糊的。
腦海中閃出了那擺渡人王保的人生三問,但好像又沒有那麼簡單,自己身邊還有那麼多親人和家族。腦海中像那迷霧在不斷的翻騰,弄的他頭疼欲裂。本想按照原先的習慣,甩甩腦袋就這麼忘了過去,忽然想著那迷霧,突然有所頓悟的說了起來︰「人生人性人心,自然自由自在,如雲如海如山。佩佩姐,听了你一番話,我現在就只能加了這麼一句,如果哪一天我能夠將最後一句填滿,我想那時一定會是你所希望的三寶來的你的面前。」
慕容沖平靜的看著佩佩,毫不作偽的說了這麼一段話。但是他沒有發現自己在佩佩眼中忽然有一種端莊寶像的感覺,少了稚女敕、浮躁多了穩重、大氣的感覺。
佩佩見目的基本達到,心中也是異常高興。不過當她听到三寶身上還有禁足令,到他這里來是翻牆偷跑過來的,一下子再沒了說話的興致,急忙將他趕回了家中。
其實三寶不知道,這一番明悟,讓他真正的開始堅守本心。在他的識海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原先困住宗木的那層薄薄的紅霞,在他明悟時已經自動變為厚達幾尺的紅色牆壁。那宗木叫苦不迭,這小子看來在修煉上又前進了一大步。不過馬上就為他的奇遇苦悶起來,原先那層紅霞都沖不出來,現在這個樣子豈不是要終生困死在這里了嗎。
慕容沖心中有了這一絲的明悟,心中的陰霾也少了許多。不過佩佩姐的這番話卻是牢牢記在心中,心中也是暗暗感激,不愧是自己最為尊重的大姐。
路上就開始想著怎麼將那宗木的密宗功法盡快練習純熟。其實這幾天他根本沒有懈怠下來,每天等到夜深人靜的時候,就開始偷偷的練習各種手印法訣還有十二路內家拳法。自己的力量還是非常弱小,這次虧了有家族的庇護,才安然無恙。如果以後想要做到大長老的期望,保護好家人、朋友還需要快速增長自己的武功實力。
很快翻牆偷偷的回到家中,屋里的六子早就等的極不耐煩,見他進來就不停的抱怨和他合謀哄騙老娘把自己小心髒嚇得還在撲通撲通的亂跳,嚷嚷著要讓三寶賠償他的精神損失費用,還有出演男一號的出場費,被子中被捂得滿頭大汗的勞務費。
三寶自己也不知怎地,笑盈盈的滿口答應六子全部給予報銷費用。在他心中對六子這種隨性、隨意的小玩笑,感到非常的自在,這才是他最為熟悉的生活。
六子見他答應的這麼痛快,反倒沒了意思。不過心中也是奇怪,這才過了幾個時辰,三寶就像變了個人。今早和三寶開玩笑,他很冷漠的轉身就走,根本不像從前很有耐心的和自己玩鬧。
而現在的感覺是那個熟悉的三寶又回來了,心中的那絲不舒服的感覺也沒有了。想到這里六子心中也是一暖,還是這樣的三寶最招人喜歡。
三寶哪里會考慮六子這點小心思,開始翻箱倒櫃的找東西。六子還以為三寶真的要給自己錢,也不好意思起來,訕訕的說道︰「三寶,我和你開玩笑吶,你怎麼還要真的給我錢,這也太見外了吧,這讓兄弟我以後怎麼做人吶。」
「想的美,我在找你的賣身契吶,準備在里面加上最起碼的二十一條不平等條約。比如老子說話,你要無條件服從,如果有異議請參照上一條……」
「這不是寶爺的專利條款嗎?」
「我覺得好使就行,你管得著嗎,還有這條每天夜里不能說夢話吵我。每天早上要給我準備好早飯……」三寶耐心的說著,看都不看一眼目瞪口呆的六子。
忽然三寶嘴角一咧,陰陰的問道︰「六子現在你幫了少爺我一點忙,還打不打算和我算錢啊?」
六子這才反應過來三寶在兜圈子玩他「不敢了,以後少年說什麼我做什麼,只求少爺千萬不要加上那不平等的二十一條,把人嚇得一身的白毛汗,不信你模模?」
說著六子毫不猶豫的將湊到跟前的手指一掰,將他一把推到,伸出早已精煉多時的臭腳伸到他的鼻子上。「看你還敢和我簽定不平等條約,膽子變肥了。我現在就讓你嘗嘗這漚了三天的臭腳,終于有了用武之地。看我不燻死你!你個龜兒子現在還敢威脅起六子少爺。」
兩人又是一番床戰,直到玩鬧的滿頭大汗,氣喘吁吁的這才停了下來。
「六子我和你說些事情,我想你現在也能學些武功。當然你不用擔心,不是我慕容家的家傳武學。是我另外得到的一些武功,這樣你以後也有了一定的自保能力,長大後還能尋個好前程。」慕容沖想到這六子每天和自己寸步不離的,想要修煉宗木的武功肯定會被他發現。與其這樣遮遮掩掩的,不如大方的讓他和自己一起修煉,還能讓六子以後奔個前程,豈不是一舉兩得的好事。
六子肯定是滿口答應,對其他幾個伙伴學習武功早就眼饞不已,如今有了這個機會,怎麼能不把握住。
兩人正在計劃著如何瞞著眾人學習武功,就听到院子中有人對慕容沖他娘說道︰「大娘,大長老吩咐的讓你家三寶參加明天一早的會議,地點在宗祠的議事廳。務必要準時到場,這個會議听說非常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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