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清晨的皇宮沉浸在一片靜謐中，姜離側過頭看一眼外面才剛剛亮的天際，忽然想起今天不用去上早朝，直接閉上眼楮再度去會周公，直到臨近晌午晃兒吵醒她，說是楚懷王楚曦入宮了，姜離才不甘不願起來。
御膳房早已準備好午膳，兩名伺候的宮婢侍奉在旁，為姜離和楚曦布菜。
姜離偏頭看向身邊的楚曦。
那雙清冷的眸子里氤氳著一層寒霧，令人有些看不清楚他眸底的真實情緒。
沉吟片刻，姜離忍不住開口問道︰「是不是有什麼事？」記憶中楚曦很少入宮，用他的話說是不喜歡這種宮里這種氣氛。
聞言，楚曦轉頭直視著姜離，眼底的寒霧似有一瞬的融化，好笑地搖搖頭︰「我只是順道來看看你。」
外面初夏的陽光照射進來，姜離「哦」了聲，歪頭看著他骨節分明的手指將一杯茶推送到自己面前，白瓷杯中的茶水里倒影出自己的影，她端起茶杯，水波搖晃了下，便泛起一層細細的漣漪。
低頭淺淺啜飲一口，姜離听楚曦在耳邊問她︰「我听說近日朝上很不安分？」
姜離意外地看他一眼，她還以為他從來不會關心這些事情呢。
見她看過去，楚曦清俊的眉峰一緊，按住姜離放在桌上的手解釋道︰「我無意中听何太傅說的。」
似乎有點兒欲蓋彌彰的錯覺。
姜離暗笑自己草木皆兵，便搖搖頭沒有再說下去。
楚曦這些年之所以一直不接觸朝政，一方面是他無意從政，另一方面，則是當初姜離的父皇曾下過密旨，楚曦終生不能入朝！
他的身份是楚懷王，但並不是姜離父皇的兄弟，而是前朝皇帝和董皇後留下的遺孤，這也是姜離的父皇明啟帝，之所以會下那道密旨的真正原因！
「你壓著朕的手了。」姜離忽地出聲。
經她一言，楚曦驀地回神，低頭才發現，他剛才下意識地按住了姜離的手！
姜離自幼就與別的男子不同，若不是她身上沒有女子那種嬌柔，楚曦有時候都忍不住懷疑姜離是女子。不過，大龍朝許多男子長相都偏陰柔，這也是他沒有往深處想的原因。此刻……
楚曦垂目看著自己掌下那只手，膚色極為白皙，寬大的白色衣袖自手腕上滑落下去，乍眼看去，如同露出的一段皓白美玉。
他愣了一下。
無意中抬起頭，就看到她帶著慵懶的神情垂目坐在那里，一剎那間，眉宇間竟流露出幾分女子的媚態……
他猛地一驚，急急甩開了姜離的手，就著面前的茶杯就開始猛灌。
「你有這麼渴嗎？」姜離目瞪口呆地看著楚曦接連飲下三杯茶，完全未察覺到他的異樣。
話一說完，姜離就看見楚曦的臉色陡然變色，端坐的身體向她這邊倒下……
「喂！楚曦！」
姜離條件反射的抓住椅背，撐住楚曦倒下的重量，正要問他到底怎麼了，就見他表情痛苦，嘴角溢出一絲殷紅的鮮血……
這樣子怎麼看也不像沒事，姜離當即起身，沖旁邊那兩名侍奉他們用膳的宮婢吩咐道︰「快叫人來！」
「慢著，她們是……」楚曦微弱的聲音自底下傳來，姜離正欲開口，她的月復部有股奇怪的疼痛蔓延開來，緊接著，鼻腔內一熱，有股暖暖的液體順著流了出來。
姜離順手一抹，突然覺得有些不對勁。
她的嘴角也開始有鮮血流下了……
眼角的余光瞥見身邊那兩名宮婢眼神詭異，同時，月復部那股疼痛演變成絞痛，眼前暈乎乎的看不清楚，姜離倒下的最後一刻，看到兩名宮婢手持匕首朝自己走來，腦海中只有一個想法︰他令堂的！
她的命……不知道又是被誰給惦記上了！
「你們是什麼人？！」
在那兩名宮婢即將痛下殺手時，剛剛進來的卿不離一個躍身飛踢過去，將兩人手中的匕首踢飛，同時，他手里的劍「唰」地一聲出鞘，一邊把兩名刺殺的宮婢壓制住，一邊沖大殿外猛喝一聲︰「來人！」
「皇上！」
「皇上！」
听到里面的動靜，晃兒和一干宮婢統統涌了上來，在一片慌亂間接住暫時暈過去的姜離和楚曦，趕緊去叫來御醫。
卿不離冷眼看向地上的兩名宮婢，正欲質問她們是誰派來的爪牙，就見其中一人臉上露出一個詭異的笑，嘴唇動了動，唇角溢出一絲鮮血，竟當場咬舌自盡了！
卿不離眼神一變。
另外一個人見狀也要自殺，還沒來得及有所動作，卿不離飛快出手捏住她的下頜，用力一擰，點住她的穴道，讓她再無法動彈，丟給後來趕上的禁衛軍，讓他們暫時收押，等姜離醒了再做決定……
後來經過禁衛軍查出，原來當時姜離他們所吃的東西里沒有毒，只有那茶里有毒，姜離只淺淺喝了一小口，所以中毒並不深，但同座的楚曦就沒那麼好受了，連續幾杯茶讓他徹底中了毒……
所幸的是，當時卿不離來得及時，加上御醫來得及時，姜離只是昏迷了一陣子，服下藥基本也就沒什麼事情了。楚曦雖然中毒更深，但並無性命之憂，只要按照御醫所寫的方子調休一陣子便可。
當今皇上中毒，此時自是非同小可，為了不引起其他麻煩，姜離只讓朝中幾位重臣知道，幾人在第一時間就趕到宮中探望姜離。
「下毒的刺客臣听說已經抓到了，是否是真的？」御書房中，內務府總管劉益最先開口。
太傅何晟銘雖然一向對姜離頗為嚴謹，卻也是事發後最憂心的，眉頭緊擰著嘆了口氣︰「既然抓到了刺客，那就要揪出她幕後黑手到底是誰！」
姜離點點頭，因中毒後的嗓音透著幾分沙啞︰「太傅說的沒錯，這件事……朕決定親自審查。」
真是防不勝防，因著這身份，她早已習慣每年都會冒出幾次刺殺，但這次居然在自己的寢宮里發生了這件事，讓姜離格外留了點心。
「皇上，刺客現在就關在宗人府，皇上是否現在就要親自前往？」宗人府丞賀正是個外表粗獷的北方漢子，上前一步朝姜離抱拳問道。
「那是當然。」姜離語氣陰測測的。
她倒很想知道，到底是誰這麼大膽子！
要是真的殺了她她也無可奈何，但她沒死成，那這事可就沒完了！
其余幾人紛紛點頭，表示贊同，唯有傅九容，坐在距離姜離最近的位置上，垂眸看著茶杯里碧鸀的茶水，面上帶著淡淡笑容，靜默不語。
因著要審問刺客，姜離在一行人的簇擁下移駕宗人府。
朝中幾名重臣，包括九王爺傅九容和太傅何晟銘都在場，同行而來的還有剛剛中毒不久，還未病愈的楚懷王楚曦，姜離本來想讓他回去休息，但他堅持要听審，姜離也就由著他去了。
宗人府的地牢陰森而黑暗，姜離進去前，早已經有人早早收拾好地方，搬來木椅，恭迎姜離入座。
「將那刺客帶上來！」宗人府丞賀正吩咐道。
「是！」
幾名侍衛應和一聲，立即將關押在牢中的女子帶了上來。
姜離靜靜打量著被幾人壓制著跪在地上的女子，在大牢里待了一夜，頭發散亂，身上的衣服也凌亂不堪，雙手雙腳都被反剪著捆綁在後面，嘴里還塞著布團，狼狽不堪。
抬頭看一眼姜離，那女子眼底閃過一絲驚慌，又匆匆低下頭。
「賀大人。」姜離側首瞥一眼賀正。
後者立即會意，大步走到那女子面前，一手捏住她的下巴，扯出塞住她嘴的布團，揚聲問道︰「是什麼人指使你刺殺皇上的？說！」
那女子被捏得下巴疼痛不已，眼角隱隱泛出淚花，卻倔強著不肯說。
賀正眼神一緊，捏著她下巴的手猛地收緊，直痛得那女子眼淚都出來了︰「別逼我下重手！老實招來，到底是誰指使你的？！」
「不、不說！」女子忍痛吐出兩個字。
姜離挑眉看著那女子，正欲開口，就見身邊一直未出聲的楚曦緩步走了過去，隨手舀起旁邊火盆里燒得通紅的鐵烙，清冷的眼底看不見一絲溫度。「你若再不說，我就在你這張漂亮臉蛋兒上刻上幾個字！」
饒是見慣了各種酷刑下的賀正，都被那一刻的楚曦眸子里一閃即逝的濃濃戾氣煞到了下。
「我……」跪在地上的女子嚇得渾身重重一顫，看著燒得通紅的鐵烙，緊張地咽了咽口水。
太傅何晟銘皺皺眉，對著姜離欲言又止︰「皇上，這……」
姜離揚起手示意他不要多言。
她倒很想看下去，今天這事情會怎麼演變。
眸光似有若無的自身邊那道白影上掃過，姜離暗暗奇怪。
若是尋常，漫不經心做著這種嚇死人的事情的人，一定是傅九容這只老狐狸。今天他倒奇怪了，一直沒有開口，渀佛早已對所有事情有所預料了一樣。
與此同時，毫無耐心的楚曦伸手就要將那鐵烙落在那女子臉上，女子頓時嚇得花容失色，連忙開口求饒︰「大人饒命！饒命啊！」
「快說！」楚曦冷冷看著她。
「是……是……」女子邊哭邊說話，卻幾番都欲言又止，似有口難言。
一旁的賀正是個急性子，見她這幅樣子不禁有些著急，急吼吼喊道︰「到底是誰你倒是快說啊~」
女子驚慌失措地看一眼姜離所在的方向，臉色慘淡。
「我……我不敢說。」
楚曦冷笑一聲︰「為什麼不敢說？難不成指使你的人就在這里不成？」
此言一出，滿座嘩然。
這話無疑是懷疑在場的人，但在場的除了姜離，就只有剩下的朝中重臣了，這話不就是赤、果果的說幕後黑手就在他們這些臣子里了麼？！
在一片竊竊私語中，姜離慵懶地掀起眼簾，對著那早已經嚇得渾身發抖的女子，說︰「你但說無妨，只要你說出是誰指使，朕留你一命。」
「皇上，她可是刺客……」何晟銘眉頭一皺。
不等他說完，姜離打斷他︰「按朕的話去辦就是。」
那名女子听見姜離的話，眼中露出一絲希冀，哆哆嗦嗦著開口︰「當、當真嗎？」
姜離勾了勾唇︰「一言九鼎。」
那女子猶豫著看了看她，又看看四周的人，在眾人緊張又疑惑的注視下，顫巍巍抬起手，指向姜離身邊的其中一人。
順著她的手指看過去，在場的人都被驚得瞬間變了臉色。
幾步以外，傅九容一身白衣翩然而立。
「九王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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