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喏婢女施禮離去。
待婢女走遠後,諸葛逸正要從花叢中起身,卻不料走廊處突然響起了開門聲,他立馬又小心肝亂跳的蹲了下去。
就在他蹲的瞬間,只听「吱呀」一聲,從寢室里面走出一個筆直的身影。
暈黃的燈籠下,雪白的毛裘,披散的青絲,發間隨意插一根逐月木簪,簡單而不失風雅,白玉的面龐,好看的薄唇微微抿起,白色的呼氣,像有節奏般從呼出後不久緊接又很快變得透明……總之,不論遠看還是近觀,一張俊美無雙的容顏在此時此景中愈發魅惑人心。
南璞玥站在月夜中,閉眼凝神,遠遠看去,說不出的清冷,道不說的哀緒。
離他幾步遠的花叢中,透過繁密枝葉間的點點縫隙,諸葛逸安靜地看著他,不曉得他心里的苦,只覺此時的他意外美麗,他想,如果世間真有謫仙,恐怕與他相比,半分不及。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或許說的就是諸葛逸吧。
就在他轉身回屋之際,諸葛逸心下一緊,身體微微一動,忍不住踫到了周邊交錯的枝葉,枝葉輕晃,但很快又恢復了平定。
心思縝密如南璞玥,即便這麼小的動靜,還是引起了他的注意。
只見他斜瞄著眼楮淡淡一掃,平日牡丹叢上的積雪本是整個連成一片的,現在看去,晃動的那一方已經塌陷了,而且明顯折斷了好幾株,此時那方不是有人是什麼,憑感覺,他認為可能是諸葛逸,但也不是特別肯定。
但此時不管來者是誰,他都沒有當場揭穿,只心思一轉,嘴角揚起,一切盡在掌握之中。
不如就先試他一試,這樣想著,他便轉過身,負手而立,接著開始從容的在走廊中來回踱步,他速度很慢,只踱出兩步後,便換做一副憂郁的神情沉吟道︰「夜色良宵心揪揪,念系佳人徒增憂;曉知歲末結連理……」說知道這里微微一頓,他眼楮悄悄瞟向那叢間,繼而繼續吟誦道,「翹首以盼切莫愁
尾音剛落,那方便有動靜了,明顯是被惹惱了的景象。
再說這首詩詞,這不僅僅只是一首表達思念之情的情詩,而且還是一首藏頭詩,每句的第一個字連起來一讀,無疑是「夜系小喬」。這麼直白的抒發,幾乎只要是個略知他身世背景的讀書人都能听出此間蘊含的寓意,更何況是靠文學才華做上一國宰相的諸葛逸。
竟敢背著自己爬牆,諸葛逸又怒又痛,身下攥緊拳頭,恨不得現在就出來把他按在地上,狠狠的要他,听他斷斷續續的呻|吟,然後大聲告訴他︰以後給為夫我記清楚,你愛的人是我!
不過,想想就得了,一動則亂,亂則無法收場矣。
而一直暗中觀察的南璞玥,憑著這些動靜反應,也幾乎肯定了這人便是諸葛逸,心下頓疑,實在弄不明白他大晚上的來此做何,難道只是單純的想看看自己?那看什麼呢?看自己有沒有被他打擊的一厥不起,還是說看看自己到底有沒有一時想不開而拔劍自盡?
顯然這個理由太過牽強,沒空琢磨他偷偷來此的目的,此刻見他也算沉得住氣,索性下點猛料,不僅可以報今日被羞之仇,而且還能讓他對自己徹底死心後成全妹妹,一舉兩得,何樂而不為呢?
于是,他故意清了清嗓子,提高音量說道︰「也不知諸葛狐狸那廝若知道本王曾經只是故意戲耍與他,他會不會為此炸毛?」說著又一嘆,「哎~無奈,本王並無龍陽之好,一切不過與他逢場作戲罷了,不求原諒,只希望他將來能夠忘掉自己
語氣沉穩,說的似真非真,听在某人耳朵里,就好像是一根根殺人不見血的毒針!雖不帶血,但更痛更致命!
這一刻,連同花睫都變得浮動不安了,枝葉亂晃的花叢間,氣息止不住的怒喘,喘息中,甚至都能听到他那細碎的咬牙切齒的聲音。
看來,諸葛逸是真的火了,而且真真已經被某人的欺騙與薄情傷透心了。
南璞玥不以為意,他慢悠悠的走至廊邊,沉默片刻工夫後,見他還不主動出來而只在那方暗燒悶火,心下沒轍,也懶得再和他繼續做戲刺激他,于是轉身準備回房。
就在他相信那人獨自生過悶氣定會離開的時候,只听身後不遠處響起「 嚓」一聲。
心下一緊,他轉過身望去。
隔著十步之遙,諸葛逸也同時站起身來,抬手再次折斷身前礙眼的枝干後,臉色要多難看有多難看的與他對視著。
此時,誰也沒有尷尬,南璞玥只平靜地等待著他接下來的動作。
而從諸葛逸的眼中不難看出那熊熊燃燒的怒火,但待到怒火燃盡,更多的是失望和受傷。
就這樣,不知時間就此停滯了有多久,兩人到底僵持了有多久,南璞玥這邊終于沉不住了,他輕啟唇瓣,開口語帶珠璣道︰「大人果斷好興致啊~天寒地凍,良辰美景,在家坐不住,就跑本王這里賞花來了?」說著輕聲一笑,「不知左相可否賞夠?」
是啊,他是賞花來了,不過賞的不是室外之花,而是室內那朵,那朵除此之外世間絕無僅有的一朵。
強使自己鎮定下來後,也不知是被凍的還是被氣的,諸葛逸抿緊自己有些干裂泛白的唇瓣,繼而心情有些沉重的走上前去。此時,一臉嚴肅的他板著邪俊的臉孔步步朝他逼近,那冰冷強大的氣場,那渾然天成的架勢,那睿智深嵌的眼楮……無論以哪個角度看,仿佛都像地獄的魔君。
若是換做其他人,不出意外,定會被其危險的氣息震懾住,可面前之人偏偏不是其他人,他是陵安王,更是南璞玥!心性清冷,性格怪癖,沒有之一!
諸葛逸走至他面前,他就那樣沉著的與之對視,不慌不亂,不動聲色,簡直平靜的不能再平靜,樹影婆娑,燈盞幽幽,平靜到以至于將周邊的一切襯托的都有了些許詭異!
兩人咫尺之距,很快再次陷入僵持。
片刻後,諸葛逸先開了口,他神情有些受傷,聲音有些沙啞的質問道︰「你說,你從來就沒有愛過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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