項黎似乎並不意外，只呵呵笑出來，眼神里一絲狡黠。「你說說看，本王或許應了。」
「不是或許。你得先答應了才行。與別的相比，什麼比王爺的腿重要。」
「那可未必。」他挑了挑眉，望著她，笑得耐人尋味。
「你放心便是。不是什麼讓你為難的事，既不會關生死，也不關金銀財寶。總之，你不會這麼膽小吧。」
青溪笑嘻嘻地試探。激將法。
項黎似有逡巡，良久，終于溫和道︰「若真是你治好了本王的腿，本王便應了你的求。」
青溪喜出望外道︰「真的？太好了！」接著又趁熱打鐵︰「那王爺可得寫下來作依據。不過呢，青溪一時還沒想起什麼請求。」
項黎瞧了瞧她迫不及待的模樣，一抹哂笑，沒理睬她，只是轉了輪椅，尋了一側書房桌案。
青溪喜滋滋地上前，親自替他拿了筆墨，展開紙張。
「今有青溪甘願為本王醫腿，本王承諾他日若由她治好腿疾，便應她所求。項黎親筆。」
他的字，是草書，並不似他平日那般溫和，而是行雲流水中透著些肆意和張力。
青溪勉強能辨認出字跡，將那字據趕緊收起來，又一番陪笑，心里的那塊石頭落了地，好似這廬陵王的腿馬上就能好一般。
項黎則一邊些許苦笑。
青溪幾日里忙了起來，房里是一大堆項黎為他尋來的藥典醫書。青溪翻讀起藥書真是刻苦，常常秉燭夜讀。
白日里，那黃橘為郡主整理書籍時，便不由得埋怨起來。「王爺真會安排，這麼大堆的書什麼時候研讀完。前些日子剛抄了書，這會子尋什麼藥方？奴婢可為郡主抱不平——」
青溪一邊吃著綠豆糕一邊抱了本書在看。「少在這胡說了。你哪里曉得這藥書是我求來的。我一定要尋出有用的藥方。」
黃橘心里表示懷疑，「郡主，您的心思倒是很好。只怕這不是一日兩日的事情。所以還是不要一時刻苦，累壞了身子才行啊。」
青溪看了一大早，這會子是有些頭沉。便放了書道︰「說的也是，我得堅持不懈才有成果。要不我也學回子琴？」
黃橘愈發奇怪，這王妃前些日子為了那練琴傷了指頭，一副打死也不肯學琴的架勢，今時卻主動要學琴。
「如果我還是一竅不通，估計到時候，教我的不只是那冷香姑娘，恐怕——」青溪沒說下去，黃橘已經猜到是王爺要親自教。她想不出王爺教王妃習琴的模樣，不過想來也不會多嚴厲吧。只是看樣子郡主是不喜歡的。
「又要研究藥方，又要習琴，郡主實在太忙了。您這般為王爺著想，想來王爺感念得很。」
「我才不要他的感念。其實呢，我也不是全為他，自然也有我的好處。不過，現在還時機不到。」
青溪的好處便是，尋了機會將那休書寫好。讓他再立個字據，那便是她霍青溪若能醫好他的腿，項黎要給她自由，送她回藥王谷。
青溪在那閣台里練琴，叮叮當當，實在有些不成調。自己也听不下去了，一生氣將那琴弦狠撥了一番，發出刺耳長聲。
黃橘忙得將耳朵捂了起來，眉頭蹙成一團，剛要勸一下郡主，目光無意間透過珠簾，見那台下似是王爺。「郡主！是王爺來了——」
青溪猛然起身走來，卷了珠簾，探首往下看去。果見他的輪椅已經到了台下，二人皆都看到了彼此。
一身淺白袍子的項黎朝她露出一抹笑意，青溪卻甩給他一個不待見的眉眼，放下簾子，坐在那琴旁好生郁悶。
王爺上來後，黃橘見二人的情形，忙得告退。
片刻，只听項黎道︰「今日本王恰得了閑，過了東苑。沒料到王妃果然乖巧，在這兒習琴。雖然沒有半句成曲調，但本王听來，也還是可堪栽培的。」
青溪心里想︰用不著你多管閑事。我自是不如你自小在輪椅上有閑情逸致，弄些琴棋書畫。
「王爺，您是得了閑，只是青溪一會可得研讀那些藥典。妾身想讓您的腿早些好起來。」
後一句話明顯是托詞。項黎听得明白，卻也只點頭應了一聲。
「不急這一會子。本王的腿十多年了，陪王妃練琴卻是頭一回。」說著已經拉了她的衣袖來到琴旁。
嘈嘈切切，輕攏慢捻，彈了一曲悲歌。青溪听得入迷，卻不料琴音戛然而止。
「怎麼停了？」青溪有些遺憾。
「你喜歡听？這麼悲的琴音？」
青溪點頭，若有所思道︰「雖然難過，但還是喜歡。正是我的心境啊。」
青溪沖口而出，項黎少不得譏笑一番。「你那點哀愁怎麼配得上這琴音？難道，我項黎有虐待你？」
「你對我雖談不上太壞。但你哪里曉得，有時候自己眼中的好就是別人的苦。」青溪撅著嘴，不悅道。
項黎眉頭微蹙，似在思索她話的意思。
片刻，又扶上琴身，似自言自語道︰「這首曲子，是我曾經尋醫途中，無意听到一人所彈。當時我接連求醫失敗，萬念俱焚，听了這曲音，沒想到反而想通不少。想來，當初作此曲的人是多麼悲痛欲絕。我素來博聞強記，便將這曲子記了下來。然也記得小半首，還不曉得準不準——」
他不看她，只在訴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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