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你去看看他們手里拿的是誰的畫軸。ai琥嘎璩」
「是!」
鳳知秋目光微沉,此時連卯時都未到,莫不是鳳京又出事了,這些官兵奉的是誰的旨意。見他們一個個凶神惡煞的翻弄著百姓的行囊,白皙的臉上不由多了一絲薄怒。
「小柳,前面怎麼回事?看他們的樣子,是在捉拿什麼犯人嗎?」
不知何時,柳彥卿已來到了他的身旁。許是剛醒來的緣故,他此刻睡眼稀松,額前的發絲慵懶的垂在臉側。他打了個哈氣,待看清眼前的情況是,眼底才瞬間清明了許多。
「彥卿,你醒了!」鳳知秋想幫他拂開發絲,才伸出手,親昵動作引得那人眼底一閃。高挑的身子猛地後退了一步。鳳知秋看著自己的手,心下有些愣神,但也是僅僅停留了一秒。
他扯了扯嘴角,若無其事的說道,
「阿四去了,等他回來,就知道了。」
「小柳,你——」
「主子!」
柳彥卿很想說,其實自己比小柳還要大一歲,本就是能照顧自己的男人。他不必這般事事都為自己著想。他的細心,不知何時開始,竟然讓自己覺得有一瞬間的退卻。柳彥卿也不知道自己在意的是什麼,他緩了緩氣,可話到嘴邊,卻被遠處跑來的家丁打斷了。
「阿四,那人是誰?」
「主子!阿四也不知道!他們簡直就是胡鬧!那小兵手里拿的卷軸上畫的是個蒙了面得黑衣人,除了一雙眼楮,根本就看不清模子。更氣人的是,那群渣滓翻了百姓的包袱只要有點兒相似的全被抓了起來,即便不相似,那些人的銀錢也是統統被搜刮去了!」
阿四越說越氣,黝黑的臉上此刻早已通紅一片。
「什麼?」
鳳知秋眼底一暗,方才還落寞的臉上此刻卻變得一臉嚴肅。「可知道他們是哪位大人的手下?」
「回主子,屬下見他們身上配的都是左將軍的徽記。定是左家軍不會錯了。」
左?左安斌?
不可能!難道爹爹的情報有誤?
左安斌不是鎮守在南疆嗎?此刻怎麼人在鳳京?若是他撤了兵,那燕國那邊此刻又是誰在鎮守?!
荒唐!
阿四怕他不信,
「主子您別急,屬下從前听聞,這左將軍的正妻乃是寧王的小女兒。屬下覺得,這其中必是有什麼蹊蹺的。何況,昨夜里柳王爺房里有刺客,當班的侍衛正是左大人的手下。王爺雖性命無礙,身上卻受了重傷。咱們還是先回府吧。爺怕是已經到了!」
阿四說著說著,瞧了一眼心事重重的柳彥卿,附在鳳知秋耳邊耳語道。
看來也只能這樣了。鳳知秋強子壓下心底的怒氣,回身去看身邊安靜的人,卻見他低眉發著呆,也不知在想些什麼,
「彥卿?!」在他眼前晃了晃手。
待感到眼前拂過一陣涼風,柳彥卿這才回過神來。
「嗯?」
柳彥卿瞧了那個阿四一眼,小柳他真的只是秋鴻山莊的少主嗎?為什麼連區區一個車夫也能知道朝中瑣事!他方才說什麼?爹受傷了?!怎麼會?
柳彥卿面上絲紋未動,心底卻早擔心的緊。他自幼習武,對方聲音雖小,卻也能听得一清二楚。那名喚作阿四的車夫口中所說的爺又是誰?和小柳又有什麼關系?
一直以為,小柳這般和自己情投意合,沒想到自己還是一點兒都不了解他。
柳彥卿晃了晃神,默默的看了一眼那個迎風而立的英俊少年,不知為何,心頭卻有一些不爽。無數個問題縈繞在腦海里,他剛想開口問,鳳知秋卻突然說道,
「彥卿,你和伯母先進城吧。等有機會,我便來尋你。」
「你不和我們一同進城?」柳彥卿疑惑,無措道。自己還沒問他——
「不了!家父來了,他讓我在此處等候!彥卿你和伯母可先行一步。我隨後便來。若是有空的話,我定會去皇宮看彥卿的,只希望到時候,彥卿不要嫌棄在下是個一身銅臭的商人便好了。」
鳳知秋並沒意識到那人此刻在想什麼,他嘴角噙著笑,慢聲細語的解釋道。想來,若是讓彥卿知道了柳叔父此刻身受重傷,他定會心急的吧。鳳知秋也不去看那人冰冷的臉龐。喚來了另一個車夫,自己轉身上了車,默默交代道。
「阿四,王妃和世子就交給你了!切記一定要親自送到宮里。」
「是!主子!」
鳳知秋手扶著車廂,又看了一眼那個愣著的人,他輕輕一笑,也不再說什麼︰我們總會再見的!彥卿!
阿四幫他放下了車門,瞧了一眼駕車的人,眼底一凜︰好好保護主子,若是出一點兒差錯,提頭來見!
那中年男人默默的點了點頭,隨後揮舞著手里的馬鞭,只听啪——一聲,小憩的駿馬突然發出一聲嘶鳴。調轉了車頭朝來的方向疾奔而去。
阿四,正是暗部之一︰暗桓!鳳知秋帶著他本就是想將他安排在自己和柳彥卿身邊,隨身保護的。阿四長得虎頭虎腦的,樣貌雖是個粗糙的大汗,功夫卻是一等一的好。不容易被人發覺,為人也細心的很。將他留下來保護彥卿,自己才能走的安心些。
鳳知秋放下窗簾,習慣的模了模左手無名指處的齒痕,兩年前被咬碎的疼痛早就消逝,留下的只有對那人越來越深的惦念。
那里,現在正牢牢地套著一枚銀戒。
「世子殿下!殿下!」等馬車離得遠了,阿四叫了兩聲,那人才回過神來,阿四心內暗笑,看來小世子對咱們主子還是有感覺的嘛▔
「阿四,你家主子的手——」
小柳扶著車廂的手,上面有一個耀眼的銀環,在朝霞之下閃著銀光。不知為何,柳彥卿盡忍不住一陣心悸。說不清道不明。
手怎麼了?咦——不會吧?!柳世子他發覺了?!
阿四臉上頓時青一陣白一陣,好在皮糙肉厚,又留著濃密的胡渣子,柳彥卿一時也看不出來。阿四哈哈笑,「世子殿先上車吧!咱們少爺啊那是有喜歡的人了,手上那個環是人家留給他的。少爺可珍惜呢。」一邊幫他開了柳王妃所在的車廂。
真的很珍惜呢!主子都從不允許別人為他上藥,眼見著傷口要長好了,還專門尋了腐性的藥沫涂在上面。可把王爺心疼壞了。
「哦,這樣啊……」
柳彥卿心不在焉的坐了下來,連上官無憂問的話也三言兩語的一帶而過了。
第二次听到小柳有心上人了呢,也不知誰家的姑娘竟是這般福氣。若是嫁與小柳,想來定會很幸福的吧。
柳彥卿靠著車廂,想著這幾日來,鳳知秋親昵的照顧自己,不知為何,心底竟然澀的緊。
馬車沒走多遠便在鳳京城門口停了下來。車外傳來一陣叫囂聲,傲慢的語氣盡數傳了進來,也驚醒了獨自沉思的人兒。
「站住!這車里面坐的是誰?!還不快快下車讓大爺搜車!」
「放肆!車內坐的乃是一品誥命夫人與柳世子殿下!還不快快開門放行!」
阿四本就長得粗獷,發起脾氣來那更是一等一的彪悍,幾個圍上來的小卒子頓時被他那狂放的聲音嚇得連連後退。只有那帶頭的卒子雙腿打顫之後迅速挺直了腰板。
「你、你說是就是?!可有什麼證據!?咱們左大人說了,寧可誤殺不能放過,現在柳王爺臥床不起,你們還想騙誰?!」
「什麼?!彥兒,你爹他——」
「娘,娘你別急!爹他沒大礙的。只是受了一點小傷。」
柳彥卿一把接住慌亂無措的上官無憂,細細的安慰道。自己的眼神卻更加凌厲了。
海書幫柳彥卿扶著柳王妃,卻見自家小世子猛地掀了簾子,
「混賬!誰給你們的膽子讓你們在這里搜查百姓的?!」
柳彥卿掃視了一圈周遭苦不堪言的百姓,心底騰的升起一股怒火。方才的那些隱忍似乎總算找到了一處地方發泄了。
鳳京的百姓若是提到柳小王爺,那絕對會豎起大手指,連連稱贊的。
兩年前,人們就知道,柳家的世子殿下,顏色傾國,武功超群。為了捉拿叛臣相爺,柳世子更是一馬當先,協助其父穩定了朝局。
小世子過了弱冠,便成了京中炙手可熱的單身俊公子!鳳帝更是賞識有加,未及及鬢,便封了‘小王爺’名號。
柳家下任繼承人非他莫屬。
這樣品貌極佳的美公子自是京里待字閨中的姑娘家全都心儀的對象。也因此柳彥卿無論走到哪兒,鳳京的百姓只需一眼便能認出他來。
此刻他一下得馬車來,本還排著隊的百姓們紛紛跪了下來。排在後面的幾個膽子大一點兒的漢子忍不住興奮道,
「這下有救了!有救了!」
「小、小王爺!小王爺饒命!都是左大人讓小的這麼做的!」
那小兵頭頭本還是氣焰囂張的很,忽的听到一陣清冽的男聲自車內傳了出來,很快眼前便站了一個樣貌不凡的年輕男子。小兵本是左安斌的親兵,素日里沒大人在的時候總是耀武揚威的,跟在左安斌身邊時自是見過柳彥卿的。
此刻人就在自己面前,小兵早已怕的雙腿打顫。撲通一聲跪到了地上。
「啊!」
「哼!左安斌也讓你隨便搜刮百姓身上的銀錢了?恩?讓你模人家小姑娘的臉了?還是讓你推老人了?」
柳彥卿飛起一腳便將那滿臉驚慌的小兵踹到在地,雪白的靴子才在那人尖嘴狐腮的臉上,一腳一腳,每問一句,腳下的力氣便加大了一分。直到那人的臉陷入積雪里。才方覺解了氣。
柳彥卿抬起頭,看了一眼縮在後面的一群小兵,眼神冰冷。
「還不快快放行?!再作威作福,下場同他一樣!」
「這……」
「小王爺饒命啊!」
沒多少時間,排了足足有一里多地的百姓便魚貫而入。進得城來。大家經過豪華的車隊時紛紛朝這邊投來了感激的眼神。有幾個身著樸素的姑娘家更是羞紅了一張臉,偷偷朝這邊看了過來。
「多謝小王爺!多謝小王爺!」
「不必謝的!大家都各自忙伙計去吧!」
柳彥卿在雪地上蹭了蹭自己方才踹人的那只腳,慌忙喚大家起來。許是方才那一番發泄,柳彥卿只覺心底頓時輕松不少。
不再似原來那般澀了。
「回去跟你們左大人說一聲,若是有問題,大可讓他來找我!滾吧!」
柳彥卿冷冷的看著那趴在地上早已被踹的沒有人樣的官差,厲聲交代道。
「咳咳,是、是!小的知道了!」
那名官差連連磕頭道,怕柳彥卿反悔似的迅速爬起身來。轉身逃開的瞬間,眼底竟早已帶上了滿滿的惡毒。
阿四默默地看著這邊情景,將那人的背影牢牢地記在了眼底。
「柳世子,原來你已經是小王爺了!阿四這廂賠不是了!阿四拜見小王爺!」
主子一直記著柳公子是世子,帶著自己和老大他們幾個也跟著一起叫了。沒想到他已經是小王爺了。
方才見柳彥卿那般嚴厲的樣子,阿四不禁一陣佩服。也難怪他能這般吸引主子了。
「阿四,快起來!在我這里不需要如此拘謹。咱們速速進宮吧。」
柳彥卿心情舒暢的轉過身,沖單膝跪在地上的阿四微微一笑。他現在擔心的是自己的爹。
而那個不顧自己如何就離去的混蛋,不去想也罷!
阿四起身之際忽而納悶起來,這柳公子怎麼突然就變了性情?!奇怪!
「駕!」
隨著人群一道,七匹棗紅駿馬很快便駛進了城。鳳京郊外一處竹屋今日突然來了一群人,本是亂糟糟的屋子在一群錦衣男子的拾掇下,很快就變得井井有條。
「王爺,咱們何時下去?」
竹屋的中央坐了一個身著綠衣的中年男子,俊朗的樣子仔細一瞧竟與鳳知秋有七成相似。
不是鳳錦鴻又是誰?!
他手里握著一個形狀奇特的木塊。木塊的兩端被刀子硬是削成了圓形。
中央刻了一道凹進去的方齒,方齒周遭刻有奇怪的齒槽。整個木塊上長滿了青苔,滑手的很。
「秋兒可來了?!」
「這、殿下已經快到了。只是——」
「只是什麼?」鳳錦鴻臉上一冷,疑惑道。
「只是,殿下似乎並不願意同您一道回府。方才來了竹舍便匆忙離去了。交代屬下告訴您一聲。」
「什麼?!秋兒他想要做什麼?都什麼時候了還不與我一道回京?!」
鳳錦鴻將手中的木塊往桌上一排,深邃的臉上漸漸凝重起來。
「王爺,殿下讓我把這封信交予您!」
信?
鳳錦鴻接過那信,才展開,一股怡人的凝香便撲鼻而來。潔白的信紙上書寫著娟秀的隸屬。
「爹,事情有變!您先回府!兒子自有打算!一切勿念!」
「哼!秋兒你到底在想些什麼?明澈,殿下一路上可遇到什麼事情了?!」
鳳錦鴻將手中的的信紙折起收好,雖然開始的時候是氣的要死。可他對自家兒子的本事自然還是信任的。若是生出亂子,只怕也只有來鳳京途中了。
「回王爺,殿下和柳世子到城門口的時候遇上左將軍的收下了。」
明澈一五一十將自己知道的全都告訴鳳錦鴻。提及‘左將軍’這幾個字的時候明澈的眼底突地生出一陣殺意。
「這!他還是知道了!」
「是的,王爺!只怕現在,長孫殿下已經在回宮的路上了!」
明澈看著一臉震驚的襄王,心下忍不住猜測到。
鳳錦鴻暗自定了定心,父皇此刻——罷了!既然求而如此,那定是有他的想法的。
他大手一揚,拿著手里的‘木塊’便朝竹屋廚房走去。
「秋兒可是從西側入口走的?」
鳳錦鴻一邊走,一邊握了握手中的‘木塊’,到了廚房,命人將那一大堆柴草全數移走。
許是歲月磨物,這本是鋪滿整齊的千層板的地面此刻已經長出了綠油油的青苔,有的角落甚至已經發黑發臭。
「王爺,是的。殿下說,那里回宮是最為捷徑的入口,咱們只是回府,較為安全。」
明澈輕聲回道。
「隨他去吧,只要他娘不與我這兒鬧就行了!」
鳳錦鴻眉頭一皺,無奈道。
等其他侍衛將那一坨坨綠油油的苔蘚取出以後,濕氣沖天的千層板上漸漸露出一個見方的木匣子。
鳳錦鴻走過去將手中的木塊輕輕至于木架子之上,木塊上面的鋸齒很快便陷進匣子的頂部。似乎有犀利一般,兩樣東西很快便交融起來。
鳳錦鴻身後的侍衛們只听 吱一聲,那木匣子竟然自己打了開來。第一次見著機關的侍衛無不瞪大了眼楮。直直的看著自家王爺將手伸進那‘惡心’的匣子之內。
鳳錦鴻再起身之時,只听小巧的竹屋頃刻間坍塌下來,竹林里卻只是襲來一陣微風,半點兒聲音也沒有發出。
「王爺!這——」
名車也是驚呆了!雖然跟著自家王爺走了不少回地宮,可這竹幽宮的入口還是第一次見著。
「明澈,咱們走!」
鳳錦鴻知道他們在驚訝什麼,他也沒回答,只是轉身,朝那處坍塌的竹屋走去。
那里面,才是竹幽宮的真正入口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