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第1卷
第38節第三十八章蟹宴香
華燈初上，馨香園里已經開始掛滿的瑩白的燈籠，燭光稀稀拉拉的透過燈籠紙罩撒在回廊青灰的石板上，偶爾一陣風，一排十幾盞燈籠微微顫顫，印在地上的鏤空燭影也隨著搖擺。
「七妹妹，昨天我給你送了幾瓶枇杷膏，你回來可見著了？我前段時間剛得的時候試了一瓶，藥效不錯，所以就給你也送了幾瓶去，這眼看就要變天了，多備著些總是好的虞千菡一回頭，只見燈籠下裊裊行來個妙齡女子，不是虞千秀還有誰！只見她穿著古紋雙蝶百花水袖挑線裙，梳著雙環鬢，插著纏絲赤金琉璃五彩石金簪，縴步娉婷，腳上套的是七彩舞步元嬰繡花鞋。這架勢！
「六姐姐這是要跳舞？」虞千菡看了看自己身上灰撲撲的衣服，奇怪問道。
「是啊，五嫂嫂說家里就我們幾個，瑜哥兒又不過來，不如就讓我舞一曲為大家伙助興虞千秀靦腆地笑了笑。就這一笑，什麼是盡態極妍，虞千菡總算是知道了，用力地眨了眨眼楮這才回過神來。
「也是，都說六姐姐舞跳得極好，可我卻從未見過，看來今天是要有眼福了說著還笑嘻嘻地上前模了模虞千秀的水袖，「這袖子這麼長，舞起來一定很好看吧！」虞千菡又呆呆地問了一句。
「呵呵，倒時七妹妹喜歡就好。咱們快走吧，要不五嫂嫂她們等久了說著就先一步踏著蓮步悠悠而去。
雖然人少，可是明顯五太太並不想拘謹于人數上，所以還是將開宴地點設作水榭里。馨香園的湖是跟著外院連通的，這個水榭確實是馨香園的最為華麗寬敞單台亭。其實說起來水榭原本不是馨香園的一處，不過就是離馨香園近了些，于是五太太就自然而然的歸為了馨香園。
現下水榭各角都設有燈台，用洛陽湖紗燈罩罩著，光線輕柔與水榭四周掛著的柔白皖紗合成一體，秋風微揚，柔動微蕩，還真有些如夢如幻般的感覺。
虞千菡緊了緊身上的衣服，這才踏上水榭。真是一群要不怕冷的女人！這明明都翻了風了，還要趕著來水榭設什麼宴。
「哎呀，七妹妹你總算來了，再不來我可要讓他們把蟹再熱熱了主座上設的是軟榻，現在正歪著衣飾華貴的五太太。雖然五太太嘴里了說著貌似親昵的話，可口氣卻是懶懶地，沒有半點隨和之勢，身子也一動不動的歪著，于是這句話就有了極盡的諷刺味道。
虞千菡照常地不以為然，坐在了虞千秀的下首。舉目一看，對面坐著個明眸皓齒，靜態嫵媚卻又端莊大氣的柳姨娘。柳姨娘見虞千菡望了過來，也懶得出聲打招呼，只是淡淡地笑了笑。虞千菡眨了眨眼楮，剛剛她是看見柳姨娘親熱地跟虞千秀打過招呼來著。虞千菡回頭一想，是不是與前幾天那大漢對她的評價有關，所以現在柳姨娘連平常的應酬，都懶得理會她了？
「我剛剛在回廊遇到七妹妹了，不過是因為要趕急，這才不等她，自己先來了，七妹妹向來穩重，不似我這邊月兌跳罷了虞千秀看了看幾人，笑著出面為虞千菡解圍。而虞千菡听了這話差點沒將剛剛喝到嘴里的茶水噴出來，什麼叫虞千菡「穩重」，她虞千秀「月兌跳」了！
「呵呵，六小姐真是姐妹情深啊！這般護這七小姐。不過五太太這不也沒有責備七小姐的意思嗎？不過是打趣罷了，六小姐不要往心里去柳姨娘看了五太太一眼，這才低頭巧笑道。虞千菡只做不知，繼續低頭喝茶，不過嘴角還是不自覺的翹了翹。為什麼最後還是叫「六小姐不要往心里去」？明明被踩的是她虞千菡來著啊！看來這個柳姨娘還真真是沒把自己這個虞家小姐當回事啊！
「那里，柳姨娘說笑了虞千秀看了看，有些尷尬的笑了笑道。
「好了，還是先上蟹吧！我叫人準備了些蜜子酒，不過吃蟹還是要配紹興的黃酒的，今夜咱們也好好的過過癮五太太懶得繼續應酬，揮手就讓人上了酒菜。
「我有個提議，不知道當不當說？」柳姨娘坐著不動，由著丫頭們為她擺食筷。
「柳妹妹但說無妨五太太轉過臉，隨意道。
「莊上就我等幾個女眷未免顯得有些清冷了，既然有六小姐願為我等獻舞，不如咱們干脆來行花令如何？」柳姨娘笑著慢慢道。
虞千菡迷惑了半響才記起來，好像听沈莫離說過有這麼個玩意的，好像是跟頌詞賦詩有關。不過那個不是官家小姐們才玩的東西嗎？
「好啊！姨娘知道怎麼玩？我只是听說過，卻從未玩過，不如姨娘教我們？」虞千秀果然對這些詩詞比較喜好，一听這文雅的玩法雙眼又異常璀璨起來。虞千菡呆呆地看向五太太，五太太卻只是笑了笑。看來是默許了。虞千菡不禁奇怪，真看不出五太太肚子里還是很可能裝有些墨水的。
「我在閨中無聊時，常與小姐妹們玩耍這些柳姨娘看向眾人笑了笑，就讓丫頭回房那筆墨之類的東西去了。而五太太听了這話臉上的笑卻凝了凝，這玩法只在可以有條件讀書的官家小姐間流傳，如今柳姨娘卻說她閨中時常玩，這讓五太太覺得這是在向她炫耀自己原本有多優越，出身有多高貴，比自己這個五房正經太太的商賈出身還要文雅多了！當下五太太心中就冷笑起來，這才從邑州城過完中秋回來，這個四房的柳姨娘說話做事就不像以前一樣卑微了，里外都透著正經太太的架子。看來這花令什麼的還是非玩不可了！自己不能壓她，難道秀丫頭還壓不過她不成。
虞千菡看了看左右，不做聲的拿起桌前的螃蟹開始吃起來，到時她一句不會就完事，反正柳姨娘這一處戲里原本就沒打算要她虞千菡出場來著。雖然她也看不懂這是哪出。虞千菡看了看桌上，腰圓錘、長柄斧、長柄叉、圓頭剪、鑷子、 子、小匙再加上這個單人單列的方桌，這個是不是就是範大廚傳說中的蟹八件？虞千菡終于發現其實五太太還是一個蠻見多識廣的人，最起碼在吃蟹上，知道的用具，比家里開著酒樓的虞大嫂知道的還多。而虞千菡那里知道，這蟹八件其實是柳姨娘的主意。
「這螃蟹真是好吃，柳姨娘怎麼不嘗些？」虞千菡掀開蟹殼，大口的嚼了一口蟹肉，看見五太太和虞千秀也都開始動起來了，而那柳姨娘卻只挑了些擺盤里的果子吃，這才奇怪道。
「我前些時候身子不是很爽快，正用這藥，忌口來著。五太太邀我來作陪，是看得起我，我就坐著說說話，聞聞這難得的蟹香，賞賞五太太的秋菊也是極好的柳姨娘聞言笑了笑，似乎對著虞千菡，實際對著五太太解釋道。
「嗯，委屈柳妹妹了，不過我已經吩咐下去了，等會給你送些活蟹去，你身子什麼時候利索了，什麼時候讓你們廚房給你做五太太一邊盯著小丫頭剝蟹，一邊隨意道。
「柳姨娘是什麼病啊？要不要緊？咱們莊里還是用好幾個老伯會些醫術的，要不要我去找他們幫柳姨娘瞧瞧？」虞千菡想了想，覺得還是有必要問一問的。
「七小姐上心了，前些日子在邑州城看過大夫了，說沒什麼大病，就是靜養段時間就好了柳姨娘面色淡然道。
虞千菡本來還打算在問，可柳姨娘派回屋拿筆墨的丫頭已經回來了，兩人又耳語了一陣。虞千菡拿起自己小丫頭遞過來的毛巾擦了擦手指，眼楮卻一直盯著柳姨娘看，那模樣真像個沒講過世面的小丫頭。柳姨娘也不在意，專心地和那丫頭說著怎麼，然後虞千菡看見柳姨娘嘴角一勾，露出一個極為怪異的笑容來。虞千菡剛覺得奇怪，正要定眼看時，柳姨娘已經恢復了平時賢和的微笑，那丫頭也退了下去。
「六小姐，等會吃好了蟹，飲飽了酒，咱們就可以行令了。不過就咱們兩個太沒有意思了，五太太不如也來玩吧？」柳姨娘笑著問向五太太，得了五太太首肯之後，就轉向了虞千菡，「七小姐也來吧？」
「我不會虞千菡老實道。
「沒事的，我也沒玩過，咱們听听柳姨娘怎麼說，反正都是自家人，不用拘束的虞千秀見虞千菡一口回絕，開始低聲游說。
「就是，要是作不出詩來也不打緊，小七你不是一直在習武嗎？不如到時給大家現個舞劍好了五太太看著虞千菡帶著些鄙夷笑了笑。
虞千菡一愣，要是這話是柳姨娘說出來的，她指不定要在肚里想幾圈，可是五太太這樣說，不用想就知道，這是諒她也沒有什麼真才實學，不過是想看她笑話罷了。
「這樣啊！那好吧說著虞千菡努了努嘴，正準備讓自己的小丫頭回去劍。舞劍什麼的還不容易，特別是在這幾個什麼都不懂的深閨婦人小姐面前，就算你是劍法超群，在她們眼里還不是一個樣的劃鬼符來著。
「七小姐不必勞煩，我這里備有一把木劍，倒時就勞煩七小姐屈貴用這個可否？」柳姨娘笑著讓丫頭遞上一把做工還算精致的木劍。虞千菡看了一眼，就接了過來，一尺半左右，算是短劍了。這柳姨娘還真是萬事具備了啊！而且話里也透著肯定。
「我們現下也是無趣，去叫兩位姨娘來助助興，等會也好給六小姐伴奏五太太小口的嘗了一口黃酒，對著身邊的小丫頭吩咐道。那小丫頭應了一聲就下去了。虞千菡聞言抬頭看了一眼眾人。柳姨娘只當什麼也沒有听到，低頭飲了一口茶盅。虞千秀見虞千菡看來，尷尬地對著虞千菡笑了笑，然後也低下頭去挑了挑碗里的螃蟹。
不多時，水榭盈盈裊裊地來了兩位穿著淡雅的女子，年輕貌美，舉止有度。兩位姨娘對著五太太福了福，就自發的坐在一邊撥弄起樂器來了。一位用的是琵琶，縴手漫弄，玉珠落地聲隨然而出。一位彈的是古箏，玉指輕扶，空谷悠長回繞梁房。虞千菡很是好奇地盯著兩位姨娘，其實要說這兩位姨娘要比五太太本人長得出挑多少，那可未必。可看兩人眉間柔媚之色，可比五太太和善多了，不過也是，畢竟姨娘就是姨娘，還敢跟太太叫板不成。眼下不就是了！看著兩位雖然對五太太禮數周全，可都是冷著臉，也不多說半句，就坐著一旁開始奏曲。看來莊里盛傳五房妻妾不合還是很有道理的。
看著坐著細品佳肴的柳姨娘，同為姨娘，怎麼差別就怎麼大呢？虞千菡來回看了幾眼，大家還是老樣子自己干自己的事，仿佛這樣的相處形態已經是早就定下的了，只是她虞千菡沒有見識過，才覺得奇怪罷了。虞千菡眨了眨眼楮，又拿起一只螃蟹掰開殼咬了起來。
有過了半晌，就在虞千菡覺得要無聊得打哈欠的時候，柳姨娘有開始說話了。
「兩位姨娘樂技了得，不如六小姐也為我們舞一曲吧？三位合作一曲，也仙舞天曲，豈不快哉？」柳姨娘眼楮看見虞千菡開始東張西望，對著兩位姨娘和虞千秀淡笑道。三人對視一會，兩位姨娘急忙起身與虞千秀寒暄起來，虞千秀望向五太太，得了首肯，這才與兩位姨娘低聲議論舞曲。
虞千菡看看天色，這都過戌時要進亥時了吧！還跳舞，然後再是行什麼花令，柳姨娘今晚是不打算睡覺了嗎？可她虞千菡卻頂不住啊！現在她就想睡了。
虞千菡剛要起身告辭掃她們的興時，有個急沖沖的身影卻搶先了。
「五太太，不好了，不好了只見那虞媽媽慌亂地跑進水榭，也忘了行禮，就這樣沖了過來。
「什麼事？這火急火燎的，這麼沒規矩，虧你還是莊里的老人了五太太身子一直，坐了起來，對著虞媽媽就是一通怒斥。
「太太，真的大事不好了，大魚村著火了！」虞媽媽對著五太太當眾的怒斥也不高興起來，當下就拉下了臉來，聲音也帶著幾分牽強的壓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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