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雄見他綢衫衣袖筆直下垂,不起半分波動,足見他定力奇高,在這緊急關頭居然仍能絲毫不動聲色,那是膽色與武功兩者俱臻上乘,方克如此,兩者缺一不可,各人無不暗暗佩服。
龍軍知道將要發生的事情,覺得沒有什麼必要留在此處,趁著大家注意力集中在劉正風這邊,他悄悄走進那名挾持劉青的嵩山弟子後面,一把掩住他的嘴,一掌把他打到一旁,同時封住他的穴位,並點了劉青啞穴,一把抱起她飛速向後院跳出,嵩山派的弟子見他挾著一人逃走,想要追趕已經來不及了,而且正事要緊,只得作罷。龍軍並沒有逃遠,而是呆在一處隱秘處,靜靜等待,過了好一會兒,曲洋和劉正風從劉院跳出在,兩人都口吐鮮血,面色蒼白,胸前血跡斑斑,顯然受了極重內傷,只見他們沿著街道左拐右拐,然後竟直向著郊外串去,龍軍抱起劉青,不緊不慢的跟在後面,一直來到衡山城郊外一瀑布處,龍軍悄悄找一隱蔽處把劉青輕輕放在一旁,只見那曲洋盤坐在草地上,臉色蒼白,嘴角尤掛著血跡,他看了一眼劉正風,大笑道︰「劉兄,你我命不久矣,趁此機會,不若你我再合奏一曲笑傲江湖,也不枉咱倆相交一場!」劉正風看了曲洋一眼,哈哈大笑,兩人不約而同拿出琴簫開始合奏,只听琴簫悠揚,甚是和諧,瀑布便在旁邊,但流水轟轟,竟然掩不住柔和的琴簫之音。
忽听瑤琴中突然發出鏘鏘之音,似有殺伐之意,但簫聲仍是溫雅婉轉。過了一會,琴聲也轉柔和,兩音忽高忽低,驀地里琴韻簫聲陡變,便如有七八具瑤琴、七八支洞簫同時在奏樂一般。琴簫之聲雖然極盡繁復變幻,每個聲音卻又抑揚頓挫,悅耳動心。龍軍只听得血脈賁張,忍不住便要站起身來,又听了一會,琴簫之聲又是一變,簫聲變了主調,那七弦琴只是玎玎當當的伴奏,但簫聲卻愈來愈高。龍軍心中莫名其妙的感到一陣酸楚,側頭看劉青時,只見她淚水正涔涔而下。突然間錚的一聲急響,琴音立止,簫聲也即住了。霎時間四下里一片寂靜,唯見明月當空,樹影在地。一會,曲洋緩緩說道︰「劉賢弟,你我今日畢命于此,那也是大數使然,只是愚兄未能及早出手,累得你家眷弟子盡數殉難,愚兄心下實是不安另一個道︰「你我肝膽相照,還說這些話干麼……」劉正風續道︰「人生莫不有死,得一知己,死亦無憾曲洋道︰「劉賢弟,听你簫中之意,卻猶有遺恨,莫不是為了令郎臨危之際,貪生怕死,羞辱了你的令名?」劉正風長嘆一聲,道︰「曲大哥猜得不錯,芹兒這孩子我平日太過溺愛,少了教誨,沒想到竟是個沒半點氣節的軟骨頭曲洋道︰「有氣節也好,沒氣節也好,百年之後,均歸黃土,又有甚麼分別?愚兄早已伏在屋頂,本該及早出手,只是料想賢弟不願為我之故,與五岳劍派的故人傷了和氣,又想到愚兄曾為賢弟立下重誓,決不傷害俠義道中人士,是以遲遲不發,又誰知嵩山派為五岳盟主,下手竟如此毒辣劉正風半晌不語,長長嘆了口氣,說道︰「此輩俗人,怎懂得你我以音律相交的高情雅致?他們以常情猜度,自是料定你我結交,將大不利于五岳劍派與俠義道。唉,他們不懂,須也怪他們不得。曲大哥,你是大椎穴受傷,震動了心脈?」曲洋道︰「正是,嵩山派內功果然厲害,沒料到我背上挺受了這一擊,內力所及,居然將你的心脈也震斷了。早知賢弟也是不免,那一叢黑血神針倒也不必再發了,多傷無辜,于事無補。幸好針上並沒喂毒劉正風輕輕一笑,說道︰「但你我卻也因此而得再合奏一曲,從今而後,世上再也無此琴簫之音了曲洋一聲長嘆,說道︰「昔日嵇康臨刑,撫琴一曲,嘆息縱情精妙妙,又怎及得上咱們這一曲?只是當年嵇康的心情,卻也和你我一般劉正風笑道︰「曲大哥剛才還甚達觀,卻又如何執著起來?你我今晚合奏,將這一曲發揮得淋灕盡致。世上已有過了這一曲,你我已奏過了這一曲,人生于世,夫復何恨?」曲洋輕輕拍掌道︰「賢弟說得不錯過得一會,卻又嘆了口氣。劉正風道︰「大哥卻又為何嘆息?啊,是了,定然是放心不下非非
只見那曲非煙的說道︰「爺爺,你和劉公公慢慢養好了傷,咱們去將嵩山派的惡徒一個個斬盡殺絕,為劉婆婆他們報仇!」猛听山壁後傳來一聲長笑。笑聲未絕,山壁後竄出一個黑影,青光閃動,一人站在曲洋與劉正風身前,手持長劍,正是嵩山派的大嵩陽手費彬,嘿嘿一聲冷笑,說道︰「女娃子好大的口氣,將嵩山派趕盡殺絕,世上可有這等稱心如意之事?」劉正風站起身來,說道︰「費彬,你已殺我全家,劉某中了你兩位師兄的掌力,也已命在頃刻,你還想干甚麼?」費彬哈哈一笑,傲然道︰「這女娃子說要趕盡殺絕,在下便是來趕盡殺絕啊!女娃子,你先過來領死吧!」劉正風道︰「姓費的,你也算是名門正派中有頭有臉的人物,曲洋和劉正風今日落在你手中,要殺要剮,死而無怨,你去欺侮一個女女圭女圭,那算是甚麼英雄好漢?非非,你快走!」曲非煙道︰「我陪爺爺和劉公公死在一塊,決不獨生劉正風道︰「快走,快走!我們大人的事,跟你孩子有甚麼相干?」曲非煙道︰「我不走!」刷刷兩聲,從腰間拔出兩柄短劍,搶過去擋在劉正風身前,叫道︰「費彬,先前劉公公饒了你不殺,你反而來恩將仇報,你要不要臉?」費彬陰森森的道︰「你這女女圭女圭說過要將我們嵩山派趕盡殺絕,你這可不是來趕盡殺絕了麼?難道姓費的袖手任你宰割,還是掉頭逃走?」劉正風拉住曲非煙的手臂,急道︰「快走,快走!」但他受了嵩山派內力劇震,心脈已斷,再加適才演奏了這一曲,心力交瘁,手上已無內勁。曲非煙輕輕一掙,掙月兌了劉正風的手,便在此時,眼前青光閃動,費彬的長劍刺到面前。曲非煙左手短劍一擋,右手劍跟著遞出。費彬嘿的一聲笑,長劍圈轉,拍的一聲,擊在她右手短劍上。曲非煙右臂酸麻,虎口劇痛,右手短劍登時月兌手。費彬長劍斜晃反挑,拍的一聲響,曲非煙左手短劍又被震月兌,飛出數丈之外。費彬的長劍已指住她咽喉。忽听得身後有人喝道︰「且住!」費彬大吃一驚,急速轉過身來,揮劍護身。他不知龍軍和劉青就隱伏在附近,一動不動,否則以他功夫,決不致有人欺近而竟不察覺。月光下只見一個青年漢子謙卑抱拳︰「費師叔好」。費彬喝問︰「你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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