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沈傾琀輕輕頜首，也不再多說，便拿起了手邊的玉筷。可她才夾一筷菜放進碟中，便聞得街上傳來一陣吵鬧。
有人打量一眼，疑惑地問︰「怎麼突然冒出這麼多人，亂糟糟的，這是要干什麼？」
恰巧上菜的小二還未出去，他嘆口氣解釋道︰「又是震旦大學的那幫學生搞什麼抗議游行呢，來回來去，這都已經兩天了！」
「唉，現在的孩子都太不知道天高地厚了，他們以為憑空喊幾句、走幾圈，就能改變現狀？太天真了，到時治安兵一來，還不是平白被當成了活靶子，何必呢？」
傾琀听著一旁的喟嘆，眸一揚，望向窗外。
果然瞧見逶迤的學生隊伍緩緩而來，他們個個頭戴白條，手中揮著寫滿標語的旗子，一聲聲口號如海嘯沖天。他們都是花樣年紀，張張面龐青春年少，而她在其中竟發現了一張熟悉的臉。
「對不起，各位叔伯，傾琀先失陪一下！」
傾琀臉色忽變，她走得有些匆忙，還不及他人多問，她人影已到了樓梯口一路跑下。出了萬興樓，游行的學生已經拐彎朝南行去，她又急急追趕。
「蝶舞……蝶舞！」傾琀大聲叫道，不過學生們吶喊的聲音顯然更大，她的叫聲如同石沉大海一下就被淹沒了。
傾琀只得鑽進隊伍中，她穿著淺綠色的旗袍，在一群學生裝束的人里面格外打眼，每個人都怪異地看她。她顧不得這麼多，挨個挨個地找著。終于，她看見了那個綁著兩條麻花辮的女孩兒，她毫不猶豫地沖上去上前，抓住她的手就往外拉。
「喂！你想干嘛？放開我，快放下我！」沈蝶舞寒著臉，掙扎不止，「沈傾琀，我叫你放手！」
見兩人拉拉扯扯，沈蝶舞的同學自然有人過來幫忙。他們分開兩人的手，然後狠狠推開沈傾琀，她一個趔趄差點摔倒。
然而，待她站穩，又要過來拽沈蝶舞出去，「蝶舞，別鬧了，快跟我回家！」
「沈傾琀，你瘋了嗎？你憑什麼來對我指手畫腳！」沈蝶舞怒道。
「就憑我是你的姐姐！」傾琀想起剛才小二的話語，不由也有些激動，「你知不知道，自己正在做一件萬分危險的事，治安軍隨時都可能有來！到時拳頭、槍子，你能承受哪一樣兒？蝶舞，我知道你愛國，但是愛國救國，不單單只憑一腔熱血而已！你的性命唯有一條，丟了，便徹底沒了希望！」
「住嘴！天下就是有太多像你這種貪生怕死的人，中國才會國之不國！」
「你可以不听我的，但是你總得想想二娘吧。你是她唯一的女兒，如果你有什麼閃失，你叫她以後怎麼活？」
聞言，沈蝶舞的目光閃了閃。而傾琀知道，這些話正好戳中了她的心，因為她知道蝶舞從小到大向來都是一個孝順的好孩子。
但就在這時，警哨聲乍響，大批治安軍如潮水一般涌了過來。不消一會兒，他們便團團將學生隊伍包圍住，可學生們也不等閑，見這種情況徒手就與對方對抗了起來。
怒吼聲、叱責聲和吶喊聲交織在一起，場面頓時亂成一鍋粥，一度失去控制。
最後，不知是哪個治安軍率先開了槍，一個學生正中眉心，雙目怒睜地倒地慘死。既然已經鬧出了人命，那幫治安軍索性也不再顧及，一槍打了又一槍。
大家爭相尖叫，抱著腦袋四散逃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