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泉楓的頭痛病越來越頻繁了,他按著太陽穴,听著各處傳來的關于普及宗教的「捷報」。
「夠了!」帝泉楓怒道。他開始覺得這幫沒用的大臣真的好煩。何駱閉上嘴,一臉虔誠地看著帝泉楓。當然,「虔誠」只局限于在元首面前!
長達幾個月的戰爭真的拖垮了這個曾經不可一世的大帝國,東南兩處兵馬同時進犯,國內蝗災瘟疫不斷,餓殍遍地,易子而食,戰場上流血漂櫓,尸橫遍野,而民怨四起的西南部,已經主動向西部泰歌聯邦投誠,以三州的名義加入了泰歌聯邦。奧茲帝國在帝泉楓手中,像一個回光返照的病人,垂死掙扎幾個月之後終于徹底失去了所有的青春與活力。親信盡失的帝泉楓癱坐在龍椅上,終于厭煩了文臣武將的歌頌,如果他早明白他自己沒有別人所說的那樣文治武功,他也不會如此頹唐至此。
就在何駱、月明河等人按照帝泉楓頒布的「思想控制」法令排除異己,結黨營私的時候,泉恆、海嵐、長庚都沒有停止自己的腳步。帝泉恆名正言順,揮軍南下圖謀復國大業;海嵐以勤王為名,響應泉恆擴大己方勢力;在西南一戰大獲全勝從而名聲大噪的泰歌聯邦元首長庚此時也以東進剿匪為名,增兵奧茲國西北,堂堂的奧茲帝國,眼看就要被瓜分殆盡!
「報,東部蒼龍之國匪軍一路南下,已經到了翡翠城北城了,大將軍英淳抵敵不住,已經投降帝泉恆!」
「混賬!誰讓你在帝泉楓大人面前稱帝泉恆?!」月明河罵道。
帝泉楓擺了擺手,嘆道︰「罷了,這時候說這些還有什麼用?!」
何駱進言道︰「陛下。好漢不吃眼前虧,趁泉恆還沒有打到禁城,趕緊西狩吧!」
帝泉楓抬起頭,環視頭頂寬敞的穹頂,心中的落寞之情可想而知。
奧茲歷帝泉楓三年初,帝泉楓西狩,倉皇出逃,帝泉恆得國,定都翡翠城。
當帝泉恆父子再次走進皇宮大院的時候,可以說感慨萬千。身後一眾武將跟鄉下人進城似的。走馬觀花,看得是不亦樂乎。
南靖玄也是慨嘆︰「哎,好久沒有回翡翠城了,眼前情景似是而非的,重要的是。城里的人怎麼少了這麼多?!」
浦淨笑道︰「我听說奧茲國不敬神明者殺,更兼同時兩處開戰。抽調民夫無數。把個花花江山,徹底斷送了。」
虎嘯天真的是第一次來翡翠城,貧民出身的他早被翡翠城的繁華氣象搞得暈頭轉向了,他說︰「哎呦,這地方太棒了,翡翠城翡翠城。真是比翡翠還貴啊!」
他這一席話把眾人都逗樂了,泉恆說道︰「勝由勤儉敗由奢,我們能有今天的業績,全都是因為勵精圖治。勤政愛民,倘或像泉楓那般,就是將天下拱手相讓!」
虎嘯天點頭,嘆道︰「主公,實不相瞞,五分天下你已得其半,而你現在仍然能夠如此氣定神閑,縱觀古今,恐怕前所未有。我听聞奧茲大王當初分封天下,氣度非凡,可是晚年因為居功自傲也做出了不少錯事,不要說他,末將當年,裂土封王,也是窮極奢華,早忘了當初為國為民的初衷,由此,末將不得不佩服主公!」說罷,一拱手,面容嚴肅,不似作偽。
泉恆笑道︰「哈呀,你剛說朕不居功自傲,便情不自禁地給我戴起高帽來了,難道是想置我于不義之地嗎?泉恆是說笑,沒有惡意,虎嘯天見泉恆說話和氣,可是語氣中略帶責備,也是不好意思,搔了搔腦袋,不說話了。
泉胤說道︰「父皇,而今我們雖然已經奪回了翡翠城,可是讓泉楓這家伙跑了,我們不能掉以輕心啊,南方還有很多擁護他的地方,萬一他死灰復燃,對于我們來說一定難纏!」
泉恆點了點頭,說道︰「我也明白,只是回到故鄉,不回家看一眼,實在是有些遺憾呢。」泉恆親自領著部下觀賞禁城景色,皇宮大院,第一次向外臣敞開,也從一個側面表現了泉恆帝王的開明。
稍事休息之後,泉恆和大家在正殿盤膝坐在地上吃早飯,早飯很簡單,每人一塊肉脯一張烙餅,眾人吃完,披上重甲,騎上快馬,又出了翡翠城。翡翠城中,只有浦淨一人留守,浦淨身在皇都,也是感慨萬千。領著兵馬四處走走,布防之後,就去了昔日常去的小店,要了一盤羅漢豆,兩條馬步魚,一壺清酒,靜靜坐著,回憶著過去的日子。
店里只有浦淨一個客人,店主是一個白發老翁,酒菜擺好之後,就站在浦淨身邊伺候。浦淨問道︰「老人家,我記得以前在這里開店的是一個年輕人啊,怎麼,他哪里去了?」
老者苦笑道︰「這位軍爺,您說的是犬子吧?哈呀,哪里還是年輕人,已經四十多了啊,哎,如果還健在的話,該是四十多了……」
泉心驚道︰「怎麼,原來的小二哥沒了?」
老者嘆道︰「犬子不肖,在這里開個小店,勉強生計,只是當年惹過一個痞子,您也知道,我兒子生前五大三粗的,打架好生厲害,當初那個痞子吃飯不給錢,還調戲我家兒媳,犬子一氣之下,痛打了那人一頓。誰料想,帝泉楓登基以後,成立了‘影’供他差遣,這些人也沒什麼正事可做,就是平日里打听誰家里不尊敬聖賢,誰家罵過教皇了。當初那個痞子見這活不累,還有好處,于是早就加入了‘影’,您老人家有所不知,‘影’就是一群痞子流氓聚到一塊了,他們听說那小子受過我兒子欺侮,便三天兩頭來這里找茬,起先我們還能忍耐,可是,可是後來這幫畜生,這幫畜生要來糟蹋我家兒媳婦。我兒子可是生氣了啊,他一個人跟一群人拼命,三下五除二讓人,讓人活活打死了!」
泉心說︰「那您兒媳呢?」
老者說︰「這女人,我也沒話說啊,我兒子死後,便半推半就地嫁給了那個痞子,現在人模人樣的,還時常來這里欺侮我這把老骨頭!」
泉心恨道︰「好個水性楊花的人兒!老人家你不必難過,現在的天下已經不是那幫畜生的天下了。從今往後,再沒人敢給您苦日子過了!」泉心也不再喝酒,問明了那個「影」家在何處,便獨自一人去了那里。
那痞子名叫利犬兒,平日里浪蕩無依。帝泉楓的高壓政治卻給了他風光的機會。泉心一腳踢開利犬兒家的門,便見到一人。腦袋上貼著狗皮膏藥。正和一個女子收拾細軟準備逃跑,利犬兒早先家徒四壁,而今雖然混出門道,訛來的錢卻都被他賭輸了,剩下來交給駢頭,這駢頭卻也不是省油的燈。兩個人整日今朝有酒今朝醉,入不敷出的,這破屋子落到他倆手里可是倒霉到家了,泉心踢開門之後。一股臭氣便沖了過來,急忙退後幾步,指著利犬兒說道︰「你,給我出來!」
利犬兒見來人是一副官人模樣,連忙狗也似的舌忝了出來,說道︰「大爺,您找小的什麼事?」
泉心見這人三根筋挑著脖子,邪眉歪眼窮極造化,不知道猥瑣什麼意思的看他一眼全明白了。于是問道︰「你叫利犬兒?」
「是,小的叫利犬兒。」
泉心點了點頭,說道︰「事情是這樣的,泉恆大人呢,要重塑‘影’機構,只是一時找不到當初‘影’的花名,不過我從別人那里听說,你是‘影’的得力干將,就親自來找你了。這樣,你把你認識的‘影’的成員都找出來,讓他們在‘悅來酒家’集合,本官要親自問他們點事情。」
「得 ,您瞧好吧!」利犬兒听說是這麼個事兒,立刻飛也似的跑了。他渾家在屋里還招呼泉心︰「大人,進來坐會吧!」
泉心見這女人模樣標致,又會打扮,倒也算是美女,只是丈夫新死,便嫁給仇敵,于這貞節名聲看得太輕,雖說泉心不是什麼封建的人,但是見到她這般花枝招展總覺得惡心透頂,一甩手便離開了。
悅來酒家和老店主坐著,吃著方才點的羅漢豆,過不多時,利犬兒便帶著人來齊了,泉心抬起頭,差點沒嗆著,這幫人一個個佝僂著背賊眉鼠眼,利犬兒在里面居然算是長得挺不錯的了。泉心忍住笑,說道︰「你們就這麼多?」
利犬兒答道︰「我們這些呢,是北城的,另外南城那些跟我們不對付,他們是異教徒,我們是虔誠信徒,那是不能同流合污的!」
泉心說︰「你把他們找回來!」
過了一會,又來了一群獐頭鼠目的「異教徒」,來了就跪在泉心面前,說道︰「大人,我們是虔誠信徒,他們是異教徒!」
老者見這幫人互相謾罵,全沒涵養,以為泉心要和他們同流合污,冷哼一聲,便要鑽進後廚了。泉心一把抓住老者,讓他坐下,小聲說︰「老人家看戲便罷!」
泉心清了清嗓子,說道︰「就只有你們?再有沒有了?」
利犬兒搶答︰「本來還有的,可是一部分上戰場了,另一部分跟著泉楓那個王八蛋跑了,就剩我們這些了!」
「混賬,泉楓是你罵的嗎?」泉心怒道。
「小的該死,小的該死!」利犬兒連忙掌嘴,狼狽相極為可笑。
泉心看見這幫雞賊,可以說心里都涼了半截,心說泉楓找了這麼一群混蛋玩意兒,國家怎麼會不衰敗,其實這也是冤枉泉楓了,他哪里有機會知道,他的下屬們在離開他之後會是什麼樣子?!
泉心問︰「這回還有沒有了?」
「沒了,真沒了!」利犬兒連忙回答。
泉心點了點頭,拍了幾下手掌,利犬兒還沒反應過來是怎麼回事,泉心身後就突然出現了一群身穿黑色勁裝,用面罩遮住臉龐的人,他們散發著一股殺氣。老者打了個冷戰,突然發現其中一個人懷里居然還抱著一個小女圭女圭。
「大人,您終于回來了。」為首的黑衣人跪在泉心面前,語氣冰冷。沒有什麼起伏。泉心點了點頭,站起身,示意那個人也站起來。
他走到利犬兒眼前,問道︰「知道我身後的這群人是誰嗎?」
利犬兒上哪知道這群活爹是干什麼的,這群人殺氣騰騰,恐怕今日難以善罷甘休,于是顫抖著說︰「小人,小人不知道!」
泉心笑道︰「他們是活躍在黑暗中的幽靈,沒有人知道他們的存在,更沒有人知道他們究竟是什麼人。甚至他們是否是人都不是很清楚。他們是統治者的影子,遍布各地,卻神不知鬼不覺,他們只效忠于一個人,那就是他們認同的奧茲帝國的主人。他們為他拋頭顱灑熱血,沒有一句怨言。交給他們去做的事情。也絕對會完成,如果我這麼說,你明白這群人是什麼人了嗎?」
利犬兒驚道︰「‘影’!」
泉心很高興的點了點頭,說道︰「你倒不是笨得要死,怎麼,比比看。是我的‘影’厲害,還是你們這群地痞流氓厲害?!」
利犬兒等人一听這話,立刻駭得魂飛天外,全部跪在地上推金山倒玉柱。磕頭如搗蒜︰「小人有眼不識泰山,沒想到您,您……」
泉心沒有搭理這群人,把手一招,立刻就有黑衣人上前︰「這群國殃民,一會兒把他們全都押往天牢,看管起來。」
那人點了點頭,說道︰「我明白了,大人,您這次回來,是要繼位嗎?」
泉心搖了搖頭,轉過身從別人手中接過了孩子,逗弄他玩兒︰「不,有人比我更適合做皇帝。」
那人又問︰「作為‘影’的創始人,在您死後,我們受帝泉熙直接管轄,之後隸屬于星河大人,帝泉哲離開之後,星河大人已經無心參政,我們基本上屬于無人統管的狀態,您的兒子出事之後,我一直派人暗中保護,現在您回來了,我們希望您能再次接管‘影’!」
泉心自嘲道︰「唉,誰又能想到,當年創立了在宮廷中被傳得神乎其神的‘影’的人,就是那個怯懦優柔的太子?年輕氣盛,總以為盡知天下事便可無敵于天下,殊不知能夠天下無敵的只有兩個字足矣。」
小孩子啃著手指頭,躺在泉心懷里特別的乖︰「叔叔,哪兩個字啊?」
泉心低下頭,看著兒子,問道︰「小朋友,你叫什麼名字啊?」
「我叫泉聲溟!」小娃子說話響亮,看上去便是那種聰明伶俐的孩子。
泉心點了點頭,繼續問︰「這個名字誰給你起得啊?」
小孩子伸手一指,正指著站在泉心身邊的那個黑衣人,泉心轉過頭看了他一眼,問道︰「你怎麼知道是他呢,後邊的叔叔跟他長得不是一樣的嗎?」
「不一樣,叔叔們說話聲音不一樣,身上的味道也不一樣!」
黑衣人說道︰「和他母親一樣,聰明絕頂!」
泉心看著遠方,說道︰「聰明絕頂,也要看用到哪里啊!」說罷站起身來,老者眼楮都沒來得及眨,這群人便已經消失不見了,包括罪惡滔天的利犬兒!
老者以為剛才發生的都是夢,可是,手邊的錢,明明就擺在那里……
泉恆又咳嗽了起來,最近他咳嗽的次數越來越頻繁了,泉胤想問泉恆究竟是怎麼回事,可是泉恆似乎很不喜歡听別人叫他去看醫生。
泉楓的「西狩」已經狼狽到家了,泉胤一路上看到了無數宮廷的御器被隨手丟在地上,還有一些太監宮女,因為走不動路而被追上,泉恆明白,這證明他們追的道路沒有錯。泉楓這個家伙,喜歡走大路,大路平坦,一望無際。
南靖玄從後邊追上來,向泉恆說道︰「剛才我派出去探路的人回信過來,說泉楓已經匯合了西邊虛澍城派遣的接應部隊,被接到虛澍城了。」
泉恆問︰「虛澍城有多遠?」
南靖玄答︰「不到四十里。」
泉恆說道︰「泉楓一定不會在那里呆很久,根據我對他的了解,他一定會跑到泰歌聯邦,在長庚的庇護下才會安心,所以我們必須立刻追上他們,如果讓他們和長庚會師,我們勞師遠征就被動了。」
南靖玄點頭,立刻傳令三軍,立刻丟掉暫時用不上的輜重,全速前進!
泉恆抵達虛澍城的時候,已經是下午。虛澍城守衛斕曦堅守不出,泉恆軍沒有攻堅設備,一時也難以攻破城建壁厚的虛澍城。
正在泉恆等人愁眉緊鎖之際,泉胤突然指著城頭說道︰「父皇你看!」
泉恆順著泉胤指的方向看去,城頭居然掛上了白旗!泉恆不明所以,令人到城下去問︰「虛澍城的人听著,吾皇問你們,可是要開城投降?!」
這時城頭站出一人,高喊︰「我為星河大人昔日手下牙將司釋,等待大軍多時,虛澍城除斕曦一人死保泉楓以外,都願意歸順泉恆大人,現在我們已經把斕曦殺了,你們等一會兒,我們開城門,不過你們千萬不要放箭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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