荊軻把上級的想法借自己的口說給了樊於期听,樊於期說︰「只要能報仇,何必還要頭?」說完便刎頸自殺。
太子丹听後,表現得傷心太平洋,但沒有像人們預料的那樣為朋友兩肋插刀讓荊軻抵命。不過表面文章還是一定要做夠,反正人不是他殺的,也不是荊軻殺的,而是他自己殺的——簡稱自殺。可見只要表面文章做好,什麼時候都能夠佔據道德的制高點。
當然,有了信物還不能叫萬事俱備,殺人得有刀子,因為你總不能用手在秦王脖子上撓來撓去吧,那樣弄不死秦王,反倒能把他逗樂。這里得夸一下太子丹的後勤工作做得很好了,沒等荊軻開口,他便已經在制器名家徐夫人手里花百金購得一件天下之利匕,然後淬之以毒,凡傷口沾染者立斃。
當他們把所有的這一切都做好的時候,我便來向荊軻告別。我說︰「祝你好運,但願能看見你名揚天下的那一刻。我累了,真是太累了,遇見你是我的劫,希望我們來生繼續做兄弟。我下輩子絕不再當女兒家了,你要答應我一定不要讓我失望
荊軻說︰「好,那你準備干什麼呢?」
我說︰「遠離廟堂,然後,等你!」
我轉身離去,每踏出一步,感觸到荊軻的氣息就越來越少。我走得很慢,直到已經在荊軻眼里變得很小,不知為何,我的心顯得很失落。突然,一個飄渺的聲音從我的身後傳來︰「櫻冰,你是我的紅顏,永遠都是,下輩子你要記得還做我的紅顏!」沒有任何理由,我的眼淚嘩的一下全都流了下來。
五
荊軻走的那天,太子與賓客皆白衣冠送之。至易水邊,高漸離擊築,荊軻和而歌,為變徵之聲,士皆垂淚涕泣。荊軻踱上前唱道︰「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復還!」接著樂音又變做慷慨激昂的羽聲,人們听得虎目圓瞪,怒發沖冠。于是荊軻登上馬車飛馳而去,終已不顧。
需要補充的是,陪伴荊軻的還有一個人,這個人名叫秦舞陽,據傳十二歲就殺過人,是他那個城市的城管兼地痞,這次是被太子丹花重金請來的。由于荊軻看不上秦舞陽,所以易水送別幾乎沒有他什麼事。當時荊軻甚至武斷地認為,事若失敗,必由此豎子也。
荊軻真是想得太單純了,難道真不知太子丹派秦舞陽隨他而行有怕他攜款潛逃的嫌疑?秦舞陽或許是個標準的小人,但小人從來都不是無關緊要的。你還別說,這世間真有這麼一種人,做任何事情都不吃虧,得空就挖別人的牆角,滲自己的沙子。
這一路下來,他們說話統共超不過十個字,荊軻連秦舞陽長得是什麼樣子都不大清楚。
兩個人辦事也有好處,比如搬運東西。從荊軻隨行所帶的東西可以看出太子丹大有畢其功于一役之勢,幾乎把所有的賭注都押上了。
他們二人到了秦地後沒有直接去見秦王,而是忙著給秦王的寵臣蒙嘉送禮。由此可見送禮走後門這件事在中國由來已久,可謂很傳統啊。其實他們之所以送禮,主要原因是送禮能夠提高效率。據有關部門統計,就像還沒有發現比高考更好的方式選拔人才一樣,至今也沒發現一個比送禮更行之有效的辦事法則。
蒙嘉口碑果然很好,在秦王面前替燕國說了很多的好話,說燕王畏懼大王的威勢,不敢相抗,願舉國為你的臣民,和各方諸侯同列,像秦國郡縣一樣進奉貢品,只求能夠奉守先王的宗廟。為了表示誠意,特地斬了樊於期,並獻上燕國督亢的地圖,這次派來使者向大王稟告,唯命是從。馬屁拍得入木三分,把秦王燻得暈暈乎乎,興高采烈。
後來司馬遷對此事只用六個字描述︰秦王聞之,大喜。
于是荊軻、秦舞陽得以相見秦王。
六
關于荊軻刺秦王這件事,很值得一說。其實結果大家都已知道了︰沒成功。很多人表示不理解,認為像荊軻這麼有名的劍客怎麼連一個手無寸鐵的肥佬(關于秦王的體格,有興趣者可以參見秦始皇畫像,中學歷史書上就有)都解決不了。
這的確是個引人深思的問題。
你可能會說,這已經沒有什麼好講的了,古往今來對這件事思考的人太多了。至于說精彩程度,電影電視也做過很多種演繹,夸張、荒誕、搞笑的都有,難道你想另闢蹊徑,篡改歷史不成?
我當然不能篡改歷史,但我看見別人把歷史篡改得一塌糊涂心里就憋得不行。因為我所知道的歷史和別人不一樣,至于怎麼個不一樣,有興趣的話可以捏著鼻子往下試著讀一些,應該不會讓你失望。
當時的情況是荊軻接過秦舞陽遞過的地圖,去奉給秦王。有史書上說當時秦舞陽色變振恐,嚇得屎尿齊出。這話純屬想當然的扯淡,因為史家當時誰也沒有在現場,但為了襯托荊軻的英勇無畏,才這麼編排。他們要麼以訛傳訛,要麼自己在蹲坑的時候使勁想,真不知是在拉屎還是在寫文章。
秦舞陽再怎麼說也是個經過大事的人,要是怕死早就回家抱孩子去了。荊軻去給秦王呈現地圖的時候他是眼觀六路耳听八方——不是想跑,而是確保計劃的萬無一失。
地圖緩緩打開,笑容也緩緩在秦王臉上蕩漾開來,在快要完全蕩漾開的時候突然凝固了,因為他看見了一柄青幽幽的匕首。匕首被卷在羊皮做的地圖里,開始還在地圖上躺著,眨眼就已在一只手里握著。
那只手的主人是荊軻。
荊軻的動作很快,但沒有及時捉住秦王,原因是距離太遠。而當時的秦王有吞吐天地之志,對任何人都不信任,所以沒有親信侍從羅列左右。這一遽變使他慌了手腳,好在他居高臨下,得以有空隙逃避。秦王站起來的時候,荊軻離他有五十步,一個咫尺天涯的距離。
此時,荊軻要是有飛人博爾特的速度當然最好,然而歷史往往就是在那幾秒內被改寫。荊軻速度雖然很快,但沒有達到理想中的那種快,最後他趕到的時候只抓住了秦王的衣袖。
抓住衣袖也很難得,我們應該對其予以表揚,因為只要抓牢還是很有希望的。可惜的是衣袖並不是身體不可分割的重要組成部分,只要需要,衣服可以隨時月兌掉。
秦王毫不猶豫地舍去衣袖,匕首與他擦身而過,好險!說到這里,請允許我插播個廣告,就是此處可以深刻體現漢人寬大服飾的優越性,比如你被惡狗咬住衣服,可以很方便地掙月兌,而你要是穿胡人的緊身獸皮短服,估計把你的肉扯下來衣服也月兌不掉。
這個廣告就不收錢了。
在我插播廣告的這段時間里,秦王可沒閑著,而是嫻熟地奔向自己的佩劍。這把佩劍外表很像日本軍刀(注︰日本軍刀開成雙刃就很像劍了),根據時間的前後,所以我一直懷疑日本軍刀嚴重侵犯了我國知識產權。
日本人的優點是能夠很好地吸收別人的缺點,比如秦王最需要劍的時候,劍卻由于太長卡在劍鞘里了,于是越緊張越拔不出來。
對秦宮里的人來說,這絕對是個計劃外的恐怖襲擊,荊軻拿匕首去刺秦王相當具有爆炸性,當時里面是亂成一團糟。依照秦律,臣子在殿上侍奉君王不得攜帶任何兵器,而守衛宮禁的侍衛雖有武器,但都站在殿外,沒有秦王命令不能上殿。
在這危急關頭,秦王來不及召殿下衛兵,因此荊軻追趕秦王的時候,大臣們在倉猝之間驚慌失措,沒有什麼東西拿來還擊荊軻,只好一起用手抓他。但這些大臣手無縛雞之力,手抓荊軻好比給他撓癢,有個叫夏無且的御醫甚至把自己的藥袋也都招呼上去了。
秦王在這一過程中一直圍著殿內大柱被人追著強迫鍛煉身體,累得氣喘如牛。最後終于在大臣的協助下趁機拔出佩劍,又趁機刺中荊軻。荊軻重傷跌倒在地,只好把匕首暗器一樣向秦王擲去,未中。秦王用剁肉餡的劍法去砍荊軻,共砍了六十六劍,荊軻傷八處。
看到這里你可能疑惑了,不對啊,秦王砍了六十六劍,數字雖然很吉利,但也不至于只砍傷荊軻八處吧,劍法太差了吧,要不就是你寫錯了?「六十六」雖比「八」多兩個字,但你不會為了多拿兩個字的稿費瞎寫吧?需要聲明的是,我沒有寫錯,秦王劍法也沒有問題,有問題的是我,因為秦王另外的五十余劍全都招呼在我身上了。
你可能會更加疑惑,問我又是從哪兒冒出來的。荊軻刺秦王好像沒我什麼事。你的疑惑可以理解,但如果我告訴你我就是秦舞陽你還會奇怪嗎?秦舞陽當時冒死用自己的身體裹住荊軻,疼的卻是我自己。
不過歷史沒有錯,就是那個名叫秦舞陽的人壞了荊軻的大計。秦舞陽原本是我的親信,當他得知被選中當刺秦王的搭檔時,立即就哭了,抱住我的腿說他還有八十歲的老母和八歲的兒子需要他侍奉撫養。我靜靜地對他說︰「男子漢大丈夫,哭就哭,干嗎還在褲襠里拉屎?你去隱姓埋名吧,這里的一切都由我處理真正的秦舞陽于是在這個世界上消失了。
其他親信迅速把我易容成秦舞陽的模樣,一個新的秦舞陽誕生。這個過程很簡單,因為憑我的體格和容貌,扮個爺們兒根本不需化妝。而易容過後的我就是被真正的秦舞陽看見,也會以為是在照鏡子呢。
絲蘿不能獨生,願托喬木。荊軻若死了,我怎麼還能活呢?
荊軻一直沒有看出我的破綻,直到在秦王大殿內從我手中接過地圖。在一剎那,他看著我的眼楮,方才讀懂我的眼神,讀懂我所有的故事。那時的我心中溢滿了幸福。
後來……
當我沖上大殿的台階,撲向荊軻身體的時候,荊軻對我笑了一下,笑得很無奈。我摟住荊軻,我們的心髒離得是如此之近。他在我耳邊說︰「我……我沒能活捉秦王,很遺憾不能帶你出去原來他是能夠殺死秦王的,後來卻妄想帶我從這里出去。
我淚流滿面說︰「我不需要,這里很好此時已听到劍刃砍斫我骨頭的聲音。
荊軻又說︰「你是我的紅顏,是我埋葬了你的夢……」
我說︰「不,是這個時代
此時,秦國虎賁將士涌入大殿,我們卻更加用力地抱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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