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古人聚在一起都在談論什麼,我只知道現在男人的談話主題主要是圍繞兩件事展開。用一句比較流行的話說,這年頭,不談錢和女人多俗啊。
錢的事情我不想多說。女人的事情我也不想多說,但終于還是沒能憋住。
就從處女說起吧,因為我覺得這件事對中國人的影響比鴉片還要大。在我認識的男人中,最喜歡吹噓的是他和多少女人發生過關系,最看不慣的事是如今的女人太不自重,遇見一個處女比遇見ufo還難。這話女人也可以對男人說,但要是男女雙方都繼續說,恐怕說到我們死掉也說不清。好在中國人喜歡把問題推給歷史,這次也不例外。
男人的處女情結大概產生于原始社會末期,當時男子要求配偶性貞,是為了保持自己子女血統的純潔。在群婚與雜交向一夫一妻制度過渡的過程中,甚至出現了「殺首子」之風,即把婚後妻子或妾所生的第一個孩子殺掉,以確保小孩是自己的。那時沒有親子鑒定技術,這種方法盡管殘忍,但確實能起到心理安慰的作用。
上述只是男人朦朧的處女情結,沒有過多地摻雜面子因素,女人是不是處女無所謂,只要小孩是我的就ok了。不過「殺首子」並不能確保萬無一失,誰也不能保證配偶婚後沒有出軌的可能,于是大家開始注重婚後的貞節問題。從秦到隋唐,人們雖然提出了女子「惟務清貞」、「女不厭潔」等宣傳口號,但對于婚前的貞節看得還是比較輕的。從倫理上來說,這對男女雙方都是比較公平的,沒結婚之前你我都是自由身,自己有支配身體的權利,婚後為了家庭和睦最好都別出軌,這需要雙方合力經營。如果按照這條道走下去,我們至少能在這點上與西方社會真正接軌。
可惜這只不過是假設。到了宋元時期,受到理學「存天理,滅人欲」的影響,男人開始對女人的貞節問題重視起來。女人也被灌輸這樣一種思想︰餓死事極小,失節事極大。最開始,女人對這個提法應該是擁護的,因為作為弱勢群體,長期以來,女性也在渴求性關系的穩定——雜亂的性行為對身體摧殘確實很大。
在這種情況下,男人對處女的嗜好就有了產生和發展的土壤。試想一下,別人的老婆都是原裝的,只有你的不是,你心理能平衡嗎?為了滿足男人這一心理需求,在宋代,女子性貞是婚嫁的先決條件已經有了一定程度的普遍性。這一點和現如今女方要求男方有房才結婚有異曲同工之妙,只不過當時男的要求女方必須是處女。
由于每個男人都非常看重這一點,所以女子也把處女之貞看做是自己最為寶貴的東西。然而,處女的重要標志處女膜又非常脆弱,稍不注意就有可能在不知不覺中破損。等到發現的時候已經晚了,想解釋也說不清。清末文人采蘅子在《蟲鳴漫錄》中記載過一件事︰
有十二三歲幼女,服破襠褲,偶騎鋤柄,顛簸為戲,少頃即去。一老翁見鋤柄有鮮血縷縷,知為落紅,檢而藏之,未以告人。數年後,女嫁婿,而無元紅,疑不貞,翁出鋤柄視之,乃釋然。
我想這個故事主要是想說明一個問題,就是處女膜那玩意兒不可靠,以前女孩偶騎鋤柄就能把處女膜弄破,那現在的人騎山地車或跳舞做腿胯部的運動豈不是更容易?至于老翁在那女孩處女膜破裂之時保存了證據,更是扯淡,鋤柄上抹點雞血也不會有人分得清。從另一個方面來講,當時的人對處女的重視已經達到了病態的程度。
不光是生活中,男人的處女情結在文學作品中也有深刻的體現。元代王實甫的《西廂記》有一段這樣的描寫︰張生與崔鶯鶯初行房事後,看著落紅斑斑的手帕,充滿自得地唱道︰「春羅元瑩白,早見紅香點女敕色
這是張生獲得了崔鶯鶯的初夜權,自鳴得意,把紅斑斑的手帕看做是自己的杰作。而崔鶯鶯把自己交給了張生,就說︰「妾千金之軀,一旦去之,此身皆托與足下,勿以它日見棄,使妾有白頭之嘆意思是你張生以後可不能做對不起我的事。還好崔鶯鶯小時候沒有騎鋤柄把那個薄膜弄破,否則的話第二天張生就有可能翻臉不認人。
上面記述的是幸運的,還有不幸的。《金瓶梅》第二十五回中,西門慶的正妻告誡打秋千的女子,說︰「這打秋千,最不該笑。笑多了,一定腿軟了,跌下來。咱在家做女兒時,隔壁周台官家花園中扎著一座秋千。也是三月佳節,一日他家周小姐和俺一般三四個女孩兒,都打秋千耍子,也是這等笑得不了,把周小姐滑下來,騎在畫板上,把身子喜抓去了。落後嫁與人家,被人家說不是女兒,休逐來家。今後打秋千,先要忌笑為了怕處女膜損傷或破裂,運動的時候連笑都不能,也真夠可以的,不知古代女子笑不露齒除了體現修養和好看外,是不是還有這種考慮。
處女之身既然如此重要,檢驗處女的方法自然也是不能含糊的。我們最熟悉的是「守宮」之法。金庸所著武俠小說《神雕俠侶》中的小龍女胳膊上就有一個「守宮砂」的標記。據說這東西點飾在處女身上,終年都不會消去,一旦她和男子,就會立即消失。這種方法的科學性不得而知,古代文獻中關于這事的記載倒是不少。據西晉張華的《博物志》說,「守宮砂」的制法和用法是︰把蜥蜴放在盆里用丹砂喂養,等到一定時間將其搗爛,即成為紅色顏料——守宮砂。
另外,還有兩種制法,可見于《淮南萬畢術》︰「守宮飾女臂,有文章。取守宮新舍陰陽者各一,藏之甕中,陰干百日,以飾女臂,則生文章,與男子合陰陽,輒滅去同書還有一節雲︰「取七月七日守宮,陰干之,治以井花水和,涂女人身,有文章,則以丹涂之,不去者不婬,去者有奸
可見古人為了驗證女子是否為處子,可謂煞費苦心,非常具有科學鑽研精神,讓我輩汗顏啊。但「守宮」之法說的人很多,是否真靠譜卻沒有強有力的證據,所以沒有被普及。
除了「守宮」,還有一些流于民間的法子。馮夢龍的《喻世明言》中有描述說︰「用細細干灰鋪放餘桶之內,卻教女子解了下衣,坐于桶上。用綿紙條棲入鼻中,要他打噴嚏。若是破身的,上氣泄,下氣亦泄,干灰必然吹動;若是童身,其灰如舊這種法子明顯很扯,但也可以看出當時的人對此還是相信的。
而檢查處女最為普遍的方法還是「驗紅」或「落紅」,此法就是與女子時看是否「見紅」。這種方法成本低廉,看起來直接、可信,因此大受歡迎。如前所述,「落紅」的法子很容易出錯,很多女子因此毀掉了自己的一生。但為了保證男子對女子的完全佔有,沒有人,也不會有人在乎的。
幾千年的處女情結,終于慣壞了中國的男人們。現在,「男女平等」的口號盡管一直在喊,男人嘴上盡管一直在說不在乎女人是否性貞。然而在心底,其實沒有任何一個男人是真的不在乎,哪怕是活在虛假里。
這一點,女人看得最透徹。
于是,極具諷刺意味的情景便有了,為了暗合中國男人的處女情結,如今各大醫院的人工修補處女膜業務非常火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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