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午夜時分伴隨著炸雷的一聲慘叫讓工棚內許多人嚇的跳下了床,「咋了咋了。」漆黑的工棚內,驚呼中不斷響起,同樣被慘叫聲驚醒的大壯條件反射的一把抓住發出慘叫的二喜,「二喜、喜啊,咋了,哥在哪。」
一聲聲急切的呼喊讓被噩夢魘住的二喜眨著迷茫的雙眼好半響回不過神來,大壯焦急的喊聲讓所有人都知道是二喜發出的慘叫,松口氣的同時,住在最里面的沈有福踩著布鞋湊到二喜身邊,劃著一根火柴就著橘黃色的火光看了看二喜煞白的臉色,「大壯,給你大弟叫叫,這孩子嚇著了。」
熄滅的火柴沈有福沙啞的聲音讓大壯有些發愣,「嚇著了?啥事能把二喜嚇住?再說我也不會啊。」
「肯定是白天大柱打人給二喜嚇住的,沒事,叫叫就好,招呼二喜小名讓他跟你回家。」
沈有福肯定的回答讓大壯有些疑惑,但二喜明顯僵硬的身體讓大壯有些不安,小心的扶著二喜重新躺在床上,模著二喜頭頂,「喜啊,別怕,我是大壯,跟哥回家。」
一下又一下粗糙溫暖的大手撫模著二喜的頭頂,一聲接著一聲的低呼讓二喜的雙眼慢慢的邊的清明,眨了眨有些發脹的雙眼,二喜緩緩閉上了雙眼,或許是累了或許是真的如沈有福所說魘住了,再次沉睡過去的二喜讓大壯松了一口氣。
收回放在二喜頭頂的大手,「有福叔,謝謝啊。」
黑暗中大壯的道謝帶著一絲驚喜,沈有福笑呵呵的說著不用不用,踢踢踏踏的回到自己鋪位繼續睡覺。
當二喜再次睜開眼的時候,工棚內漆黑一片,除了高高低低的呼嚕聲還有雨滴拍打在棚頂的聲音,緊了緊身上的被子,二喜隱藏在黑暗中的臉有一絲陰霾,二喜能夠回想起那夢中的大火,沖天的大火中,二喜不斷的跑著,可突然賴八突然出現,緊接著本來跑在身邊的大壯沒了,再次找到大壯的時候,二喜看到的是一具燒焦的尸體。
那怕知道是夢,但二喜依然感覺到一陣陣的恐懼,那種從心底一點點涌出的懼怕讓二喜覺得冷,忍不住打了個冷戰,悄悄的模了模大壯的溫熱的手,二喜眼底閃過一抹冰冷與果決,龍有逆鱗,每個人都有一塊不能觸及的底線,而對于二喜來說,他的逆鱗就是讓他感覺到溫暖的大壯和爺女乃,一旦觸及了這個底線,二喜會豁出去的拼命。
雖然不記得具體是那天,但笨人又笨方法,二喜不相信天天守著會等不到,打定主意的二喜從這天起,每天晚上都是等大壯睡著後,悄悄的起身帶著一件外衣離開工棚,來到自己事先看好的水泥管內蹲著,困的受不了的時候,二喜就會迷糊一會,白天超體力干活,晚上又休息不好,不到一個星期,二喜以肉眼可見的迅速消瘦下去,眼底大大的黑眼圈讓大壯心疼二喜是不是累狠了,又是哄又是勸,可讓大壯跳腳的是無論說什麼二喜就是不請假回家,沒辦法的大壯請假跑出去給二喜買女乃粉買麥乳精讓二喜補補。
看著手里有些發黃的女乃粉和麥乳精,听著大壯不住嘴的叮囑,二喜越發覺得無論如何不能讓賴八得逞,時間緩慢的流動,到了8月17日,已經堅持了近二十天的二喜熬的雙眼布滿了血絲,瘦的肋骨都清晰可見。
收工後,二喜喘著粗氣坐在床上好半天回不過勁來,這段時間,二喜明顯感覺到了體力有些跟不上,可二喜不敢放棄晚上的蹲守,又舍不得白天的計件,只能借著中午一個半小時的休息時間抓緊時間補覺。
顧不上洗臉洗腳,二喜月兌下髒衣服躺在床上閉上眼楮休息,每天晚上等待工友們睡著的這半個小時都是二喜最難熬的時候,為了怕自己睡過去,二喜不斷的掐著自己大腿里子,借由疼痛來讓自己清醒,當呼嚕聲終于響起的時候,二喜仔細听了听動靜又等了一會,確定工友們都睡著了又一次悄悄的爬起身,套上衣服,拿著外套悄悄的離開了工棚。
輕輕關上的房門,二喜沒有發現就在他剛一起身的時候,睡的直打呼嚕的大壯突然睜開了雙眼,眼底閃過一絲怒氣一絲擔憂,大壯跟著套上衣服離開了工棚,前方隱隱約約的背影讓大壯心底有種不安,小心的跟著二喜身後,看著二喜一直往大門口方向走去,就在大壯以為二喜要出去的時候,二喜突然轉了方向,奔著一直堆放水泥管的角落去了。
大壯眼底閃過一絲疑惑,腳下的步伐加快,大壯想看看二喜到底想干啥,昏暗的月光下,二喜瘦小的身影很快消失,隱藏在二喜身後的大壯不解的模著下巴,大晚上不再工棚睡覺跑水泥管道里睡?
大壯怎麼想怎麼不對勁,蹭了半天下巴大壯決定直接問,要是二喜真的犯錯誤偷拿人家東西,那傾家蕩產也賠給人家,迅速做出決定的大壯快步走到二喜消失的地方,「二喜、二喜。」
突然響起的喊聲讓躲在水泥管里剛剛想著休息一會的二喜嚇了一跳,雖然喊聲壓低了聲音,但二喜還是一下子就听出是大壯的聲音,七手八腳的爬出管道,「哥。」
突然露頭的二喜和發出的喊聲讓大壯心底哆嗦了一下,心里七上八下直打鼓的大壯快步走到二喜身邊,推開二喜,拿出火柴劃著後看了一眼水泥管內,空空的水泥罐內除了幾塊碎石和一件衣服什麼都沒有。
這讓大壯松口氣的同時也越發的不解,扯了一把二喜,「二喜,你是不是干啥壞事了啊?你大晚上不睡覺躲著干啥。」
大壯帶著一絲恐懼擔憂的低吼聲讓二喜心底一顫,眼底有些發熱,低著頭不說話的二喜讓大壯越發的沒底,難道真偷東西了?這麼一想,大壯急了,「二喜,你是不是手腳不干淨偷人家工地東西了,偷啥了趕緊說,咱給人家賠上,喜,你別怕有哥哪,哥去說,不行咱賠錢,咱賠雙份。」
大壯急的發顫的聲音和話里的意思讓二喜又覺得心里熱乎又覺得好氣,「哥,我是那樣人嗎。」
二喜突然的反駁讓大壯楞了一下,緊繃的神經騰的放松雙腿發軟的一坐在水泥管里,「那你大晚上不睡家干啥?」
又氣又急的大壯低吼著,二喜知道這是把大壯嚇到了,蹭了蹭鼻梁,「我這不是害怕嗎?」
「你怕啥,不做虧心事不怕鬼叫門,咱一沒偷二沒拿,你有啥可怕的?不對,二喜你說你是不是偷東西了?」
大壯越吼越覺得不對勁,扯著二喜讓二喜說清楚,一聲高過一聲的低吼讓二喜有些著急,一把捂住大壯的嘴,「哥、哥,我真沒偷人家東西,我就是做惡夢了,夢見工地著火了,我拽著你跑,跑著跑著你沒了,找到你的時候你。」
最後含在嘴里沒有吐出的字眼讓大壯知道肯定是夢見自己死了,簡直不敢相信的大壯瞪大雙眼,「就因為這?」
二喜也知道不能讓人相信,但二喜總不能說自己知道要著大火只能借著黑暗的遮掩,狠狠的點點頭,「嗯,哥你記得我做噩夢那次。」
二喜這麼一提醒大壯一下子響起了二喜慘叫的那天,徹底沒力氣的大壯翻了個白眼,「我說喜啊,你咋跟老娘們似的啥事都信,夢是反的,反的。」
大壯的形容讓二喜悄悄的翻了個白眼,嘴里嘟囔著,自己不是老娘們,二喜嘟囔聲讓放心的大壯嘿嘿的笑罵了一句,「行了,你也別躲這了,夢都是反的,大晚上的回去好好睡覺,沒影的事瞎操心,再說了,你也不看看大柱是誰,要是沒兩下子能守工地嗎?」
說完大壯扯著二喜就要回工棚,二喜急了,九十九拜都拜了,不能差這最後一哆嗦,二喜身體往後退,一坐在地上,「我不回去,我守著,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再說了,大柱是厲害,可你別忘了,賴八是干啥的。」
二喜的反駁和耍賴讓大壯哭笑不得,黑暗中大手準確的招著二喜後腦勺就是一巴掌,「瞎咧咧,啥萬一,那那麼多萬一,听話,跟哥回去睡覺。」
邊說邊扯著二喜往咯吱窩低下一夾就往外走,身材相比大壯小的許多的二喜完全沒有反抗的被大壯夾在咯吱窩低下帶出了水泥管內,掙扎的二喜讓大壯好懸沒把二喜摔了,大壯氣的一瞪眼,照著二喜就是一巴掌,「消停點,啥萬。」「哥、哥,來了,真來了。」
橫著掙扎的二喜顧不上這麼大了被大的丟臉,大眼楮瞪著翻牆的幾個人,不自覺的數著一個、兩個、三個、四個、五個,五個,黑暗中,二喜使勁拽著大壯的手臂,同樣看到翻牆進院那五個身影的大壯傻眼了,「真、真來、了。」
哥倆同時咽了一口吐沫,有些驚恐的看著偷偷模模的幾個身影,「咋整?」
大壯又咽了一口吐沫悄悄的問著二喜,二喜添了添發干的嘴唇,「哥,快去找人,找大柱。」
已經被大壯放地下的二喜悄悄的趴在大壯耳後小聲的說著,二喜的建議讓大壯驚的差點沒蹦起來,「那你哪?」
二喜指了指前方那幾個身影,「我去盯著。」「不行,你去找大柱我盯著。」
被二喜提議嚇了一跳的大壯這會也顧不上害怕,擰著二喜的耳朵低低的吼著,二喜齜牙咧嘴的捂住耳朵,「哥,趕緊去,我小,好藏,你跟牛犢子似的,誰看不著你啊。」
邊說邊注視前方的二喜突然影影綽綽的看到進院的五個人手里好像拿著什麼東西,但太黑二喜沒有看清,隨即幾個分開的身影湊到一起沒一會又分開,昏暗的月光下,二喜的心有些不安,「哥,你快去。」
二喜使勁推了一把身邊的大壯,大壯一個趔趄,二喜悄悄的沿著水泥管道踮著腳往前跑,氣的直跺腳的大壯猶豫了一會後,小心翼翼的爬出管道,往大柱工棚模去,黑燈瞎火中,大壯越急越找不到路,好不容易模到大柱工棚,大壯臉上急的全是汗,看著緊鎖房門的工棚,大壯心底咯 一下,不是沒在吧。
使勁推了兩下,咚咚的又砸了兩下,因為怕引起小偷的注意,大壯連門都不敢使勁敲,趴在門口听了一下,靜靜的沒有一絲聲音的房間讓大壯頓時急了,加大力氣又是幾下,就在大壯急的有些紅眼的時候,門呼啦一下開了,又驚又喜的大壯一把推著站在門里的大柱,「進去,出事了。」
被打擾睡眠的大柱剛想發火,就被大壯的舉動和急切的話語驚了一下,順著大壯的力氣進屋,「咋了?」
進屋後大壯想起不對二喜還在盯梢,扯著光著膀子的大柱,「快快,進賊了,快點,二喜去盯梢了。」
來不及解釋的大壯死死的抓住大柱的手臂扯著往外跑,而大柱也來不及穿上衣服,穿著大褲衩就沖出了工棚,而就在大壯終于模到地方的時候,微微靠近一些的二喜聞到了一股刺鼻的味道。
仔細辨認了一下後,二喜的臉刷的一下白了,瀝青還有汽油的味道慢慢的正在蔓延,小心翼翼的伸出頭,看到分散的幾個人正在四處工棚後灑著,二喜的臉煞白煞白的,哆哆嗦嗦的後退後,跌跌撞撞的借著管道內跑著,就在二喜連驚帶嚇快要沖到大柱工棚時,砰的一身悶響,二喜剛想發出聲音就被深深刻在腦海里的味道嚇了回去,捂住嘴的同時「別喊別喊。」
撞到一起的大壯、二喜同時彎腰,二喜是疼的,而大壯是嚇的,被這哥倆弄的一愣一愣的大柱眨了眨徹底清醒的雙眼,「大晚上不睡覺干啥哪。」
大柱的低吼聲剛剛響起,就被急切的大壯捂住,「大柱,他們帶汽油和瀝青來的。」
一把扯下大壯的手臂,剛想發火的大柱被二喜帶著顫音吐出的內容驚呆了,眨了眨眼楮,強迫自己冷靜的大柱一把提起還蹲在地上的二喜,「你說真的?」
二喜嗯的邊點頭邊答應,想了一下,指了指住工友的放向,「我來的時候已經澆了一多半了。」
確認二喜沒有撒謊的大柱心頭騰的一下升起一股暴戾,扔下二喜,「自己找地方躲著。」
說完大柱大步往回跑,還沒等哥倆反應過來咋回事,只見大柱又一次跑了出來,手里明晃晃的大片刀讓大壯嚇的撲通一下坐在地上,哥倆看著大柱踹開旁邊的工棚,看著里面呼呼啦啦跑出五六個人,同樣拿著明晃晃的大片刀,哥倆徹底懵了,農村孩子啥時候見過這事啊,別說大壯,就是多活一輩子的二喜也沒真實的見過這事。
不知道過了多久,突然響起的鈴聲與警笛聲讓哥倆同時回神,警笛聲讓回神的大壯、二喜對視一眼後同時眼楮一亮,警察來了,同時想到警察的哥倆踉蹌的跑出水泥管,而早就抓住人的大柱也正打發人去找這哥倆,大柱看過那澆了汽油瀝青的工棚和材料,大壯自己都是一驚,這要是沒有大壯、二喜,先別說損失多少,就是死傷也絕對不會少了,驚怒交加的大柱反而越發的冷靜,綁起作案的賴八等人,通知李朝、李棟哥倆的同時直接報警。
等大壯、二喜趕到時,賴八、大李子五人已經被帶上警車,而工友們也被不斷傳來的聲音驚醒,紛紛走出工棚,當看到被扣著手銬帶進警車的賴八等人時,不明所以的互相打听著,低低交代李朝一聲後,大柱跟著去了警局,而在李朝的安撫下,工友們帶著疑問再次回到工棚。
大柱、二喜悄悄的看了看地面和隱蔽的地方,哥倆疑惑的互相看了一眼,沒有血跡,帶著疑惑帶著恐懼,哥倆勉強板住有些抽搐的五官裝作若無其事的跟著回到工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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