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紗姐姐,陪長樂……啊!」
長樂從小徑步調輕快像是踏著雲朵,滿面耀如暖陽的笑容使人見了便心覺溫暖,輕翹的眼角輕靈秀美,因為笑容而露出的皓齒在陽光下皎潔亮眼。令人不自覺便會上揚幾分心情,對她產生喜愛之感。
「長樂何故如此驚訝?」赫連輕紗背向長樂坐著,斜睨了一眼一直盯著自己未曾轉目的帝晏旒,眼神中有抹淺淡的羞惱一閃而過,有些提醒她收斂之意,繼而轉過身去。
帝晏旒自是未漏過那一瞬而逝的風景,抿住忍不住上揚的嘴角垂首掩飾性的清咳兩聲,輕嘗一口置于桌面的點心,面上帶了笑意側身對著一臉驚喜的長樂說道︰「定是長樂見到我在此處,方才如此訝異。」
長樂連連點了頭,三步並作兩步跑了過來,面上的驚喜化作疑惑︰「長樂本欲喚上輕紗姐姐一道去尋咕咕,未想咕咕已然來了此處。」
赫連輕紗伸手撫了撫長樂小跑過來而有些凌亂的發梢,動作溫柔寵溺︰「王爺來我這處尋你,我便讓她等上一等。」
帝晏旒見此一幕不自覺抿了抿唇,心中冒出一股酸意,于是不著痕跡的側了側身子正好正面看向了長樂,自然無比的伸手將長樂與赫連輕紗隔開,不甚用力的將長樂拉到了自己的面前︰「咕咕就知道長樂做事之前定會喚上輕紗,故而先來了此處,這下倒是讓我猜對了。」
長樂微微偏頭,就勢坐在帝晏旒身邊的石凳上,狡黠的笑了笑道︰「咕咕年長長樂幾歲?」
帝晏旒有些莫名之感,下意識看了眼眸里囁著無奈而寵溺笑意的赫連輕紗,微微愣了一瞬便答道︰「兩歲。」
長樂似乎很滿意這個答案,點了點頭道︰「長樂年八歲,咕咕年十歲,輕紗姐姐年長長樂六歲,故而咕咕應與長樂同喚為輕紗姐姐才是。」那一板一眼甚為正經的模樣逗得帝晏旒有些哭笑不得的撇了撇嘴,還未言語時赫連輕紗便輕笑出聲站起了身子︰「豈敢,晉節不過一名質子,王爺何等尊貴,此稱晉節實是擔當不起。」
帝晏旒愣了愣,欲要辯駁的言語在口中繞了一圈便點了點頭道︰「實為不妥,若招來旁人口舌對輕紗亦是有所影響的,長樂日後于大庭廣眾之下須得注意言語。」
長樂也未多問,似是已然明曉地點點頭,面色亦帶著認真之色︰「長樂知道了。」頓了頓又說道︰「私下長樂仍此般喚輕紗姐姐可否?」聲音軟糯帶了幾分祈求之意,叫人听了便不忍心拒絕她的要求。
赫連輕紗輕輕頷首︰「自是可以,前些日子大公主相邀,今日天氣甚好,我欲過殿一敘,不知王爺同往否?」
還未待帝晏旒應聲,長樂便有些按捺不住的喜意︰「自狩獵一日後長樂尚未曾得見大皇姐,咕咕隨我們一道去嘛。」說著便伸手拉住了帝晏旒的手一搖一晃。
「自是應當。」帝晏旒揚顏一笑,心中頗為繁復起來,至狩獵遇刺後,真心實意也好虛情假意也罷,給殿中送來了不少物什,帝素寧乃已逝貴妃所誕,亦不似長樂般受寵,想來這些物什也廢了她不少心力,加上對于帝素寧的印象,也知她是疼愛自己的,這份人情她記在心里,又正因如此才愈發疑惑為何她未曾到來,上門道聲謝也是應當的。
——————————————————————————————————————
——————————————————————————————————————
「本宮派人送來之物,素寧可否稱心?」一身赤紅色長裙于這繁花似錦的御花園中如同一朵盛放的牡丹,雍容華貴,衣裙上金線繡成的牡丹怒放,花瓣嬌艷勾人,不時閃耀的幾點光芒更顯其華貴逼人,說話之人鳳眼微挑,其中藏著幾許閃爍不明的光芒,薄唇勾著一個淺淺的弧度,獨獨的添了數分邪肆英氣,她隨心披著發,不似旁人梳著繁雜的發式,青絲如瀑垂落于那縴腰之處,顯得灑月兌不羈而又突出了女人獨有的嫵媚風情,與那邪肆英氣矛盾而又完美的雜糅,如同踏碎一地光華而來,盛氣凌人,灼目耀眼。
另一女子眉目溫婉,嘴角凝著一抹澀然說道︰「皇姑姑所贈之物乃當世珍寶,素寧自是喜歡的。」語調輕緩淺徐如同夏日的一襲清風吹拂在心尖上,莫名便使人去了浮躁,心安神寧。
帝和秋鳳眸微眯,眉梢小幅度的上揚,眸中光芒顯得深沉了些許,那不可一世的驕傲似是又濃烈了些,一抹似笑非笑的神色倒是令帝素寧心下慌了慌,她的聲音較方才冷上些許,自然而然便透出了幾分威懾之意︰「想來本宮那六佷兒更喜歡些。」
帝素寧暗暗嘆氣,自一次失足落入湖中被自己這神秘的皇姑姑給救了上岸之後這日子便愈發「熱鬧」了,對于這常年不在宮中的姑姑,她心底尚是好奇不已的。
當朝長公主,也是父皇僅余下的唯一一個妹妹,今年已是年方三十三歲的年紀了尚未出嫁,而父皇也未曾有過為這帝國長公主尋找駙馬的意思,這著實令帝素寧費解而又隱隱的羨慕。閨中女子自古婚姻便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更莫論這親情淡薄的天家,自己已然年近十八,私下皇後娘娘也與自己說過幾回,只是……
又見帝和秋的眸色漸冷,莫名的心慌更甚,應著自小所習的教導面上倒未出現半點波瀾,依舊清妍溫婉︰「素寧已然五年未曾見過六皇弟,他前些日子為救父皇而受了重傷,素寧未曾去看顧過。♀」說到這里,帝素寧若有似無的嘆息一聲繼續道︰「再者晏旒雖已封王,不過年方十歲,想來仍是居于宮中,姑姑贈與素寧的物什精巧珍貴,故而我便轉送了六弟。」
帝素寧一番話明著是解釋了為何將帝和秋送與她的東西轉送出去,暗著也清清楚楚的表明了這幾日未曾去看顧帝晏旒的遺憾,不輕不重的一聲「贈與素寧的物什」也明確的表出了那些物什此刻已送與她便可任由她處置,聲音輕輕柔柔,听了便叫人心中舒怡。
帝和秋自然听出了她這佷女的弦外之音,想到這幾日每日喚她陪自己手談或閑逛便也只有斂下了心中悶悶的不快,自己挑選的好東西送給她不過半日工夫便被她一股腦的轉送給了別人,著實令人不悅的緊。
帝和秋對于帝晏旒的印象尚且停留在入宗一日,此後便四處游玩去了。至前些日子方才歸來,宮中同五年前自己離開一般冷清無趣,倒是出現了令她興趣甚濃的一點,便是這個已然亭亭玉立的佷女了,幾年前便已經是那般溫婉大方的穩重性子,對誰都漾著如沐春風的笑容。只是帝和秋看得出,那秋水盈盈的眸中隱藏的戒備與冷意,不過那時倒也不甚令人有現在這般明顯的疏遠感覺。
稍進一步便會感到她不輕不重的生疏與冷淡,典型的外熱內冷之人,至今亦只見過她對長樂與這六皇佷上心罷了,只有觸到她的底線,才會得見那來之不易的蹙眉,若非這般逗弄她蹙眉有些趣味,在這皇宮中她呆不上兩日便會尋由再度出游。
想到這里,帝和秋眸色冷了冷,若是無那幾只討厭的蒼蠅,游玩定是更加愉悅的,一番思緒罷,又露出一個不屑的笑容來,襯得那張精致的面龐更顯邪魅,倒是極為隱秘未叫帝素寧發覺,瞧她眉心微沉不知在想些什麼,清逸的風輕輕拂過她的發絲,讓帝和秋微怔半晌後搖搖頭,正欲說什麼,余光便見到幾個不甚熟悉的身影漸漸明晰,話在口中轉了一圈道︰「說曹操,曹操就到。」
帝素寧聞言,下意識抬眸看到帝和秋那似笑非笑的神情,頓了一瞬便偏轉了目光看向那處,心中感嘆這皇姑姑的顏容毫不亞于雙十年齡的女子,也不知如何保養竟然如此……令人心悸。
「大皇姐!」長樂手拉著帝晏旒,正欲跑上前來,面上露出猶豫的色彩,看了看面上揚著笑的帝晏旒,索性慢慢的隨著帝晏旒一同向前走。
赫連輕紗一眼便瞧見與帝素寧並立的女子,只消一眼便識得了此人乃帝國長公主,前世見她亦不過寥寥幾面,卻對她不拘宮規的行事風格印象頗深,若說帝天對長樂是極寵,對她便是放縱。故而帝和秋與這皇宮而言不過一個透明之人,甚至許多王公大人對她一直是只聞其名不見其人,只是……和連輕紗垂了垂眸不再露出什麼神色來。
長樂看到這個很是生疏的皇姑姑,只記得幾日前父皇曾告訴自己她的身份,須得守的禮節姿勢不可忘的,暗暗拉了拉帝晏旒的手指,小聲道︰「此乃父皇的妹妹,我們的皇姑姑。」
帝晏旒前世或許見過帝和秋幾面,現下竟是一點也回憶不起來了,倒是禮節一點也沒有落下,與長樂齊齊行禮道︰「晏旒(長樂)見過皇姑姑。」
赫連輕紗側了半個身位一同行禮道︰「赫連輕紗參見長公主殿下,殿下千歲。」
帝和秋饒有興趣地掃過帝晏旒的面龐,面色略有些蒼白之意,卻也不掩那精致的眉眼,倒是與皇兄有幾成神似之處,身上沒有一絲十歲少年的童稚之氣,倒有幾分說不清嚴不明的氣勢在,眯了眯眼聲音平淡道︰「平身。」
方才只顧著看這個十歲封王的皇佷兒,倒未注意他旁側盈盈而立的女子,心念一動便已知曉此人乃晉國質子,略有些驚訝她與這極受寵的皇佷兒與佷女相交不淺,又見她低于二人半個身位,這才微挑眉眸中復雜之色一閃而過,也不再糾結于此。
這才仔細瞧起了這個「獨特」的質子,饒是走遍大江南北見過各色美人的帝和秋也為這傾世容顏怔愣了片刻。周身清冷的氣質與那沉靜沒有一絲波瀾的眼眸叫人不自覺便忽略了她的年歲,上有幾分稚色的面容叫人看了便不忍再移開目光,待其來日,該是何等懾人心魄的美貌!只有嘆一聲美人絕代。
女人俱是愛美的,反倒帝和秋不甚,反正她在外為尋方便做男子裝扮已久,故而只是在心中贊許一聲也無其他感覺,直覺告訴她,此次歸來,不會似往日一般無趣了,留下來看看倒也不失為一個好主意,想著唇邊的笑意便加深了些許。
長樂笑顏明媚甜甜的喚了一聲皇姐,帝晏旒欲要行禮便被帝素寧抬手阻止了,語氣夾雜了一絲關切的薄怒︰「六弟身子尚未恢復,不需與我問好。」話音一轉又道︰「輕紗也免了禮吧,我們且去那邊亭閣的暖爐邊坐著,這天氣雖已回暖,倒也是有些寒意的。」
應著方才二人說話,故而將這處的宮人逐了個干淨,帝素寧便開口喚了兩個宮人將暖爐的炭火添了添,幾人圍坐著便開始閑聊,氣氛一直是不溫不火的。
因為帝和秋在此處,長樂連往日的鬧騰都減去了。
帝晏旒在這般氛圍下顯得有些沉默,心中雜亂的思緒縈繞著,有些出神的看著面前暖爐的紋絡,此次一劫雖安然度過,卻發生了數件令她心有擔憂之事。
一是父皇破格封自己為逍遙王引來群臣嘩然,雖不符合祖訓倒也未有什麼太大的不妥之處。據宮外傳來的消息,市井上卻是傳出了此事乃自己一手謀劃為獲取這王爺之位,加之刺客已死,死無對證。依那消息便是道,自己不過十歲,但是五年前年僅五歲之時于那大殿之上的言論才華群臣共睹,不知如何被編成戲曲傳唱于市井之間,帝晏旒這帝家六皇子可言之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反倒是為今日埋下了一個巨大的隱患!
此事查到一個賭鬼便再無絲毫音訊,著實讓帝晏旒頭疼的可以。
二是自己重傷在床之時,除了長樂未曾見任何人前來探望,依常是極大的失禮。若說不是有人從中作梗,恐怕傻子也不會相信,而作梗之人恐怕除了自己那可敬的太子哥哥再無人有此般大的權利了。此次行事自然會引起他的敵視,若非自己擋住那一箭,父皇定然已經命喪黃泉,而他!
已圓了那皇帝美夢了吧。
帝晏旒心中一頓,母妃的音容笑貌在腦海中浮現,她抿緊了下唇,不再去想。這幅模樣看在幾人眼中便是不同意味了。
帝素寧率先問出聲來︰「晏旒可是身體不適?」
帝晏旒的思緒漸漸收回,揚了揚笑容,目光不經意與赫連輕紗對上,看到那眸中隱藏的擔憂與心疼,心下一暖輕輕搖頭道︰「無礙。」像是為了防止帝素寧再繼續說下去,連忙轉移了話題︰「皇姑姑常年于五湖四海游玩,定然見過不少更甚皇宮中的美食吧,可否說出來讓佷兒也過過耳癮。」
眾人被她這一句「耳癮」逗樂,帝和秋勾了勾唇角,似是陷入了回憶之中,不過瞬時便做出思考的模樣︰「若是往日你問我這個問題本宮恐是回答不了你。天下美食何其多,可能入得了本宮之口的……」
帝晏旒有了幾分興趣聲音一轉︰「哦?」
「素寧所做膳食甚合我心。」帝和秋語罷眸中似有揶揄之意的看了眼耳根已泛上粉紅的帝素寧,不由心中莞爾,這個佷女倒還挺容易害羞。
帝素寧不免想起幾日前手談輸與帝和秋的一個條件,便是令自己下廚做一頓膳食出來。想她帝國公主,哪里去過廚房這種地方,去時倒還將那些御廚驚得不淺。饒是努力做了一整天亦只端出一盤燒焦的青菜,從此她便決定再也不踏入廚房半步,而出乎她意料的是皇姑姑竟然邊笑邊將那盤青菜用盡。
故而听聞于此自然覺得是帝和秋在嘲笑自己,不禁便羞紅了臉,強作鎮定道︰「姑姑莫要取笑素寧了,素寧與那廚房實是互不牽扯。」
赫連輕紗看著帝和秋那般輕柔的眼神,心中不覺閃過一個念頭,卻又暗自搖了搖頭笑自己的多疑。
作者有話要說︰
江畔弱弱的淚奔求原諒
以後盡量調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