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且說都英以副廠長的身份躊躇滿志地殺到磚廠報到。吳世科迎他進屋，立馬開始抱怨眼下困難，說許多單位和刁民拉走了磚卻長期賴賬不還錢，搞得廠里應收款越來越多。大家都看著，你不還他也不還，討債也就越來越難，資金周轉越來越難，天天弄得好像欠了人家債務似的。
都英听了，有些試探性地建議說，吳文勝那個瘟神總不能白拿銀子不干人事兒啊？如果好好使用，沒準兒狗才變人才哩。
「哼哼，那個狗才殺了腌咸菜都嫌臊，還有能力？」
都英見吳世科眯著眼楮疑惑不解地罵人家臊咸菜，又不陰不陽地說，如果成立一個清賬科室讓那個狗才當科長的話……吳世科終于拍著腦門兒豁然開朗地說，「好啊，我怎麼想不到那個神麼？」
當下，吳世科到處宣揚文勝兄弟為人仗義做事勇敢，不但有能力而且更有威力……然後召開全員大會，宣布任命吳文勝為清賬科長！
吳文勝成了中層領導，立馬兒組織了一幫條英烈男兒，懷里揣著匕首快刀，腰里別著七節鞭，吆五喝六，打打殺殺，討債成績果然斐然！
太陽從西邊出來了。都英像夢游一樣做了分管生產的副廠長，別人都拿羨慕而詭異的目光盯著他。然而，都英心里很有數，一天下來一般不大說話，只是到處轉悠，多觀看，多視察，多體會，多思考，有事兒默默牢記在心里。
說實話，都英很珍惜這個來得十分容易的領導崗位。由于暫時還沒有辦公的地方，就是在下班以後回家把改革計劃寫出來，第二天拿給吳世科，如果可以就讓他督促實施，免得遭到質疑或頂撞而失卻還沒建立起來的威望。因為當前很多人拿著白眼瞅著他，明顯不大服氣︰一個稚氣未月兌的毛頭孩子搗蛋鬼，還是個有名的混世魔頭，居然一夜之間成為一人之下百人之上的副廠長？所以，好多事情必須勤力而為，帶頭而為，盡力而為……如此，不到一個月，就解決了一些中間窩工的問題，堵塞了一些偷殲模滑的問題，糾正了一些利益分配不公的問題，等等。
大約過了十幾二十多天，吳世科廠長又找都英。一見面就唉聲嘆地說，文勝倒是收回來不少欠賬，可也都把客戶得罪光了。由于外面口碑實在太差，再沒人敢來買磚了，現在整個窯台都被堆滿了磚頭……
哦，這些都英可沒想到，略一思索，商量說，可否讓文勝「兼營」部分對外銷售工作？跟他簽合同給他搞點提成。如果得罪了客戶他自己也受損，那樣自然會小心的。相信他能把磚賣出去，就能把款子收回來，怎麼得罪的客戶就怎麼給請回來……
吳世科听了，翹著拇指贊美都英︰「你腦子真快，這些點子我想一年都想不出，你呢，不用想張口就來了，不服不行哩！」
都英故作猥瑣一笑，呵呵，這樣一盤小菜兒使用腳趾頭就能想出來。這討賬要債就像黑山換煤一樣……也許，那個狗才就是那種沉重暗黑有火力的好煤哩！
這天，都英正獨自查看那些晾坯的干濕程度，見著吳文勝叼著煙卷兒老遠蕩蕩悠悠晃過來，不禁稍有恐懼。當然，真論力氣論摔跤論打架，瘟神肯定不是都英對手，但是那家伙懷里腰里常常別著給人放血的玩意兒啊……誰叫他口無遮攔在吳世科面前罵人家是瘟神是狗才來著？
俗話說︰軟的怕硬的，硬的怕要人命的麼！譬如，吳文勝喜歡跟人玩摔跤，卻又氣力不足能力不夠技術不行，但卻只要看到有人比賽摔跤他是必然上前摻和的，而且只要上必要贏。原因是他身上帶著武器，只要輸了會毫不含糊地給贏家放血……
就是說，這吳文勝是個拿著要人性命不當事兒的主兒，所以都英這會兒自覺心里有鬼，不免後背有些發涼，額頭滲出汗珠兒來。
然而，吳文勝笑嘻嘻甩過一支高級煙卷兒，伸出枯柴似的干手親自打火給都英點著。都英不會抽煙卻還是點了火抽起來。那家伙伸著干手臂拍著都英的肩膀，齜著兩排大黃牙鄭重真誠而且充滿柔情地說︰「從今往後，我不叫你廠長，我就叫你大哥……大哥你是好人，他喜歡你！」
看來這清賬科長的頭餃挺滿意啊……都英在頭皮發麻腳底冒汗的情況下，謙虛謹慎地恭維他︰「文勝老弟更是好人。現在是好人，希望將來成為好英雄！」
吳文勝開心大笑︰「哈哈哈，大哥夠意思，他喜歡，他很喜歡！」說著，掏手模出一包上品好煙，搖一搖，「嗖」的一下甩過來，拍著胸脯亂七八糟地說，「大哥拿著抽，完了說一聲，沒說的，只要小弟包包里有……」
都英見吳文勝確無歹意，便說了一通故意讓他听不明白的話。說文勝老弟仗義疏財，四鄰不擾街坊不煩，無辜不侵童叟無欺，絕非無端生非而常有見義勇為，故而可知未來前程可堪輝煌。目今老弟且為領導，為人做事更需分寸……譬如向人追償債務，可否先與簽署承諾，明立還款規劃……吳文勝眨著小眼兒當然听不懂，但感覺可能都是好話，故而深情點頭並且無限誠摯地請都英給他「支支招兒」。
都英給他支招兒說︰「比如，債務人耍賴有錢不給怎麼辦？你作為債主，可以拿出動手拆他房子的架勢，揚言欠一塊磚就拆他兩塊……這樣，大概沒有人眼瞅著自家房子被拆而不願還錢的。當然，凡事當以嚇唬為主，震懾為輔才好。否則若動以真刀槍，難保不會動作過頭而鬧出不幸的後果……」
吳文勝張著嘴巴听了，笑哈哈地感謝都英真心真意對他好︰「嘿嘿，都說咱天地不怕，爹娘不認，可咱真心佩服的就是你這個大哥！」
果然，吳文勝按照都英的支招兒進行「推銷」工作，不但沒人買了磚頭敢賴賬，而且只要他想賣就沒人敢不買……
無心插柳柳成蔭。有時候這做人、交友、找朋友甚至談戀愛要像釣魚一樣，你把魚餌扔到河里，悠哉游哉別管他，等著魚兒自來咬鉤好了……吳文勝常常舞槍弄棒，打打殺殺，表面上不是好人，卻是很喜歡別人把他當好人當能人，將來如果許運氣好的話，難說不會變成好人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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