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5︰不孝子
多大的事和多大的仇在生命面前有時候也不能計較得那麼清楚。劉英听到兒子跑進來跟自己說了這件事,立刻就站了起來。
姐妹幾個都跟著站起來,本是打算都跟著回去的。可劉英還是讓大家留下來了。拜托柳燕過來幫忙做一下晚飯,其實都是過日子的一把家常飯都沒問題。這頓農家飯還是要吃的。
劉英現在已經會開車有車本了,所以他坐在前面後面是張志凡和白傲。一家三口表情特別嚴肅。
「張勤還跟你說什麼了沒?」劉英心里也說不上是什麼滋味兒,總是比知道陌生人重病快要不行要難過得多。但要說悲傷難過又算不上。畢竟他們之間的親情早就不復存在了。說是熟悉的陌生人也不為過。
張志凡搖頭︰「沒。他急三火四打個電話就掛了。不過我听電話里有吵吵的聲音。太噪雜了我也沒听清。就知道爺爺現在在中心醫院急診室呢。」
白傲拉住張志凡的手,卻是對劉英說︰「媽,您也別擔心。生死有命,能更改的不多。」
劉英嘆了口氣︰「我哪是擔心。我這是……也不知道怎麼形容了。畢竟那是凡凡的親爺爺。凡凡爸還在的時候,一家人也相處得很好。」
再多的感慨也僅是因為當年的那一點親緣。人和人之間的關系,靠的不光是血脈更多的是以心換心,或者更通俗一些的說是「交流」二字。原本心里還挺不好受的,可等三口人到了中心醫院的急診室外面,就已經什麼悲傷的心情都沒有了。因為就在急診室門口,姚紅蘿和李萍在吵架。甚至是想要大打出手。
張志凡和劉英看到眼前的情形和周圍圍觀的人,那真是說不出來的鬧心。最後還是劉英拍了拍兒子的肩膀,示意白傲看好凡凡,然後走到近前。「你們鬧夠了沒有?這里是醫院!在急診室門口!」
看到劉英,張勤趕緊過來了︰「二嬸兒,您可算來了。爺爺在里面,我帶你和凡凡過去吧。」
劉英皺著眉頭,示意張志凡和白傲跟張勤進去。她這時候,直接扭頭就走估計那倆又得吵起來。當然她並不介意這兩個人怎麼樣,只是看到大哥臉色慘白的模樣,心里還是不忍。「太出息了!老爺子在里面躺著,你們倆就在外面打?打什麼?有什麼好打的!」
李萍自覺得跟劉英的關系要好得多,至少兒子就在劉英手下工作,而且也開始懂事了。所以她立刻站到劉英身邊︰「英子,你是不知道這娘們兒有多可恨!咱爸就是被他們兩口子給氣暈的!醫生說差一點兒就過去了!」
那就是說現在沒過去了?劉英心里多少安穩了一些。「大嫂,這些事我管不了也不想管。張勤打電話說老爺子病重,我只是來帶凡凡看看。但這里是公眾場合,還有這麼多病人要看病,你們要吵就去找一個沒有人的地方隨便怎麼吵。」
姚紅蘿這時候叫上了︰「呸!當個廠長說話就牛逼了?這麼大歲數還勾三搭四你也不嫌寒……」
她這話沒說完,張志凡就一臉怒容地從急診室里走出來抬手就給了姚紅蘿一巴掌。「再他媽讓我听到你滿口噴糞,我就讓你試試腦袋被塞進馬桶是什麼滋味兒!」
張志凡這渾身的煞氣影響到了很多人。周圍看熱鬧的甚至是醫院的保安護士和醫生都心里發慌。
白傲從後面握住張志凡的肩膀。眼楮盯著姚紅蘿,跟看一個死人差不多。這可比張志凡那一巴掌嚇人多了。
張井武這時候從急診室里出來,一改往日的維護,看到姚紅蘿臉都被扇腫了,一臉的幸災樂禍。「該!臭娘們兒,早就欠削!」
劉英立刻皺了眉頭。太丟人了,他真是完全不想在這里丟人現眼。「凡凡你去看看你爺爺,看完了咱們就走。」
張井武這時候又開口︰「呦!大廠長來了啊!怎麼來了就要走啊?咱爸住院這醫藥費住院費什麼的還沒分攤完呢,你走了我們也不敢你去廠子里要啊。再說了,去要了對你名聲也不好听。」
張志凡恨不得一腳就踹過去,要不是白傲拉著他,用神識讓他冷靜,他真就控制不住了。不過即便這樣,嘴里的話他也沒落下。「張井武!你還要臉嗎?搶了我家的房子,把我和我媽趕出家門。霸佔拆遷款和拆遷房,一個大子兒都沒有分過我們。霸佔我們院子得來的拆遷款花完了,爺爺給你的那戶房子你賣了,你住爹媽家還把老人氣病了你還想跟誰分攤?還有,你不是說我媽不是你嫂子嗎?你腦袋里進過狗屎啊?忘性那麼大你不記得幾年前你們大過年把我和我媽趕出大門?還敢跟我們要錢,想瞎了你的心!我告訴你,我家現在是有錢,是開工廠,可那一分一毫都是我媽辛辛苦苦賺回來的!捐助貧困的人多少都無所謂。你這種人渣!也配!」
這番話說得又急又聲高,生生把張井武給罵得不知道怎麼開口了。可事情一旦牽扯到錢,姚紅蘿總是有出色的戰斗力。別看她跟張井武現在跟仇人似的,但一說到錢,立刻就能歃血同盟。「小孩蛋子你說這話不怕天打五雷轟!那是你親爺爺!你爸的親爹!他住院生病你們家分攤一份兒怎麼了?你爺沒養活你爸到大娶妻生子啊?你不該替你爸孝順你爺啊?」
劉英知道兒子對張家的厭惡比自己更甚,尤其是對姚紅蘿和張井武。可這些家丑畢竟不好外揚。劉英真看不得在人前扯這些陳芝麻爛谷子。「小傲,你帶凡凡進去。然後從後面兒先到停車場。張勤,你也進去。」見張志凡被白傲和張勤給拽進去了。劉英這才冷笑著看向姚紅蘿︰「行。你說凡凡要代替他爸盡孝,沒問題。老爺子住院治病要花多少錢,咱們四家一家一份。」說著他扭頭對李萍道︰「大嫂你沒意見吧?大陸,你呢?」
剛剛出來想拉架但完全不敢上前的田陸一向老實,對劉英的話他沒有絲毫意見。李萍雖然心里不是太樂意,但她知道劉英現在惹不起也點了頭。倒是姚紅蘿和張井武,互相看了一眼,然後張井武說︰「那也行。誰都別逃避責任就好。不過我們倆可不比你們,有工作的有工作,有工廠的有工廠。這錢我們得去湊去。反正大哥也先交了,我們這就去籌錢,借到錢回來再給你們。」說完彼此推搡了幾下,然後就擠出人群走了。
張國永的病其實並沒有張勤一開始看到的那麼嚴重。但老爺子被小兒子和小兒媳婦兒氣得真是要腦淤血了。加上歲數大了,又有不少老年病,現在的確需要留院治療和觀察。
張女乃女乃此時在家里也急得頭暈目眩,可家里還有一個小孫女需要帶。這孩子被他爹媽慣得不像話,加上平日里他們老兩口也寵著,四五歲的年紀就已經敢指著他們的鼻子大吼大叫了。之前什麼事兒都沒有的時候,他們還能笑呵呵的夸獎孫女兒將來肯定不吃虧。可現在自己連坐起來都天旋地轉,這小丫頭還非要拉著她要她帶出去玩。她就真是怎麼也沒辦法講出夸獎的詞兒了。
只是這並不是她最難過的事。讓她沒想到的是老頭子剛被送去醫院,當天下午,小兒子和小兒媳互罵著回了家,然後就是一頓翻。還拿走了自己和老伴兒的存款,說是給老伴兒交醫藥費。打那之後,就沒了消息。直到老伴兒三天後觀察沒大事兒了出院回家,也連個電話都沒有打回來過,別說是自己和老伴兒,就是小孫女兒,他們倆不管不顧了。
因為有了張勤這個「細作」,對張家的事現在可以說是了如指掌。那天在醫院大吵了一架之後,劉英當著李萍的面又給老爺子存了一萬塊的醫療費。她知道用不了這些錢,但她更知道大哥和小姑子的家庭條件遠不能跟她相比。她這麼做不是想拿錢砸人,她只是想省卻這兩家人的糾結和負擔。反正看到小姑子和大哥感激的眼神,她知道他們沒有多想。她其實已經猜到張井武那兩口子絕對不會出血,但卻沒想到他們坑走了兩老的存款和老太太以前買的金飾,一走就沒了音信。這完全不像是逃避給醫藥費,更像是攜款私逃了!可偷了爹媽的救命錢,這種喪天良的事他們是怎麼想出來的!爹媽不要,閨女也不要了?
得知這一切的張志凡覺得又生氣又有一絲報復的快/感。爺爺女乃女乃心尖尖上的小叔是這麼個貨色,他們捧著哄著寧可不要自己和媽媽也要娶進門的兒媳婦兒更是這種東西。不過知道此時此刻,他們能不能想到自己死去的爸爸和給他們交了所有醫藥費甚至多留了幾千塊生活費的媽媽。但其實更多的,則是在心酸。一種說不出口,不足為外人道的委屈。
張志凡被白傲抱在懷里,眼圈紅紅的。「其實我可以用錢砸死他們的。其實我覺得挺解恨。」
白傲拍撫著張志凡的後背,輕輕地親吻著媳婦兒的頭頂的發旋。「在我這兒,你不用藏著掖著。你做什麼想什麼我都會說好。」
「你知道嗎。我從上輩子開始,從小就想不明白一件事。到底為什麼他們那麼不待見我和媽媽。我學習不好?模樣不好?我還沒出生我爸就出了車禍,這是我和我媽的錯?我們不是最大的受害人嗎?這輩子重活一次,其實我大概也明白了,那是我們跟他們之前沒有親緣,是爺爺女乃女乃太偏心。但我還是會不甘心。一次次給他們機會,但一次次讓我失望。其實我第一次看到白爺爺和白女乃女乃對你那麼好的時候。特別嫉妒。」
「笨蛋。不用嫉妒。他們就是你的爺爺女乃女乃。」
「其實他們曾經是我骨頭上的一根刺,踫一踫就疼,但因為連著骨頭帶著筋,又拔不出去。一開始听張勤打電話的時候,我真是腦袋一懵。我才發現,其實他們再跟我不親,我也還是不會無動于衷。我覺得自己特別沒用。」
「你應該慶幸你不是特別沒用。其實也不需要想得那麼多。做好你認為應該做的事就好。你討厭他們,不喜歡跟他們接觸是正常的。听到他們生死攸關,你會有一些擔心更是天經地義。這並不矛盾。你看咱媽處理得多好。你以為她給錢就是因為你們之前的親屬關系嗎?其實不全是。咱媽只是在做咱爸活著一定會做的事。但她畢竟不是咱爸,她會有怨恨,所以她選擇負擔醫藥費,卻沒有再去看過一眼。因果循環,你爺爺女乃女乃現在就是在自食惡果。但他們生了咱爸,所以果報里會你和咱媽的資助也不奇怪。何況咱媽現在可是市里有名的女企業家,背上苛待公婆的名聲可不好。」
「其實我最忍不了的是讓張井武和姚紅蘿拿著錢去逍遙!」
「他們?放心,他們的現世報不會太久的。張勤不是告訴過你,姚紅蘿外面勾搭了個男人,張井武也跟一個女人不清楚嗎?他們那是一出精彩的好戲。咱們絕對不會錯過的。」
作者有話要說︰張井武兩口子都是在自己作死。這種人早晚會自食惡果。
其實他們倆這樣的真是太常見了,我寫的甚至還不夸張。那些從小飽受寵愛的,自小以為自己家里最說了算的,太容易變成這樣的人了。我就親眼看過不下三家有這種不孝子。更別說電視里和網上的新聞。
所以說溺愛和過度偏心都是不可取的。就算十根手指有長短,可那畢竟畢竟都連著骨頭帶著血肉呢不是。
其實大家也不用覺得凡凡的態度奇怪。他們還沒到你死我活的地步。你看咱們說的時候怎麼解恨怎麼來,可一旦真到了那時候,僅僅是對陌生人的惻隱之心也會有些不好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