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頂的風肆意而飄渺,寶春站在風中望著廣袤的蒼穹,星子稀疏,一輪圓月仿佛就在眼前,一切那麼安靜,空氣里是淡淡的檀香。愨鵡曉
「你醒了?」身後是男子低沉而富有磁性的聲音。
寶春沒有回頭,只是拍拍自己的身邊的位置,淡淡道︰「坐吧。」
蕭子棟靜靜的坐下來,眼神悠遠︰「沒想到是你。」
「是啊,沒想到。」
「還記得我們小時候常去田里捉泥鰍嗎?那時候你總是躲的遠遠的怕髒,我笑你你就用石頭丟我,還把我的頭砸了一個小洞,你娘拿棍子追著要教訓你,我卻擋在你面前死活也要護著你。」
「還記得以前我娘做的桂花糕嗎?我一直覺得那是最好吃的東西,還常和別人炫耀,後來被同村的小伙伴鄙視,你還替我出頭,結果被他們揍。」
「還記得村中那棵長了幾百年的大樹嗎?你只要有心事就會去那里,挖個洞,把所有想說的話都埋進坑里,每次我問你,你都說沒什麼,可是每次你的眼楮都會哭的紅腫紅腫的,一點都不好看。」
「當年我以為短暫的分別只是為了今後更強大的保護,卻不想一別竟是這些年,這些年你過的還好嗎?」
蕭子棟神情恍惚,眼神中竟帶著瑩亮的淚光,他從小便認定了她,不管命運如何安排,他的心里都無法割舍曾經的那份感情,只是為何事情會到了今天的地步,他無論如何都想不到。
如果當初他沒有離開,如果他不是那麼想要變的強大,或許他現在是以另一個身份出現在她的生命里,即便只是一個守護神,也好過如今的尷尬處境,他看得出,那個燕無心似乎很在意她,甚至會用自己的生命來保護她,他應該高興才對,為何到了最後,他感覺如此無奈。
「強子哥,過去的事就過去吧。」寶春淡淡的笑,沒了當年對待劉強的那份調皮和無拘無束,她顯得太過沉靜,讓對面的蕭子棟覺得十分遙遠。
「其實我和段家沒有瓜葛的,那個女人我一直以為是你!所以我……我……」蕭子棟一時情緒激動,他不知道怎麼解釋這之間的事,他心里一直在忐忑,忐忑她的心里究竟會如何想自己。
「強子哥,我是怪你。」
「嗯?」
「我怪你還是和當初那麼笨掉入別人的陷阱,我也怪你為何如今已經成親卻還要對過去的情感割舍不下,我怪你就算愛一個人也不該是非不分,我更怪你這些年還不曾明白其實我們之間只不過是一段美好的記憶,記憶是不可以永遠的,情分在,人已兩難全。」
「我……」
「可是我又感謝你,如果不是你當時多了個心眼沒有去喝那**茶,或許我現在已經……,呵呵,還有你為了我如今和段家正面沖突,我知道你雖然身居要職,手握兵馬,但是畢竟有蕭家看著,你的日子也未必就會好過,如今不知會他們便擅自做了行動,我怕你……」
「怕什麼,再怎麼說我也是個男人,還能讓我的妹子受了委屈嗎?」
妹子……對,就是妹子,是超出情感以外的感情,是這個世界永遠無法超越的情感,你,終于明白了嗎?
四目相對,彼此都淡然一笑,有什麼東西在蕭子棟的心里沉了下去,永遠停留在那平靜的海洋里,再也不會被開啟。
往事如風,並不是他一廂情願就可以成事的,當初如此,現在亦如此。
兩人正說著話,突然身後閃出一個人影,蕭子棟行軍多年,早已練就耳聰目明,他赫然抽出腰間長劍,大喝一聲︰「什麼人!」
那黑影恍然一立,身姿挺拔,見到蕭子棟劍拔弩張的看著自己,她冷冷一笑,揭掉了頭上的斗篷︰「怎麼,連我也不認識了嗎?」
蕭子棟看到女子的瞬間突然驚住︰「怎麼是你!」
女子一身赤色錦服,那黑色在她的身上不會顯得十分沉悶,倒被她俏麗伶俐的嘴臉襯托的生動而靈氣,好似夜間的百靈,她不過十七八歲模樣,臉龐還似很稚女敕的模樣,兩道眉倒生的極英氣,將那本該如花似玉俏皮可愛的臉襯托的堅毅而沉穩。
「蕭雪,你怎麼來了?」蕭子棟面露為難之色,他尷尬的看看身旁的寶春,跑到女子身邊低聲道。
女子不看他,一雙眼楮直勾勾的打量著寶春,半響,她突然撅起嘴巴,眼楮里的淚珠打著轉,倔強的不肯掉下來,她玉手一抬,指著寶春對蕭子棟聲淚俱下道︰「你你你你就是因為他才對我不管不顧的嗎?」
蕭子棟尷尬的沖寶春笑笑,然後哄著女子道︰「別鬧了,不是你想的,完了我會和你解釋清楚。」
「還有什麼好解釋的!我剛才都看到了,你們兩個大男人在這里親親我我,鐵風還騙我說你在天竺寺听高僧講經,你打量著我鬼斧神工的一顆善良心就蒙我吧你。」
寶春忍著笑,鬼斧神工?這丫什麼文化?蕭雪……莫非是?
蕭子棟趕緊去捂女子的嘴,只是行為上多少遷就了些︰「阿雪別亂說。」
「怎麼!還不讓說啊!」女子打掉蕭子棟的手,上前一步怒聲道︰「你這個大騙子,明明喜歡男人,為何還要瞞著我爹和我成親,我不依啊,我不依,今天你得給我說清楚了。」女子說著便撒潑起來。
只是這純真的本性落在寶春眼里卻實在可愛,女子看出定是平日里嬌生慣養,又從小習武的緣故,所以性子多少不羈了些,那噘嘴耍性子的樣子讓人完全看不出小家子氣,實在可愛。
蕭子棟紅著臉,壓低了聲音,沉沉道︰「什麼跟什麼,她是女的。」
「女的?」女子一听止住了哭聲,再次細細打量起寶春來,突然她一咧嘴更加放肆的哭起來︰「完蛋了完蛋了,你們這倆個偷雞模狗的男男女女。」
「你是想說狗男女吧。」寶春突然插嘴道。
「是啊是啊,就是那個狗男女。」女子可愛的一抹淚,極認真的道。
「阿雪!你胡說什麼!她是我失散多年的妹妹!」蕭子棟突然生氣的攬過女子,生怕她一生氣傷到寶春。
「妹妹?」女子又一次打量著寶春︰「怎麼一點都不像。」
寶春溫熱的眼神看向蕭子棟,她知道他的心里終是放下了,于是也平和的對女子淡淡而笑︰「對,妹妹。」
「真的是妹妹?」
「嗯,真的。」
「怎麼不早說!」女子突然破涕為笑,轉而摟上寶春的胳膊,沖蕭子棟眨眨眼。
女子的轉變好突然,卻讓寶春很是歡喜,她看向女子,悠悠道︰「這位應該就是嫂子吧,妹妹在這里跟嫂子問好了。」
嫂子……叫蕭雪的女子臉上一紅,在府里听慣了別人叫她夫人,如今听到百姓人家的稱呼不免露出羞赧之色,她眨著眼楮示好的看著寶春道︰「好妹妹,你多叫幾聲嘛。」
「嫂子嫂子嫂子嫂子嫂子嫂子嫂子嫂子!」
「哈哈,好妹妹,你很對我胃口。」
蕭子棟在一邊無奈的搖著頭,女人之間的友誼啊,他實在很難懂。
幾人找了地方落了座,寶春才將這些年的事一一道了出來,她不想瞞著劉強,她相信誰都會害她,但是劉強不會,況且如今劉強已經是天遂聞名的蕭子棟,手握兵權不說,在皇室中也有不小的分量,若到了必要的時候,也可以借用蕭家的力量好好打壓一下段家,也省的段婉欣有恃無恐的迫害她身邊的人,至于這位蕭雪,寶春更是不會顧及,這些年她做坊子唯一學的就是觀人,蕭雪雖然性子灑月兌不羈了些,卻不會是耍心眼見死不救之人,她骨子里有著一股熱忱勁兒,是很多女子難比擬的,說起來和蕭子棟也算是絕配。
「豈有此理,天遂竟然有此惡人,我這就回去讓父親帶人抄了段府的家!」蕭雪惱怒的一拍石桌,蹭的站了起來。
蕭子棟忙安撫的拍著她的肩膀,好容易把她勸坐下,寶春也跟著附和︰「嫂子別急,眼下段家在朝廷也是盤根錯節,早已不是當年的實力,我們在沒有了解全部情況的同時,斷不可輕易出手。」
女子听到寶春叫的嫂子頓時也消了氣,這才道︰「一切就听妹妹的。」
「那麼接下來我們要怎麼做?」蕭子棟轉而正色問道。
寶春眼神一眯,掏出了彭于謙給他的羊皮紙,她往蕭子棟身前一遞,道︰「你先看看這個。」
蕭子棟拿過來細細一看,頓時大驚︰「這……」
蕭雪也忙湊上去,看了半天卻沒看明白,只見上面標示的是天遂城的布局,可是各個顏色卻十分凌亂,她一時沒反應過來︰「這到底是什麼啊?」
寶春笑著對蕭雪道︰「這是段家在天遂的商業分布圖。」
「那又如何,難道妹妹是想帶人抄了他們的商鋪?讓他們沒錢吃飯嗎?」
蕭雪簡單的思維讓蕭子棟無語,他拉過蕭雪,沉聲道︰「別說話,听寶春妹妹如何說。」
見蕭雪乖乖的依偎著蕭子棟,寶春這才道︰「你們看,這些商鋪多半是從彭家演變而來,為何布莊,錢莊,綢緞莊,瓷器鋪最後都慢慢縮小,難道段家是真的不會經營?」
蕭子棟也看出了些許問題︰「說來也怪,這段家自從成了天遂守軍之後,那些各路的土匪倒消停了,再也沒听過進犯附近村落的事,因此皇上夸段家給百姓帶來了福氣,所以對段家也算是十分厚待,早前他們和彭家聯姻,要說也算是一樁不錯的婚事,只是段家不知為何將彭家的產業劃到了自己名下,而且還濃縮了大部分的產業,外人只道他們經營不善。」
「經營不善?恐怕是另有所圖才是!」寶春憤憤道。
「哎呀你們倆別打啞謎了,快說吧。」蕭雪急不可耐的道。
寶春微微一笑,又道︰「我的人已經查到這些年段家收縮生意其實是在招兵買馬,因為他們做的隱蔽,又有內部人幫忙,所以進行的十分順利,無緣無故屯糧養馬,又以胡人的名義大批收購上好兵器,到底為何呢?」寶春陰陰一笑,看向了蕭子棟。
「啊哈我知道,是造反對不對!」蕭雪搶先一步說道,蕭子棟趕緊捂了她的嘴︰「姑女乃女乃,你別說話了好嗎?」
「你干嘛你,老是欺負我!」蕭雪不滿道。
「無妨。」寶春擺擺手笑道︰「嫂子也是性情中人,想到什麼說什麼,不必介懷。」
「既然我們知曉了這些事不如上奏給皇上。」蕭子棟提議道。
「不可。」寶春立刻否決︰「段家做事何等隱秘,我的人也是足足臥底了兩年才查到一些蛛絲馬跡,如今看到彭于謙給我的分布圖,我才真正確定,也許彭于謙也察覺到了,只是未和我說明,畢竟如果讓段家知道一定會殺人滅口的。」
「那我們也不能坐以待斃。」
「當然不會坐以待斃。」寶春微微一笑︰「我想我也該和我的姐姐見一面了。」
寶春隨即在蕭子棟耳邊嘀咕了幾句,蕭子棟不住的點頭,眼里帶著似笑非笑的狠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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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回來實在頭疼,沒辦法二更,今天下午補上昨天的,下午會二更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