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說著,只見二門上一個婆子急匆匆跑進來,那邊碧翠端著茶水經過,差點兒被她打翻了。眾人一怔,齊刷刷地望過去。
那婆子緊著喘了兩口氣,道︰「方才女乃女乃娘家使人來說,親家夫人要生了。」
休竹微微一怔,隨即露出喜色,那碧翠听得這話,忙問道︰「可說了是哥兒還是姐兒?」
那婆子蹙著眉頭,「來人只說要生了,如果女乃女乃得閑請女乃女乃回去一趟,其他的沒說。還有,傳話的媽媽說她夫家姓徐。」
老太太跟前的徐媽媽,既然來了卻沒有進來。休竹心里立刻騰升起不好的預感,忙叫碧翠跟著去明夫人處。
彼時明夫人恰好在用早飯,見休竹來了也不由得吃了一驚,休竹請了安,便說了董氏生產要回娘家的事兒。明夫人一听忙道︰「如此就快些回去,雖不能幫上忙,到底能安心些。」
休竹也懶得廢話,福福身就出來。那邊張媽媽已經備好了馬車,休竹只吩咐碧翠去屋子里舀東西,後面跟著來,她剛叫冬靈和銀翹一起坐上馬車,一路馬不停蹄往任家而去。
也不知是因為熱還是因為太過擔心,休竹的額頭不斷冒出汗珠,直吩咐駕車的婆子快些。冬靈和碧翠瞧著,想安慰偏她們看著休竹那樣,也格外擔心起來。
到了董氏的院子里,早已是人來人往,忙的不可開交。老太太由徐媽媽和香珠攙扶著站在院子中央,右手緊緊捏著拐杖,一臉肅穆地望著董氏生產的耳房。
任老爺只在院子西邊來回踱步,瞧見休竹忙走過來,休竹欠欠身行禮就問道︰「娘現在如何了?」
任老爺只看著休竹嘆口氣,那邊徐媽媽瞧見休竹回來,忙低聲朝老太太說了什麼。老太太扭頭,休竹忙走過去,話沒說出口,老太太就冷聲道︰「你來這里做什麼?快出去。」
休竹一臉急色,老太太冷冷瞪了休竹一眼。給徐媽媽打了眼色,徐媽媽就拉著休竹往外走,一邊道︰「姑女乃女乃不必太擔心,夫人不會有事,姑女乃女乃先去六小姐那邊等候吧。」
說話間,休竹已經被拉出來,徐媽媽見休竹不肯走,便看了冬靈和銀翹一眼。休竹扭頭才發現兩丫頭臉色格外蒼白難看。
這就是女人生子不許未生子的女人進入的原因,休竹不得已只得點點頭,徐媽媽又道︰「請姑女乃女乃回來,是想給夫人打氣,只要姑女乃女乃回來了就好。」
而這兩句話,無疑不叫休竹更加擔憂。還想問時,徐媽媽已經進去了,休竹看了看冬靈和銀翹,閉了閉眼,深吸一口氣往任休桃的院子走去。
任休桃一見休竹,忙跑過來抱住休竹,低聲道︰「昨個兒夜里母親就覺得不舒服,可她們說半夜里尋不到穩婆,天亮了才找了穩婆來。」
也就是說董氏的產期還沒有到,如果相差時間不多,以老太太的作風,穩婆應該已經在府里住下了。
休竹安慰任休桃幾句,牽著她進屋,可心里卻愈發不安。昨個兒到現在,現在已經是辰時四刻左右。想到這里,休竹發現自己的手不受控制地打顫,張媽媽瞧著忙安慰道︰「產子一事,因人而異,有些人很快,有些人很慢……」
任休桃輕輕打斷,「不是這樣的,昨個兒吃了晚飯,母親和往常一樣在荷塘那邊散步消食,被堂弟寶兒撞了一下。」
任寶兒?休竹詫異地看著任休桃,任休桃道︰「這些都是早上衛姨娘告訴我的,當時衛姨娘就在母親身邊,可是寶兒跑過來的時候,大家都沒有注意。衛姨娘當時就說找大夫瞧瞧的,母親沒有覺得不舒服,就算了。可半夜里……」
休竹閉上眼,任寶兒,那個瞧著傻呆呆的孩子。是調皮還是故意的?
屋子里一時陷入安靜,只听得一陣腳步聲傳來,眾人循聲望去,跑來的婆子面帶喜色,到了休竹跟前,欠欠身便道︰「夫人產下一位哥兒,母子平安。」
眾人不覺舒口氣,休竹忙朝門外走,後面任休桃也急忙跟來,只是兩人臉上雖有喜色,卻依舊有幾分凝重。
再回到董氏院子里,與剛才緊張而忙碌的氣氛完全不同。任老爺一臉喜色,老太太無比欣慰。耳房門口婆子忙進忙出。老太太見休竹和任休桃來了,忙招手讓她們姊妹過去。
瞧著老太太的神色,休竹一顆心才完全放下。不多時,耳房已經收拾妥當,老太太卻不許休竹和任休桃進去,說是屋子里血氣重,她一個老婆子不必在意。
休竹道︰「我不信這些,我想進去看看母親。」
任休桃也忙點頭,急切地表達了和休竹同樣的心思。老太太卻堅持搖頭,只說至少也要隔一會兒才能進去。到底是怕屋子里的血腥味兒,嚇著她們了。
休竹和任休桃只得站在院子里等著,當然,還有同樣著急的任老爺,他也被老太太攔在門外。三個人只能互相眼巴巴地對望,然後听著里面孩提清脆響亮的哭聲,一聲聲只撓在任老爺心上,任老爺站不住了,如同熱鍋上的螞蟻似的,在原地來回踱步。
休竹完全可以想象任老爹的心情,估計他已經在心里吶喊了好幾回,他終于有兒子了!可又不能立刻去看看兒子的模樣,因為有個說法是新生兒第一天忌吹風,他是男人,老太太更不會讓他進產房的。
到底是老太太體諒任老爺,隔了片刻,只見老太太懷里抱著一團小被褥走到門口,休竹、任休桃、任老爺瞧見,三個人急忙走過去。老太太把孩子紅彤彤的小臉露出來。任老爺一瞧,臉都笑爛了。搓手摩掌,很想伸手去抱,結果老太太一轉身,別說抱,看都看不到了。
看著任老爺無比沮喪的表情,休竹和休桃只有隱忍著笑的份兒,一切看起來都很好,孩子沒事兒。董氏也沒事兒,休竹長長舒口氣,十七年前的昨天,董氏生了自己這幅身體。而自己與弟弟,生日只差一天。
差不多快到午時,老太太才允許休竹和任休桃進去,而任老爺依舊被攔在門外。眼巴巴地望著休竹和任休桃的背影,豈容堪憐。
董氏折騰了這麼久,現在終于睡去了,臉色瞧著蒼白,眉頭卻沒有蹙著。里頭服侍的婆子都盡量放輕腳步,而千呼萬喚始出來的孩子,這會子也累的在老太太懷里睡過去了。
任休桃看著看著,就忍不住伸手去模,老太太微微一笑,朝休竹道︰「家里沒別的事兒吧?」
即便有事,休竹也會趕回來。笑著搖搖頭,「一切都好,沒有事兒。」
老太太略點頭,慈愛的目光又落到孫兒身上,就舍不得移開。雖沒足月孩子瞧著卻不小,紅彤彤的小臉蛋,小鼻頭,眼楮閉著看起來就和所有的新生兒一樣。
「五姐,我就說一定是弟弟。」任休桃仰起臉,笑得無比燦爛。
休竹會心一笑,突然覺得屋子里的氣氛有些變化,看了老太太一眼,才發現老太太一雙冰冷的眸子盯著門口。而任休菊就站在哪兒。休竹瞧著,必然是老太太也知道任寶兒撞了董氏,才導致董氏今天就生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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