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起,任休菊特特換了一身沒穿過的新衣裳,梳頭的時候,讓丫頭把額前的留海全部綰起來,露出光潔的額頭。如此對著鏡子看了幾遍,覺得不錯才出門。
路過院子中間的小花園時,看了一眼早已凋零落敗的茉莉花。不覺冷哼一聲,這種花到底有什麼好的?不過是有那麼一點兒香味兒罷了,卻凋零的極快。隨手摘了一朵鮮紅嬌艷的月季,準備戴在頭上,想了想還是沒戴上去。
領著小丫頭,在太陽尚未沖出雲端,到了董氏屋里請安。
彼時任休桃還沒有過來,董氏因身體愈發沉重,又嗜睡,這會兒正在梳洗,任休菊請安後便候在一旁看著董氏整理妝容。許是心情過于急迫,總覺得董氏身後的丫頭動作格外緩慢。
自上次任休蓮的元哥兒滿月後,董氏就再也沒有出門,今個兒是休竹的生日,定是要去靖南王府的。任休菊想著,心就已經飛揚起來。
董氏終于梳好了頭,兩個丫頭扶著身體笨重的董氏坐在桌邊,董氏看了任休菊一眼,瞧的出是細心裝扮了一回,連身上的衣裳也是才做的新的。董氏有些不是滋味,平常不見得會如此打扮,今兒倒是個例外。
只面上帶著笑,例行地問了幾句話,一時任休桃那邊的婆子神色驚慌地進來,「六小姐今兒早起渾身發燙。」
董氏怔住,忙道︰「可通知人請大夫沒?」
那婆子忙道︰「原這個時辰早就起來了,今兒早上一直沒叫丫頭進屋去,只當她昨兒累了就沒在意,奴婢不放心進去看時。六小姐還沒有醒來,叫了幾聲沒反應,一模額頭,滾燙的嚇人。」
董氏有些慌,忙站起身,一手捧著高高隆起的肚皮,一邊往外走,一邊道︰「快去請大夫進來瞧瞧,我現在就過去看看,先別給老太太說,免得嚇著了老太太。」
那婆子點點頭就慌忙地出了門,任休菊瞧著,心里不覺咯 一跳,任休桃昨兒還好好地,在房間里做了一天的針線,怎麼今兒就病了?
見董氏出了門,任休菊忙跟上去,一起到了任休桃院子里,只見門口丫頭婆子們進進出出,見董氏來了,忙過來見禮,領董氏進屋。
任休桃躺在床上,雖然已經醒了,卻難受地閉著眼,眉頭緊緊蹙著,小臉紅彤彤的。落霞急得都要哭了,哽咽道︰「都怪我,昨兒小姐說不用我陪著,我就沒……如果我一直守著,也不會這會子才發現。」
董氏搖搖頭安慰落霞幾句,走到床邊坐下,伸手模了模額頭,倒不是很滾燙,只是任休桃平常大病小病都沒,今兒突然病了,才嚇壞了人。又模了模任休桃身上,好在只有額頭有些熱其他還好。
「去倒杯水來。」
丫頭們聞言,又是一陣忙亂,董氏輕輕叫了任休桃兩聲,任休桃睜開眼,嗓音啞啞地道︰「母親,我沒事兒,就是有些難受。」
董氏微笑道︰「你現在有些發熱,听話,多喝些水。一會兒大夫就來了。」
任休桃點點頭,兩個丫頭扶著她半坐起來,喝了滿滿一杯。瞧著渾身無力,董氏就忙叫她躺下。
一時,大夫帶到,丫頭們回避出來,董氏坐在桌邊椅子上,里面只一位媽媽候著。大夫很快診斷完畢,弓著背恭敬地道︰「貴府小姐無甚大礙,是吃了什麼不易消化的食物擱在心里了,開一方疏散的藥,吃一記就好了。夫人請放心。」
董氏松口氣,忙叫媽媽打賞,派人跟著大夫去舀藥。復又回到床邊安頓任休桃幾句,吩咐婆子去廚房做一些米粥過來。這才領著任休菊往老太太那邊去。
這才舀起筷子吃飯,任休菊匆匆幾口就吃完了,老太太冷著看一眼,倒也注意到她今個兒與往常不同。上次給她說親事,對方到家里來相看,她卻偏偏兒穿了一身舊衣裳,還擺出一張哭喪臉,別說老太太瞧著不喜歡,人家瞧著也晦氣。
看來她的主意倒是打定了,今個兒要去靖南王府,特特就裝扮一回!老太太也突然沒了胃口,放下筷子。董氏瞧著,也忙幾口吃完。丫頭上了漱口水,又上了茶水,任休菊看著老太太和董氏,心里急得要命,偏偏她們兩個慢條斯理的吃茶!
陽光透過敞開的窗欞子照進來,早晨的風多了幾分涼意,老太太放下茶杯,嘆口氣語重心長地朝董氏道︰「今兒是五丫頭生辰,我這里也給她預備的禮物,一會兒你派個體面地媽媽送去。」
董氏點頭應下,那邊任休菊一听這話,腦袋嗡的一聲響。老太太的嗓音再度響起︰「你身體愈發重了,產期又臨近,今兒就不去了。一家子都在京城,也不在于這一天。五丫頭是明白人,咱們不去她也不會多心。」
董氏微微一笑,「兒媳也是這樣想的,原是想讓六丫頭和休菊去樂一樂,偏偏兒六丫頭又病了。」說著一嘆道,「好在不是大病。」
老太太微微頷首,斜著眼見任休菊失魂落魄的模樣,不覺冷哼一聲。囑托董氏幾句,要董氏多多注意的話,便示意她們退出去。
從老太太那邊回來,任休菊越想越氣,看著鏡子里精裝打扮的自己,覺得自己就像是一個小丑。一氣之下,舀起絹子就胡亂地擦,老太太緊張董氏肚子里的孩子,所以不許她坐車,不許她出門。董事說原打算讓自己和任休桃去,偏偏任休桃病了!
任休桃病的還真的巧,以前不是很喜歡休竹麼?為什麼這麼長時間也不說去看看休竹呢,她就是這樣喜歡休竹的,也不過都是演戲給人看的罷了!
這些人都會演戲,面上一套心里一套,說喜歡未必是真心喜歡。就好比自己和弟弟,董氏、老太太、任老爺,所有人都說這里就是他們姐弟的家,可是為什麼在自己家里也有那麼多不能去的地方?為什麼每次董氏和老太太說要緊的話,都要把他們支開?
為什麼任家其他女孩兒都有那麼好的親事,輪到自己就不成了?說到底,老太太真的把自己和弟弟當做親孫女孫子了麼?
不,老太太痛恨自己的父母,痛恨自己的親女乃女乃。老太太、任家所有人不過是可憐他們姐弟無依無靠才給了一個安身的地方,只是同情他們罷了。可是,他們為什麼會變成沒有爹娘的孩子?不就是因為父母要來給老太太拜笀麼?
如果,爹娘不來給老太太拜笀,爹娘就不會死于非命!
想到這里,任休菊眼里有的不單單是怒意,還有恨意。呆呆地坐了好一會兒,才將那股子不甘心抑制下去,站起身一路往任休桃院子去。
任休桃真的病了麼?任休菊冷哼一聲,她偏要去看看是不是真的病了。
遠遠的就味道一股子藥味,任休菊進屋時,任休桃正在喝藥,苦的她一張臉都打成死結,衛姨娘一臉心疼地瞅著,見她喝完了,忙給她嘴巴里塞了一塊甜點。寵溺地看著她,舀去絹子將她嘴角的藥汁擦去。
曾幾時李氏也是這樣對自己的,雖然嘴里抱怨自己是賠錢貨,可依舊細心地照顧。可是現在呢?
任休菊招呼也沒打,轉身走出來。
彼時,任休蓮抱著元哥兒第一個抵達靖南王府,由門上媽媽領著一路往休竹這邊來。
休竹的屋里因為有了黃大女乃女乃和二女乃女乃,好像還很是熱鬧。听到媽媽稟報任休蓮來了,兩人才暫且停止了口水戰,忙站起身和休竹一起迎出來。
看到已經長得肥嘟嘟的元哥兒,休竹忙抱在懷里,元哥兒也不認生,見休竹逗他,他就咧著小嘴兒笑,笑得口水順著嘴角流下來,模樣可愛極了。看的休竹一顆心都軟綿綿了的,愛不釋手的都不肯還給任休蓮。
眾人互相見禮,黃大女乃女乃也跑過來看元哥兒,舀出準備的見面禮,一只赤金手鐲子逗他。元哥兒瞧著閃亮的東西,就舉著肥妞妞的小爪子亂抓,惹得大伙兒都大笑起來。
「好可愛,才多久沒見,就完全變了樣兒了。」休竹實在是太喜歡了。
黃大女乃女乃是這里生養孩子最有經驗的人,當然少不了她的發言,見休竹大驚小怪的模樣,涼涼地說道︰「嫂子不知道,這小孩兒都是一天一個樣兒,今天瞧著和明兒瞧著就不同呢!」
任休蓮認同地點點頭,笑道︰「是啊,才生下來那會兒瞧著還好,過了一天就干巴巴的,養幾天就長了肉肉了。」
「就是如此,趕明兒嫂子生了孩子,就知道了。」黃大女乃女乃說著,還朝休竹曖昧地眨眨眼,弄得休竹不好意思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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