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今個兒黃大女乃女乃來的目的也只有一個,那就是推薦人才,說不定一會兒周夫人也要來。休竹剛這麼想著,就有婆子進來稟報周夫人來了。
休竹和黃大女乃女乃站起身,周夫人便已到了門口,三人一番見禮,休竹讓周夫人在軟榻上做了,自己和黃大女乃女乃在旁邊椅子上落座。
周夫人喝了一口茶,便問休竹,「今個兒理的如何?」
「到底比昨天好些了,再有些時日,就差不多了。」
周夫人心疼地看著休竹,嘆道︰「王爺也太頑固了,總賬房的幾個人都被帶走,分賬房又亂著,如今外面就一個管事的,多少事兒也盡推到你頭上。也虧得你讀書認字,倘或像我那兒媳,也不知會如何呢?讀書認字倒行,可卻對這些一竅不通。」
休竹靦腆地笑了笑,她能有什麼辦法呢?王爺連長輩的侯爺說的都听不進去,休竹就更沒有能力勸王爺了。「佷兒媳婦也試著和王爺說了,嬸子叔叔們的疼愛佷兒媳婦心里都明白,也十分感激。王爺倘或得罪了,只求嬸子原諒著。」
周夫人又嘆道︰「果真應了那句俗語,年少輕狂。王爺畢竟年輕,老王爺走得早,從小兒性子就不活潑,不愛說話。也委屈你了,他倘或得罪了你,也別放在心上。夫妻總要走過這麼一遭兒,以後慢慢的就好了。」
說到最後,反而擔心起休竹被靖南王欺負,休竹十分感動。
周夫人瞧著,目光中又多了幾分疼愛,休竹低頭吃茶,默默祈禱她們兩個快些離開,這里一堆的事兒。可是黃大女乃女乃和周夫人都沒有要走的跡象,說了幾句話,又提出去看看明夫人,休竹只得作陪。
從明夫人那里回來,已經到了午時,周夫人喝黃大女乃女乃才剛離開。休竹回到屋里,看著書桌上多出來的單子,嚴重懷疑黃大女乃女乃和周夫人是故意的。她們明明知道自己很忙,還跑來打擾。好吧,她們是關心這邊的情況,休竹想歪了。可是,不能不叫休竹想歪啊。
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人手太少,休竹琢磨著和靖南王商議一下,要不要去找些人來。靖南王既然心里有了總管的人選,未必就沒有其他人選啊。
午飯後,休竹還沒開口,靖南王就提到了總賬房的人選問題。
「……如今查明,另外幾個倒沒事,今個兒下午就回來。暫時還是將他們幾個留在總賬房,等新總管來了再另做打算。」靖南王放下茶杯,眼里多了幾分歉意,「只夫人還得辛勞了,那邊的總賬暫且送進來保管。另外,陳忠也須得勞累些日子,總賬房的鑰匙暫時由他保管吧。」
休竹不覺點頭,說起上午黃大女乃女乃和周夫人來訪的事兒,靖南王臉色略沉,正巧張媽媽進來回事兒。靖南王瞧見她,才想起休竹還有一房陪房。既能在外面管著兩個鋪子,倒也不錯,就提出來讓張財暫時也進來,等新總管來了,就讓他回去。
休竹驚訝道︰「這如何使得?」
她才理家幾天,就把自己的人全部安排進來,即便是靖南王的意思,可外人如何知道?侯爺和周夫人要推薦人才,靖南王一個都不要,偏偏就瞧上了休竹的?這不擺明了要和東西府對著干。
靖南王誤解了休竹的意思,笑道︰「耽擱了鋪子的買賣,為夫給夫人補上。」
「根本就不是這個緣故,王爺說的那幾個人原就是賬房的,對賬房的情況也熟悉,總賬房倒也沒什麼,只是差一個主事的。就分賬房亂了些,讓他們幫著陳忠理理分賬房、年奉入庫等事項,王爺提到的那個人也差不多來了。以後交給他,要用什麼樣人,就由他決定。」休竹一邊琢磨一邊道。
倘或換成別人,怕是巴不得都是自己的人吧。靖南王親昵地模了模休竹的頭,笑道︰「就听夫人的。」
休竹有些不好意思,微微紅了臉,垂著眼簾。突然又想起一事來,去年過年的時候,休竹收到了三份從南邊送來的新婚賀禮,裝了兩大車,雖然有一半是那邊的特產,但其他貴重的東西也不少,其中八匹綾羅,八匹錦綢,在京城市場上還很難買到。休竹回了一些禮,可大多數都是明夫人張羅。
王府與史王妃娘家走的近的就是靖南王的三位舅老爺,大舅老爺已告老還鄉,二舅老爺棄文從商去了,三舅老爺如今在那邊任上。休竹不知道三個舅老爺家里都有些什麼人,明夫人要靜養也不便打擾,只有問靖南王了。
畢竟是第一次張羅,休竹覺得落下任何一個人都不好說。
靖南王那個這才意識到,自己給了小妻子太多事兒,看休竹精神飽滿,他卻心疼,「倒也不必準備太多。」
「那怎麼成?我收了那麼多,總不好只收不給吧?」親戚間還是多多走動走動,雖然遠親不如近鄰,但也有遠親更牽掛一說,如果要長輩給靖南王撐腰,範家這些長輩也許還不及史家呢。
史王妃可史家嫡系唯一的女孩兒,瞧史王妃的嫁妝就知道,她在娘家時絕對很受寵愛。靖南王是史家唯一的外甥,每年幾位舅老爺都要送東西來。如果史家有人在京城,靖南王也許早就娶媳婦了,哪里輪得到休竹?
見休竹堅持,靖南王只得說了。一大串的人名,也難為靖南王記得住,休竹忙去書桌前用筆記下來,最後寫了密密麻麻兩張,休竹目瞪口呆。然後看著靖南王,很想抱抱他。雖然已經許多年了,可休竹知道,他一定非常想念他的親生母親。
送走靖南王,想著南邊莊子管事回去正好能將年禮帶去,便找來張媽媽,詢問了京城這邊的特產,羅列出單子,取出銀子便打發采辦處的人出去買辦。
剛喝了一口茶,門口幾個媽媽推搡著要進來,休竹扭頭瞧去,一共五人,三人瞧著體面些,另外兩個略差些。
碧翠忙去門口詢問,那五個婆子皆是異口同聲要進來給休竹磕頭。
休竹低頭一琢磨,大概猜到了她們是什麼人了,便道︰「進來吧。」
五個媽媽忙笑盈盈地走進來,齊齊站在下面,又齊齊跪下去,「奴婢們來叩謝女乃女乃恩德。」
休竹笑著叫起,那五個媽媽陸陸續續站起來,其中一個體面的,很是大方,代蘀其他人說明了來意。正是賬房那邊幾個人的家屬,有丈夫在里面打雜的,有兒子在里面跑腿的,也有丈夫是賬房先生的。
「……謝謝女乃女乃在王爺跟前說了好話,否則他們也不能回來。只以後,必定忠心耿耿孝敬女乃女乃。」
休竹笑道︰「原本他們也都沒錯,王爺心里明白,所以才讓他們回來,我也沒說什麼。」
機靈的立刻就明白了休竹的意思,侯爺和周夫人一直要女乃女乃勸王爺什麼,女乃女乃皆不能勸,他們能回來,只要心里明白是女乃女乃的恩德便可,實在不該舀出來說。
忙改了口笑道︰「是王爺和女乃女乃的恩德,也是奴婢們的造化。」
休竹瞧這媽媽頗通世故,說話大方,腦子也轉的快,心里有幾分喜歡,便問她之前做什麼?
那媽媽笑道︰「也就是跑腿傳話的,有新來丫頭,奴婢帶著。」
也就是沒有正式司職,如今自己這邊只張媽媽一人也著實累著她了,倒不如將這位媽媽留下,甭管以前如何,能看清形式的就是聰明人。那媽媽夫家姓繆,繆媽媽抬頭瞧休竹的臉色,心下便明白過來,恭恭敬敬地道︰「如今沒有新來的丫頭,奴婢也閑著了,如果女乃女乃需要,盡管吩咐奴婢。」
其他幾位媽媽都有各自的司職,雖羨慕繆媽媽倒也不好多說,也都下去了。繆媽媽獨自留在這里,休竹笑道︰「眼下倒有一件事需要媽媽。」
繆媽媽忙道︰「請女乃女乃吩咐。」
休竹也不扭捏,所謂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就爽快地把史家年禮的事兒說了。繆媽媽笑道︰「以前也瞧過夫人準備,奴婢也不十分了解。」
「不過是幫著看看,媽媽在府里多少年了?」
「十二歲入府,算起來已經二十多年了。」
如此就是家生奴婢,休竹看著她道︰「那媽媽又何必謙虛呢?」
繆媽媽一怔,心里憑空多了幾分緊張,顯得有些窘迫。
休竹笑道︰「媽媽就陪我去庫房瞧瞧吧。」
說著叫碧翠去外面叫幾個壯實的婆子並小廝,帶著庫房的鑰匙,一起往庫房去了。這是休竹第一次進王府庫房,也就是存放,皇帝賞賜的,先祖留下的,禮上外來的,或莊子管事,王府其他管事節氣上送來的禮,以及太老夫人、侯爺、四老爺偶爾送的東西。
跟在休竹身後的碧翠,瞧著諾大的庫房,琳瑯滿目的東西,不覺驚呼一聲,又覺失禮忙掩住嘴巴。而這還是其中一個庫房而已,所以王府不算窮的連米也買不起。
繆媽媽一路都看著休竹的臉色,見她神態自若,沒有半點兒驚訝,心中不覺稱奇。其實休竹只是覺得,再好的東西,別人送給你了,你也要送出去。能留著的根本就不多,再如何舍不得也沒用,這叫禮尚往來。
因三位舅老爺家里的人實在多,一個下午就忙著這事兒了。待日落時分,又去了自己的庫房,選了一些送給平輩或晚輩們。繆媽媽確實是不錯的幫手,東西選好後,當即就叫其他人裝箱,休竹怕弄混了,又寫了紙條,注明是送給誰的。
如此忙到靖南王踏著暮色回來,看著院子里大大小小的箱子,休竹很有成就感。叫人先搬進西邊抱夏,休竹朝靖南王笑道︰「那繆媽媽還不錯,如果不是她我現在也忙不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