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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一個相思!意境深遠,恰如其分,好,好!」松濤先生放下手中的瓷碗,微微吟思了一下任越方才的語句,似在密林中一直踏足羊腸小道,曲徑通幽,而後又忽的映現出一方開闊,豁然開朗一般。

「老師過獎,是溫姑娘的點心做的好!任越才有感而發。」任越起身,微微施禮,寬大的白色袖袍輕輕向後拋了一下,恍若一朵潔白的雲,閑淡、從容。

「任三,你這嘴還真是快!不過倒真是和我想的如出一轍!」盛堯山爽朗的笑聲,在松濤先生品評完之後,尤顯得愈發舒心。

「一介武夫而已,豈能領略食中意境,事後諸葛,沒意思。」任越輕輕搖了搖頭,狹長的眼眸斜斜的掠過盛堯山的面容。

「呵呵,我是否粗人,松濤先生自會判斷,溫姑娘今日這道點心,倒真是對了我的胃口,若是前幾日所有的比試都是拍案叫絕,今日這道相思,便真正是獨佔鰲頭!」盛堯山爽快的笑著,並不氣惱,眼神中明亮的閃耀著光彩,暖暖的照在溫柔身上。

「喂喂喂,你們幾個在說些什麼呢?是好是孬,趕緊給個痛快話!」張大廚剛才還是胸有成竹,那一個個活靈活現的小點心,著實收買人心。可如今看到松濤先生這般評價,又有兩位貴人公子從旁幫腔,張大廚的內心瞬間跌入低谷。

溫柔靜靜的站在灶台前,微微低下頭,臉上現出的神色,卻與這暖人心扉的相思,南轅北轍。

不爭,不言。

仿佛剛才大家的話,她都沒有听到。只是一個人沉浸在她的世界中,甚至與世隔絕。

雖是最後的比試,雖是剛才張大廚的賭約如此誘人,可如今溫柔卻好像什麼都不在乎了。

「柔兒。柔兒,你想什麼呢?」溫守正心中焦急,那邊松濤先生一眾評審的評判還未落定,這邊閨女卻早已失魂落魄。

溫守正輕輕的喚著,想提醒一下溫柔,這丫頭好歹說句話呀,即便不能加分,也能增色許多!

「啊?結束了嗎?」溫柔猛然回過神來。

「唉……」溫守正長長嘆了口氣。

這丫頭今兒是怎麼了,如此心不在焉,想必這道點心。也是沒用心去完成吧!

還有什麼好說的。不能全身心的對待食物。一個廚師即便技藝再高,食物沒有了靈魂,只是一道美味的空殼。

便在此時。

「丫頭這道相思,老夫甚愛。無法評價。」松濤先生的聲音在此時顯得如此的悠遠,余音裊裊,仿佛穿越了時空的長河。

「好羹。」趙大人滿臉凝重,鄭重其事的點頭,看來他的決定也是很明顯了。

「相思,甚得我心!」喬老爺眼中濕潤了,方才第一口相思之後,一向沉著冷靜的喬老爺居然想起了前些年病逝的一個愛妾,那是一段刻骨銘心的愛戀。只在喬老爺的心中,從未和任何人提及。

喬子章覺得渾身暖意十足,只是不明白,為何這一碗相思,紅袖的身影居然在心中越發的清晰。

就連小小年紀的劉顯。也是安靜的、乖乖的坐在那里。他雖是不懂何為相思,可這道甜而不膩、滿口生香的羹,著實是把一個七歲的孩子給收買了。

孩子的世界其實很簡單,只要好吃就行!

片刻,七位評審齊齊給出了最終的決定,相思,只是相思!

「我宣布,經過五局的比試,此番醉仙樓選拔賽的獲勝者是——」喬老爺清了清嗓子,關鍵時刻,還是得他這個東家來親自宣布。「是柔丫頭!」

眾人的目光齊齊聚向溫柔。

盛堯山站在離溫柔最近的位置,他笑得很開心,潔白的牙齒,明媚的臉龐,便是臉上那稜角分明的線條,也因為這發自內心的笑,變得柔和起來。

「太棒了柔兒,贏啦!贏啦!」溫守正听聞喬老爺的最後宣布,激動不已,一個大步沖了上去。仿佛獲勝的是他自己,而不是他的閨女溫柔。

這也難怪,早在此番選拔賽開始之前,就有人放出話來,說溫柔這丫頭代父參賽,只是代父,不管輸贏,代表的都只能是溫守正!

當時,說這話的人,心中想的只是一個十三歲的毛丫頭,資歷尚淺、未經世面,輸了比賽只會四處哭鼻子。

當時,溫守正雖是心中不平,可又無辦法,誰讓比賽之前自己和大徒弟雙雙傷了手,無緣參賽。

面對這種不平等的條件,為了比賽的順利進行,自家十三歲的閨女一口應下所有的後果和責任,溫守正可謂百爪撓心。

莫說是贏了比賽,便是五局都打成平手,自家閨女也算是揚眉吐氣了。

如今,十三歲的溫柔,就這般真真的贏了出道多年的張大廚,可想而知溫守正的內心,該是有多麼大的暢快淋灕。

而且,就在方才,這最後一局的比試,還是張大廚硬要加上的,賭注可謂非常豐厚,便是「如果輸了,就拜溫柔為師。」

溫守正想著人高馬大的張大廚,低三下四的給自家閨女作揖時的服帖相,想想差點笑出聲來了。

「爹,我有些累了,就先回去了,這里交給你了。」溫柔輕輕的一番言語,打碎了溫守正想像中大快人心的場面。

「柔兒,你……」溫守正剛要說話,溫柔已是從灶台後繞了出來,依舊低頭垂著眼皮,失魂落魄的向外走去了。

「這丫頭,看來真的是累壞了……」溫守正望著溫柔單薄的背影,喃喃自語。

「溫大廚,反正之前有言在先,柔丫頭是代表你的,如今贏了比賽,你們爺倆不分彼此!」台下,醉仙樓的活計們開始起哄了。

「是啊,是啊,溫大廚上!」

「溫大廚、溫大廚!」台下起哄、叫好聲越來越響,中間似乎還夾雜著些掌聲。

「張大廚拜師!」有人高呼一聲。

「哈哈哈哈。」滿場爆笑。

卻見張大廚的臉拉得比松濤先生家的驢臉還長,面色鐵青,一言不發。

張大廚怎麼都想像不出,自己做了二十幾年的點心,自己最為拿手的點心,為何會敗在一個十三歲的毛丫頭手下。

僅僅是因為一道普普通通的紅蓮子羹?

不,這羹不普通!

張大廚想不通,不理會眾人,徑直走了上去,自己從依舊溫熱的砂鍋煲中盛了一碗紅蓮子羹。

輕輕吹了吹,一勺入口。

張大廚低頭不語。

再抬頭時,已是淚流滿面。

相思,這便是相思。

能把身長七尺的堂堂大廚,感動得淚流滿面,只有相思;

能把一直冷臉示人、不苟言笑的堂堂大廚,感動得淚流滿面,只是相思。

此刻,張大廚的內心,一個多年模糊的影子,漸漸清晰。

那段不為人知的往事,像春風吹過的土地,軟軟的冒出一棵小草,探頭探腦,柔弱的,卻又堅強的生長著。

不久的將來,這一棵草,便會變成一片碧綠無邊的草海,從心中一直接著天際。

原來,我一直沒有忘記她。

張大廚在心中默念著一個名字。

「我輸了。」張大廚平復了一下內心的起伏,仰天望了望屋梁,眼淚漸漸的回流收起進眼窩。

「拜師,拜師!」見張大廚認輸,眾人更加起哄得起勁。

卻沒曾想,張大廚一臉漠然,淡淡道︰「我只輸給了柔丫頭,我只敗柔丫頭為師!」說罷,也是頭也不回的走出了醉仙樓!

這真是讓人無可理解的一幕,明明比賽已經分出了勝負,明明結果擺在面前,到頭來獲勝者提前離場,失敗者也是趾高氣昂。

不過,有一件事是更改不了的,那便是,溫守正是這場比試最大的贏家,他雖是傷了手,卻托了溫柔的福氣,又可以光明正大的去省城了!

醉仙樓外,依舊是一片往日的熱鬧與祥和。

溫柔滿心憂慮的行走在街上,微微的冷風吹過面頰,讓她的那顆驟然跳動得厲害的心,漸漸平復了下來。

停下腳步時,已是到了城外。

怎麼又到城外了?

溫柔望著面前枯黃的野蘆地,前些日子的積雪還有些許停留在蘆葦之上,白色的霜頭,枯黃的秸稈,在城外開闊的視野中,顯得尤為蕭索和悲涼。

「嘩嘩嘩」一陣依稀的水流聲。

溫柔抬眼望去,前些日子還是靜靜冰封的護城河,不知道何時竟有了水流的鮮活。

七九河開,八九雁來。

寒冬漸漸遠去,初春在不知不覺中已是到來了。

溫柔的心中突然有了一絲的柔軟和溫暖,想必現在松濤先生的住處,那片柳林,也定是微微吐露出黃女敕的新葉吧。

一陣悠遠空寂的簫聲,像是從天際空空的傳來,又像是從水底幽幽的涌出。

問世間再無人能吹奏出如此凝人心扉的簫聲,仿佛天大地大,空然寂寥,沒有煩擾,沒有憂思,只有這天籟般的簫聲。

溫柔轉身。

果見不遠處,一片寬大的潔白,緩緩近前。

近了,慢慢的近了。

「如果你不開心,食物也會哭泣,你瞧,今天這道相思,惹哭了多少人。」任越如玉般的聲音,緩緩的,從容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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