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雪一切考慮周全,林小如只是將客棧中的行李拎進新居,就算正式入住了。
從遇到藍玉開始,所有事情已完全月兌離原來小說中故事的軌道,她就當相同的那些部分不過是巧合。但,這月兌離的軌道卻也把她帶進了無法預知未來的境地。遇上受傷的聶少華,加上齊雪的推動,她已無法像開始打算的那樣去尋找回家的路,只能先在銀都留下來。
如果這是一生沿途所必須經歷的,就坦然面對好了。必竟再怎麼不可能發生的事都已發生,她也不奢望能一覺醒來就躺在自家床上,然後急匆匆地去公司面對那個動輒跳腳的主管。
林小如寫了封信,讓人送給秦府小陸,然後帶著葉世榮——一個有著世家公子的名字卻是個僕人的男丁,去接聶少華。
當她出現在聶少華面前時,那孩子正在綠兒的幫助下喝著湯藥。
「叮當」一聲脆響,藥碗摔得粉碎。少年直愣愣地看著她,嘴角掛著藥汁,他努力隱忍,仍有晶亮的液體從眼角淌下,和進那滴藥汁里,然後悄然墜落,隱入胸前,留下深暗的一點。
「你看你!」林小如皺眉,「好像受了虐待似的,臨走還讓我賠一個碗!」她上前擦干淨少年嘴角。
少年飛快抹把眼楮,笑了。
「您可來了!這位小哥一天到晚巴巴地朝著院門,眼楮都快望穿了哩。」綠兒見到林小如先是略微一愣,立馬神色恢復如常,對她福了一福說。
「怎麼辦,安?」林小如一臉苦相對著安悅,「這碗多少錢?」
安悅少見地笑出聲︰「一百兩銀子!」又吩咐綠兒將藥房里的那捆紙包拿來。
「這麼貴,還是哪天我請你吃飯算了。」林小如見綠兒拿出一大包藥,嘴里嘀咕,「看來早準備好了嘛,只等著趕人!」
安悅再次大笑。
林小如將一個紙包遞給安悅,很認真地說︰「這是藥錢,別拒絕!只是不知道夠不夠!」
沒有管夠不夠,或者多不多,安悅看著她鄭重的神情,收下了。♀
林小如將一根拐遞給聶少華,對他說︰「要幫你嗎?」
聶少華看著那根拐,臉上閃過痛苦、不甘、堅決,好一會,才平靜下來。他伸手接過拐,站起,看看比自己低大半個頭的林小如,向前邁出第一步,身子晃動好幾下,終于還是站定了。
少年回頭,沖安悅燦爛一笑︰「少華謝謝安公子!」說完,一步一步向外走。
「這麼快就安定下來了?」安悅問林小如。
「嗯。其實,多虧齊雪,是他幫了我。」林小如直言不諱。
安悅默默看著她,欽佩而無奈。
「齊雪那人,真的很好!以後,我恐怕得努力再努力去償還他。」林小如說,邊看著聶少華艱難地過了門檻。
葉世榮見二人出來,忙迎上前,扶著聶少華上了車。
「安悅,謝謝你!謝謝從我進秦家開始你所有的幫助,還有,多年對杜芊芊的關愛!再見!」縱然話再多,也無法表達內心的感激。
安悅看著眼前有些縴弱的身影,拒絕男僕的攙扶,輕快上車,向他揮揮手,坐進了車內。
這個長得和杜芊芊一模一樣的女孩子,果斷地棄了秦家少夫人的地位,棄了錦衣玉食,棄了別人眼中只能仰望的風公子——她的丈夫,灑月兌地奔自己想要的生活去了。
他幫不了她!無法背叛朋友,只好違背自己。
聶少華走進小院,四處打量一下,疑惑不已。林小如的話他記得很清楚,也做好了受苦的準備。
可是,沒容他多想,林小如已帶著他繼續往內走。站在清雅的院里,望著周圍軒敞的房間,精致的雕花門窗,和迎向他們的兩位女子,聶少華不走了,看著林小如,帶著一臉不解和尋求答案的執拗之色。
「對不起,事先沒有告訴你這些,是因為我自己也沒想到我們會住在這里。不過,這已是我最大的努力了。你喜歡嗎?」林小如笑笑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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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菊子,許大姐,來,認識一下。這個小公子姓聶,以後,他會和我們生活在一起。」林小如招手叫那對母女過來。
菊子很有眼力見地兒地扶聶少華進房。
解決了一件事,現在,就只等蓮兒的消息了。林小如吁口氣。
林小如那封信時間掐得夠好,也夠不好。好的是,秦飛小陸正好從安城回了家休息,信中意思立即通過小陸轉給了蓮兒。不好的是,秦風正在家。
蓮兒听到林小如的消息,先稀里嘩啦好好哭了一陣。小陸把林小如的意思告訴蓮兒︰
她已離開秦家。若蓮兒願意跟著她,便求方夫人和青霞夫人放她出府,著小陸相送。若留下,以後她會盡量請大少爺秦飛給她尋個歸宿。
蓮兒一听,眼淚一抹,不假思索便作了決定。她尋到秦飛,「撲通」一下跪在他面前︰「大少爺,蓮兒從小在秦家長大,秦家對蓮兒有再生之恩。可是,蓮兒的命是連著小姐的,小姐離開了,蓮兒就什麼都不是了。求大少爺開恩,看在小姐的份上,放蓮兒出去!」
蓮兒很聰明,並沒有直接去求方夫人和青霞夫人。
她賭得很對。秦飛沒怎麼猶豫就答應了。但是,就在他帶著蓮兒知會方夫人和青霞夫人時,被秦風踫上了。
「大哥,蓮兒是芊芊的丫頭,芊芊沒發話,她就不能出去!」秦風重重咬著「芊芊」二字阻攔。
秦風很成功地將了秦飛一軍。秦飛無言以對,既不能說林小如是杜芊芊又不能說她不是。
蓮兒不明白這其中的曲曲繞繞。可是,女孩子有的是招兒。
她不說話,只是向著方夫人不停地磕頭,哀哀地哭,求她開恩。
無奈之下,方夫人發話了︰「蓮兒這丫頭,倒是個忠心的,又是跟著芊兒過來的,既然你三娘不攔著,就讓她走吧。芊兒不在,這丫頭強留下也沒什麼意思。」
秦風仍是不改口。
「風弟,一定要弄得無法轉圜麼?」最後,秦飛說了這樣一句話。
秦風冷冷地盯著秦飛。
秦飛坦然地迎著他的目光。
秦風眼神中的憤怒和不甘漸漸熄滅。他看一眼蓮兒,閉上眼長長吐了口氣,離開。
「起來吧,二少爺答應了。」秦飛對蓮兒說。
蓮兒對著方夫人、秦飛每人磕了三個頭,最後走到青霞跟前,也磕了三個頭,依著杜家稱呼︰「姑女乃女乃,蓮兒去了,姑女乃女乃多保重。」
青霞看著蓮兒,雙淚直流,這段時間,她不知哭了多少回。指望秦風把佷女尋回來的希望到底落空。她始終沒能做到對兄長的承諾,以後九泉之下也無顏相見,現只求老天保佑佷女平平安安。
蓮兒叩別了幾人,也沒再回楓香院,迫不及待地只身出了秦府。
秦飛不放心,著小陸在後面跟著。小陸見她進了約定地點清和茶樓才折返。
蓮兒是在晚飯時分被清和茶樓的伙計送到新家的。
「小姐!」顧不得一邊有人,她撲上前抱著林小如放聲大哭。惹得許家母女連連掉淚。
而她的一聲「小姐」除了讓所有人瞪大眼外,還成功地讓聶少華「當啷」一聲丟了拐杖,盯著林小如像盯著一個外星怪物。
林小如來不及回應這些表情,她在忙著安撫蓮兒。
「小姐,你好狠心,丟下蓮兒就走了。」
「蓮兒以為小姐不要蓮兒了,以為再也見不到小姐了!」
「蓮兒以後再也不要離開小姐了,小姐到哪兒,蓮兒就到哪兒。」
蓮兒不停地說,不停地哭。
「好了好了,蓮兒听話,別哭了!我們是姐妹,我怎麼會不要你?看,現在我們不是在一起了嗎?我當時沒有說明也是不得已,怕蓮兒跟著受苦!」林小如連連安慰她,再讓蓮兒控訴她的「罪狀」,身份可是要暴露了。
蓮兒哭了一會,又笑,再仔細看著林小如,又哭︰「小姐一定受了許多苦,都瘦了好些!」
「沒有,我很好,瘦點更苗條,是不是?蓮兒,以後這里再沒有小姐,我們就是姐妹,記住沒有?」林小如為她擦干眼淚。
蓮兒點頭,又忙不迭搖頭。
「蓮兒是光著手出來的?」林小如見她兩手空空問。
「嗯,院里的東西我依照小姐的吩咐一樣也沒動,都讓他們查驗了。小姐什麼都不要,蓮兒也不能要,蓮兒一听到小姐的消息,就立刻出來了。」蓮兒很聰明地沒有說穿她們的身份。
「好蓮兒,有骨氣!」林小如夸。
「對不起,我並非有意隱瞞自己的身份。這樣只是方便行事,希望大家別介意。以後,我們就是一家人了,大家還是把我當成公子吧,避免不必要的麻煩。」林小如鄭重地對所有人說。
許家母女、葉世榮都連連點頭稱是。只有聶少華,兀自呆呆地發愣,直到林小如讓二人認了姐弟才回過神來。
蓮兒見著了林小如,又憑空掉下個弟弟來,高興壞了,欺負地捏捏聶少華的臉,惹得聶少華狠狠瞪她,叫她「愛哭鬼」。
林小如心情大好。牽掛的人已在身邊,現在,她只需要努力賺銀子了!
入夜,林小如和蓮兒同榻而眠。蓮兒絮絮叨叨說著這段時間的情況,告訴林小如青霞的牽掛和若瑄若涵姐妹的想念。幾人起初都以為她是淘氣,青霞還只是擔心牽掛,暗中掉淚,後來才隱約知道她不回去了,狠狠哭了幾場,人瘦了一大圈。
林小如默然良久,自己終是在情義上辜負了她們。
「二少爺回來後听說了,也去安城尋過小姐。」最後,蓮兒說。
林小如有些不敢相信,想想便明白過來︰像秦風那樣驕傲的人,豈能容忍自己被人「休」,當然咽不下那口氣。幸好,她走得早,不然,和他對上面,還不知弄成什麼樣子。
「蓮兒,如果我不是你家小姐,你也會選擇出來麼?」終于,林小如決定告訴蓮兒真相。
「無論小姐怎麼變,始終是蓮兒的小姐。」蓮兒說。
林小如知道,她根本不用說別的什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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