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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二章 芬陀利華

雨花亭下,新茶瓷杯映翠紅,熱茶轉涼茶,換了一杯又一杯,而兩相顧無言,只因不知從何說起。

許久不見,你可安好?

羽觴看著對面的茶盞又上了新茶,有些不忍心,這喝了一杯又一杯,都喝了兩個時辰了,不撐麼?難道說,他是個水桶……

為了拯救一下這個苦命的孩子,不能讓他借茶澆愁,雖說這茶比較不是酒,但是喝多了也是會出事的呀!這茶不醉人,人自醉怎麼辦,到時候她可抬不回去的啊!而且借茶消愁,不是愁更愁麼。

所以,羽觴決定出擊,好好開導開導他。可是他這是怎麼了呢,一點征兆都沒有,一點小道消息都沒有,沒听說他最近招惹了什麼桃花啊,這家伙隱藏地真好!就是為難了羽觴,要從哪里下手去開導呢?真是傷透了腦筋。

「額,那個,咳咳,你近來可好啊?」

這是羽觴到目前為止在腦海里能夠找到的唯一話題了,這麼久不見,在生死輪回里轉了一圈之後,似乎連他們之間的距離都有些生疏了。

「不好」

半響,茶盞扣動石桌,奏出清脆的和鳴,是心碎的聲音。

這讓羽觴有些不好接話了,不好?為什麼呢?向來瀟灑不羈的風流公子大殿下竟然會過得不好,這麼多年以來,他不要過得太好啊!這不會是……

「不會是為情所困吧?」

羽觴小心翼翼地猜測,竟然說出了口。其實這個可能性是極小的,這繆青是誰啊,如此帥氣又風流的一枚才子,要什麼有什麼,人見人愛的,在這天界不要太搶手啊,誰會拒絕一個天界大殿下的追求呢,那她不是傻麼?這天界大殿下可不是一般人能夠高攀得起的啊,要是萬一被誰撞了大運,燒香拜佛都來不及,怎麼可能會敢拒絕,舍得拒絕呢。

這可是天界大殿下,傳說中的風雲人物,不僅風流倜儻,還是文武雙全,只要他想要的,沒有什麼是得不到的,哪怕是天上的星星,哪怕是月里的嫦娥,簡直就是良人的最佳人選。當然這要撇開慕雲寒來說,因為拿他來比,他會吃醋的。最後遭殃的還是羽觴自己,她可不要自己給自己找事干呢。而且羽觴的確說不好誰會更勝一籌,只能說各有各的風韻,各有各的魅力吧!

所以說,這樣一個完美之人,從來只會讓女子為他傷神,為情所困,怎麼可能他會為了哪個女子而傷心失落呢。這可是千古奇聞呢!這大八卦竟然被自己知道了,羽觴真的還是有點小激動啊!

要知道在繆青的眼里,女人如衣服,月兌了一件還有一件呢,永遠是月兌不完的。何況這天涯何處無芳草,芳草遍地開花呢!他從來不擔心會找不到花,只會擔心花太多了,會燻人……

繆青將手指搭在石桌上,輕輕打著節拍,而眼神未有一刻離開羽觴,看來,她過得很好,即便沒有他的守護,不是還有慕雲寒麼?那個無所不能的弟弟,一直以來是他的驕傲,也是他的情敵。

「如果會呢?」繆青半是開玩笑地反問。

「那肯定是違心的話,我才不相信呢。」

這不是開玩笑麼,這種話要是放在她剛剛飛升成仙的時候,剛剛闖入和鸞殿的時候跟她說,她還是會信的,如今過了那麼久,和繆青也相處了不少日子了,她怎麼可能還會那麼好騙,為情所困?他為什麼所困都有可能,就是不可能為情所困。他當她是三歲的小孩子呢,這話也太假了吧!

「哦,在你眼里竟是如此。我那麼灑月兌?」繆青顧自笑了笑,是半喜半憂,「看來,平常我偽裝得很好麼。」

偽裝?

羽觴覺得自己是不是還沒有睡醒啊,怎麼覺得今天的繆青有些不太正常,連帶著說出來的話都有些听不懂啊!他這是怎麼了?不會腦子被門夾了一下,還是茶喝多了,醉了……

可是他的臉上絲毫看不出平日里的一直掛著的淺淺笑意,似乎還有一些無奈,還有一些自嘲,難不成他真的是為情所困了?這麼迅速?這麼神奇?誰這麼厲害,竟然可以拿下我們瀟灑不羈,風流無限的大殿下啊,太不容易了,羽觴要好好膜拜膜拜。

看來在她昏睡的這段時間里倒是發生了很多有趣的事,可是她沒能參與其中,太可惜了。

不過也不是不可能啦,每個人心中都會有一份苦衷,有些不願放棄的,再怎麼樣也不願意放棄,而那些求不到的東西,即便再後退一步也是求不到的。一個人再完美,在無欲無求,他的心里總會有那麼一樣東西是這一生的求而不得的,這是羽觴從慕雲寒的劫難里悟出來的道理。

作為繆青的好朋友之一,羽觴覺得自己著實有這個義務好好開解開解這個為情所傷的風流公子,誰讓人家陪著自己度過了那一段最傷心難過,最難熬的時候呢。羽觴想起那段時光,如果沒有繆青陪著打發打發時間,陪她找樂子什麼的,或許她會忘了自己是如何生存下來的。

不過吧,這繆青受了情傷還真是少見,但是,是罪有應得。誰讓他傷了那麼多女孩子的心,誰讓他招蜂引蝶的啊!這下好了吧,終于遭報應了吧!終于踫到一個女孩子是不吃你這套的吧,這回栽跟頭了吧!哎,以後還是好好珍惜眼前人吧!

「那個,其實有些事吧,不能勉強的。」羽觴忽然想起瑤池盡頭那一簇芬陀利華。

佛家語,荼糜是花季最後盛開的花,開到荼糜花事了,只剩下開在遺忘前生的便的花。這種花真的很美,無與倫比的殘艷與毒烈般的唯美,它好象活的一樣,但卻很淒涼。

花開彼岸,花開不見葉,生生相錯。此花太美,有殘陽如血似的妖艷,也有潔白如雪般的純美,但看後心中涌起莫名的悲涼,為何?因那是只開在冥界三途河邊、忘川彼岸的接引之花,是死者生前的記憶,怎能不淒美。可是不知為何,這瑤池盡頭竟然也會開出這妖艷淒美的芬陀利華,想來是因為絕望吧!

「你看彼岸花吧,開一千年,落一千年,花葉永不相見。情不為因果,緣注定生死,永遠相識相知卻不能相戀。在此生無法觸及的彼岸,卸下所有記憶,黃泉為花。所以說呢,有時候吧,人不能太死心眼,有些東西既然注定無緣,那便讓它隨風而去吧,既然注定彼岸不相見,那便不見唄!隔江相對也是一種緣分不是。」

說出這番話的時候,羽觴自己都被震驚了,她什麼時候也這般看得開了,竟然能夠說出這麼一番話來安慰繆青,自己真是太有才了。

可是看看繆青的表情,不咸不淡的,而他也依舊不言不語,這番話好像沒什麼效果,羽觴抱著一顆朋友之間的關切之心挨過去了些,緊緊握住繆青的手,想要給他一些朋友之間的關心,讓他得以月兌離苦海,早日回歸那一個活潑可愛,會找樂子,愛找妹子的天界大殿下,這樣的他,真的是不太好啊!

羽觴想了半天,繼續開解那個頹然的繆青,「其實吧,你看到的那個人不一定是最好的,就像那芬陀利華,人人都說她美,可是我並不這樣覺得。人家說她美是因為她開在黃泉路上,是死者最後的記憶,如果沒有她,那些個幽魂就會有所遺憾,這是開在黃泉的唯一的花,所以是死者死後最後見到的,也是生者身前最先見到的花,所以才會覺得她美呀!」

羽觴覺得自己真是太厲害了,光憑著想象力就能開解別人了,以後她去當個調解員倒是不錯的選擇,比做什麼花神強多了。

只是繆青還是沉默以對,只是安安靜靜地喝茶,喝茶,他這回傷情似乎傷得狠了些,跟自己想比,可能有過之而無不及吧!這孩子,真可憐。

彼岸花開開彼岸,斷腸草愁愁斷腸。奈何橋前可奈何,三生石前定三生。

這便是人世的無奈,神仙的無奈,也是無奈的人世,無奈的神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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