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昨日,她便覺得肯定是自己倒了血霉,竟然一日之內踫見了他兩次。早知道她就提前算算,昨日是否適宜出門,只是千金難買早知道啊!
門庭清冷,門前兩棵芭蕉,鋪下厚重的重影,旁邊零零灑灑散落著一些不知名的野花,卻都是淡雅的色彩。庭院深深,是望不見底的黑洞,白的牆黑的瓦,襯得這一片天地格外的低調簡單,超凡月兌俗,想來應是個世外高人隱居之所,不是說「大隱隱于市」麼。
門口一個小童問了來意,進去通報許久才遙遙看見,跳躍的沖天辮越來越近,最後出現在跟前,氣虛喘喘,「師父讓你們進去
南宮瑾心里想想,肯定是個難纏的老頭,連通報都要許久,真是折騰又麻煩。
待見到那個世外高人,南宮瑾眼中的「難纏老頭」時,南宮瑾張口愣在原地,無法動彈,口中竟課塞下一個紅雞蛋般不可置信地看著對面著一襲月白色袍子的翩翩公子,還有剛剛還遇到過的那只不可方物的人。
原來世外高人不一定是有花白胡子的老頭子,也可能是一個風華絕代的翩翩公子;原來喜愛清淨簡樸的也不一定是世外高人,也有可能是行事低調的文人雅士。南宮瑾此時的世界觀頓時顛覆,連一點渣渣都不剩下。
可是那一只怎麼又在這里,她百思不得其解。
「姑娘想必也是為了這千年沉香制成的古琴而來白袍公子微微一笑,像和煦的陽光般溫暖。明眸皓齒間似有幾分超凡月兌俗。
南宮瑾沒說是,也沒說不是。
蘇緲在一旁尷尬地扯了扯她的衣角,小聲嘀咕「你怎麼不說話啊?」
南宮瑾黑了黑臉,她本想裝出一副端莊的姿態,來求取這不遇不可求的瑰寶,沒成想一進來就被嚇了一跳,以致于血液不暢,然後……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你怎麼了?」蘇緲久久沒有得到回音,有些疑惑地看向南宮瑾,其余兩人亦是淡淡地看過來。
南宮瑾的臉又黑了一黑,無奈道「你扶我一扶,我腳麻了……」
「……」
「……」
「……」
蘇緲上前解釋道「正是。在下前幾日遞了拜帖,為求這無價之寶,不知東風公子可否忍痛割愛?」
坐在一邊,細細欣賞古琴的公玉閑頭也沒抬,繼續輕輕撫了撫琴,試了試音色。
「實在不趕巧,這琴已是個有主的了,是否割愛,在下是做不了主了白袍公子有些歉意地說。
有主了,才短短兩日就有主了,乍听到這個消息,南宮瑾如晴天霹靂,被震得暈乎乎的,只是腦中一直浮現著那個背對著自己,白衣飄飄,在月下撫琴的背影。
果然物以稀為貴,如今這古琴也是個搶手貨啊!誰有這麼好的慧眼竟然這般趕巧同自己一般看上了這古琴。
「那請問,如今這琴的主人是何人?」蘇緲問了自己一直想問的話。
「便是這位公玉公子。公玉公子也是個愛琴之人,在音律方面造詣頗高,此琴與他會是一個很好的歸宿
好個頭,給他,不是白白浪費了一番苦心,埋沒了如此珍貴的古琴,他哪里懂得欣賞,造詣很高,是整人的造詣很高吧!真是糟蹋了,真是暴殄天物。只是琴在人家手中,不得不低頭啊!誰讓如今的世道如此的現實呢。
公玉閑依舊未抬頭,高傲的氣勢看了就讓人討厭。
南宮瑾不情不願地挪過來,在一丈開外,低低囁嚅,「我以公玉公子得到此琴的雙倍價格買這古琴,不知公玉意下何如?」
公玉閑微微抬頭,以手支頜,嘴角噙了一絲絲落井下石的奸笑,「姑娘說的什麼,我最近耳朵不是很好使,不曾听清,麻煩大聲一些,好讓在下能听清
南宮瑾的小宇宙熊熊燃燒,是可忍孰不可忍,忍無可忍就無需再忍。「說吧,你到底怎麼樣才肯將這把古琴相讓全然不再拘泥于禮節,也全然不見剛才嬌弱的大家閨秀的涵養,直接的讓人瞠目結舌。
公玉閑面色沉了沉,詫異的神色寫滿了陰沉的臉。這哪里還是平常里,秀麗端莊,秀外慧中的大家閨秀,哪里是傳聞中蕙質蘭心,回眸生花的公主,分明就是一個蠻不講理的潑婦……「恐怕要叫姑娘失望了,在下既然求得此琴,必定會好好珍惜,怎麼會輕易與人交換一番話說得在情在理,其實公玉閑也不知道為什麼會這樣一口回絕了她,明明是听聞她遍尋天下古琴,只為找一把千年檀香制成的瑤琴,才大費周章,不惜一切代價在她之前找到,為的不就是給她一個驚喜。只是如今,看到她這個樣子,他忍不住就想激一激她,帶了幾分賭氣的幼稚在里面。他從未看見過她生氣的模樣,好奇之余竟然有些期盼。她向來修養甚好,待人接物都是依禮而行,從來未曾听聞她為的什麼事動過氣,也沒听聞她為的什麼跟人紅過脖子。而此番想是被激怒了,看得出氣的還不輕,想來這古琴對于她,是異常重要的。
他看著她,是極其認真的樣子,看著她生氣的模樣甚是可愛,嘟囔著一張粉女敕的小嘴,柳眉橫豎,目若秋水,倒是別有一番風味。雙目炯炯地斜睨過來,顧盼之間,風情萬種,絕世**,妖嬈動人,此種風情不是一般人可以抵擋的了的,公玉閑有些汗顏,開始後悔惹惱了這位小姑女乃女乃。
南宮瑾恨恨得盯著他,想要把他給生吞活剝了一般,大約過了半盞茶的功夫,蘇緲打破了這敵視的目光,服了服身,彬彬有禮地開口道︰「一點轉圜的余地都沒有嗎?」
窗柩邊白檀香幽幽裊裊,燕雀在窗外鶯鶯燕燕,回頭看到滿室的人聲,凌亂了腳步,撲騰了撲騰,飛走了。寒梅落地,「啪」的一聲,似乎驚醒了所有人。
公玉閑搖了搖手中的折扇,沒說是也沒說不是,只是依舊沉默,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事情發展到此處了,公玉閑下部了台階,也只能硬著頭皮,繼續當壞人,看來壞人也是要做到底的,半途而廢,豈是君子所為。
公玉閑移開目光,不再去看那誘人的琥珀般的瞳孔,微微皺了皺眉,有抿了抿涼薄的唇線,「實在抱歉,在下還有要事在身,不便叨擾,改日再登門拜訪
這番話似是在對那白衣公子說,又像是在對蘇緲說,總之,一晃眼的功夫,呼啦啦全走光了,只留下南宮瑾在原地凌亂,還有碎了一地的心,哇涼哇涼的,不知所措。
最後古琴沒有求到,臉倒是丟盡了,南宮瑾苦著一張比苦瓜還要苦的臉,更加確定心中疑慮良久的一個極其重要的問題,但還有些不甘心。
扯了扯身邊人的衣角,漫不經心地問他,「你不是說他最喜歡我的麼?怎麼我看來他是最討厭我的呢?」
如此冷酷無情,半點情面都講不得,哪有翩翩公子的風度,還與一個女子斤斤計較,真是讓人心寒,心驚。這個人什麼時候,變得如此討厭了。定是剛才開罪了他,今次來報仇的,太小氣巴拉了,心眼比針眼還小。難道他沒有听說過,君子不奪人所愛麼?這古琴明明是自己先看上的,怎麼現在竟然被他撿了個便宜,而他撿了便宜還賣乖,真真討厭,討厭至極。
「咳咳,那個……傳聞是這樣說的」蘇緲難得尷尬地清了清嗓子。
「傳聞?」這下南宮瑾都快哭了,忙活了大半天,原來只是傳聞,那她大費周章,千里迢迢,受盡磨難,不都白忙活了麼?
「你也別泄氣,或許他心里還是蠻歡喜你的也說不一定,不是?」
「歡喜你個頭……」南宮瑾拋下蘇緲一個人在風中凌亂,她再也不要理這個不靠譜的人了,都快被他害死了。
白袍公子看著一前一後出門的他們,無奈地搖了搖頭,紅塵俗世竟能跟素雅寡淡,清心寡欲的公玉閑相提並論,實是千古奇談,這定是一場動人心魄的好戲。
嘴角微微上鉤,定定望著一角白牆黛瓦,暮色深沉,看不見底。
清風斜陽,原是遍地心傷,誤會一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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