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體版

素月如霜。

段錦宣面無表情的臉在燭光下顯得更加冰冷。

運筆如飛,他在每一份奏章上寫下簡明扼要的批示,卻心不在焉。

啪,御筆被他仍在玉案上,暈出了深深淺淺的墨跡。

明明不該的,他到底在想什麼,告訴自己不要去想牢里的青年,可心就是控制不住。該死,難道自己也中了情蠱!

冬日的月色清淺中透著慘淡,就像青年的笑,若即若離,讓人心生惱意。青年明明是在牢里,為什麼他覺得青年好似要消失一般?

他不該沉溺于此的,身為誠王,身為攝政王,他有無數沉重的責任。

只是……只是……今日就放縱一回吧!

只此一次!

…………

重華密牢。

沒管守衛們訝異的神色,段錦宣進入密牢,侍衛識趣地退出很遠。推開房門,段錦宣沒見到青年,只得緩緩走到床前。

借著輕微的燭光,他看到了青年。青年把自己死死包在那一團被子里,被子里傳出一聲聲絕望的抽泣。

段錦宣想要掀開被子,青年不依,只是他哪比得過段錦宣的力氣,被子被扯開,青年顫抖著睜開眼,臉上滾落的,不知是汗水還是淚水。

段錦宣把燭火挑亮,仔細盯著青年的眼。

青年眼中滿是密密麻麻的血絲,目光也全無焦點,看到來人,怔怔喚了一聲︰「三哥……」

青年的語調那樣又渴求又猶豫又膽怯又惶然,段錦宣心一抽,干澀地說道︰「不是,是阿棣

意料之中的,青年如夢初醒地抬起頭,臉上的血色消失殆盡,嘴里的話如同囈語︰「是啊,三哥怎麼會來呢……三哥……我不想他看到我現在的樣子……」

「阿棣,我,我好痛……心好痛……」

青年的聲音很小,像是不想把脆弱暴漏出來。他死死攥住胸口,瞳孔微縮,冷汗從額上一滴滴滑落,唇被咬出了血。

「很疼?」

「很疼……也很冷……」青年想要笑笑,臉上的肌肉卻很僵硬,好似在哭一般,「三哥,三哥……」

青年的眼神又是漸漸渙散,仿佛是在透過眼前人看著不知名的地方。

眼見青年還在瑟瑟發抖,段錦宣心下多有不忍,他坐上床榻,輕輕把青年攬在懷里,沒錯過青年眼中一閃而過的黯淡。

「不是三哥,不是……」

「我是阿棣啊,乖,不痛了輕輕撫模著青年的背,段錦棠發覺青年的身體冷得出奇。他慢慢收緊雙臂,用自己的體溫來暖他。

青年黑發如墨,領口大開,神色迷離,眼神也濕漉漉的,細女敕的皮膚泛著漂亮的粉紅。

青年的腰細細軟軟,段錦宣嘆了一口氣,怎麼這麼瘦。

「阿棣,你知不知道,你知不道我……曾經去找過他……」

「前年我突然接到消息,他受了重傷,我連夜趕路,狂奔千里……到了定遠,才知道,他是詐傷……我就只能悄悄回來了……」

「我用什麼理由見他……我是他的誰……」

「阿棣……」

「我好想見他,好想好想,想的心都疼了……」

「現在這麼近,他為什麼還不來?」

「他……怎麼能這樣?他……為什麼如此狠心?」

「我明知道這與他不相干,還是很怨他,他為什麼……不來見我,為什麼?」

「我到底……做錯了什麼?」

「我都活不了多久了,我死了,就再也……見不到了……」

青年聲音沙啞,每問一句就淒楚一分,他只是在不停地自言自語,聲音越來越小,段錦宣都要听不到了。

青年怔怔地流著淚,唇貼上了段錦宣的耳︰「我好想他,想他到……恨他了

段錦宣感到一陣窒息,像是有一把手狠狠攥住了他的心髒。看著青年蒼白到絕望的臉色,他再也忍不住,用力把青年嵌在懷里。

不知過了多久,青年聲音漸漸消失,隱隱的啜泣也停止了。段錦宣低頭看去,青年是睡著了呢。

青年睡得很不安穩,即使在睡夢中眉頭仍是緊緊蹙著。段錦宣輕輕撫上青年光潔的額頭、溫潤的眉眼。他忽然覺得就這麼一直抱著青年也不錯。

青年不是很想讓他抱嗎,現在抱也抱了,還是他心心念念的三哥在抱著他,他卻沒心沒肺的睡著了。

該死的小混蛋,真沒禮貌,不知道把人當替身很失禮嗎?

就是替身!

在青年眼中,他現在就是一個叫‘阿棣’的好友,青年是在透過‘阿棣’想念他的三哥。

該死!你不是口口聲聲說愛著你的三哥嗎,你的三哥就在眼前,你卻認不出他!

好吧,段錦宣自知理虧,是他的蠱蟲把青年變成這個樣子的。

青年睡著了也不老實,他還是很痛吧!

青年在掙扎,像是陷入了什麼難以擺月兌的夢境,一用力,段錦宣就被青年壓在了床上。

青年的頭枕在自己胸口,段錦宣想推開他,卻瞥見了青年眼角緩緩滑落的淚珠。睡夢里的青年還在喃喃著什麼,段錦宣側耳細听,青年仍是在喚著‘三哥’呢。

恍惚中,段錦宣好像回到了十幾年前。那時候他還是個少年,青年還是個團子樣的孩童,小團子每每見到他,都會軟軟蠕蠕地喊︰「三哥,抱抱!」

他不怎麼喜歡孩子,有時敷衍地抱抱他,有時就不理會他直接走掉。小團子亮晶晶的眼楮一下子黯淡下去,好似他犯了什麼天大的罪過。

那個時候的青年就這麼依賴他了嗎?段錦宣厭惡一味依賴別人的人,但這樣乖乖的青年意外的不惹人討厭呢。

只要他不是一直在透過自己看‘別人’,自己不介意一直養著他。

想到青年破敗的身體,段錦宣嘆了口氣。

只能是兩情相悅才能活下去嗎?

他問過御醫了,蠱的種類千奇百怪,確實有與斬相思類似的蠱。那是一種專門用來控制下屬的蠱蟲,一旦宿體心生叛意,就會筋脈盡斷而死。

愛麼,在青年這麼討他喜歡的情況下,確實可以給他。

他段錦宣骨子里是個自信驕傲的人,就算愛上什麼人,也不會像父皇那般失控。

只是愛是什麼?

愛這種東西他真的有嗎?

他怎麼拿根本沒有的東西送給青年?

…………

天亮了,莫九天睜開眼。

走了麼?

他昨夜似乎是在段錦宣懷里睡著了。

雖然一開始是在裝,但後來確確實實是睡著了。

這可真是難得的事情,在乾元大陸危機四伏,莫九天很少放任自己沉眠,後來漸漸的用修煉代替了休息,熟睡的時候更是沒有了。

昨夜的莫九天確實是把段錦宣的懷抱當做了安全的地方。

想起段錦宣,莫九天嗤笑,那個家伙看上去冷冰冰的,竟是意外的心軟,哼。

…………

城南春秋閣。

這是賢王段錦風名下的一處產業。

裝潢高端清雅,梁懸錦繡文章,再加上芬芳四溢的名茶,清麗絕塵的侍女,能流傳千古的詩詞歌賦--春秋閣成了風流才子,文人墨客心目中的聖地。

如果有人上得三樓,定會驚掉下巴。

整個三樓只有一個白衣人,他頭戴暖玉青冠,身著雲錦白袍,甚是風流瀟灑。他正一個人對著空中說著話,像是在自言自語一般。

白衣人語氣沮喪︰「老祖,您原諒小子這一次吧,小子大意了

「大意,你不是說這次一定能行嗎!廢物!」

「老祖,這次是意外,他明明就要不行了,誰知又好了起來。不能再試下去了,會被誠王發現的老祖!」

「哼,那你說該怎麼辦?」

「老祖,他撐不了多久了,他無論如何也逃不出我們的掌心!老祖您老人家仙運齊天,定然能心想事成!」

轉轉墨玉扳指,白衣人嘴上說的話無比諂媚,眼中卻是寒光一片。

…………

昭陽殿。

「王爺,臣奉命清查賢王名下的產業,果然發覺許多蹊蹺之處

「賢王六歲時就聯手身前侍候的劉嬤嬤之子趙剛,創建了聞名京城的連鎖客棧--同福客棧。七歲時盤下虧損嚴重的大昌銀樓,借由新穎獨特的珠寶設計將銀樓起死回生。

因為客棧和銀樓帶來的大筆利潤,賢王進一步擴張勢力。近幾年來他名下的鋪面已經開遍京城,並開始輻射八方。現今大晉各州郡都有賢王的人在經營,青樓、賭坊、酒樓的利潤最高,林林總總算計起來,賢王稱得上富可敵國了

說到這里,他頓了一下,像是不知還要不要開口。

「說!」

「最令人感嘆的是《京報》,《京報》以針砭時弊聞名天下,許多官員連家財的數目都被登載得清清楚楚,引得朝廷上下人心惶惶。這幾年,明里暗里都有人查訪幕後東家,最終都無功而返。沒人想到賢王身上去,因為他當時才八歲而已……」

「繼續

「是,王爺。屬下發覺賢王建立了一個龐大的情報網--天機。青樓妓子,賭徒乞丐,盲流商販……各色閑雜人士甚至下九流的人物皆為其所用。這些人不僅能傳遞消息,收集情報,還能在關鍵時刻擰成一股繩,只要賢王一聲令下,就能干出驚天動地的大事

「驚天動地的大事麼,改朝換代算不算!」段錦宣挑眉。

(

溫馨提示︰方向鍵左右(← →)前後翻頁,上下(↑ ↓)上下滾用, 回車鍵:返回列表

投推薦票 上一章章節目錄下一章 加入書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