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里一片鴉雀無聲。
方銳臉色驟變，周向末世前是一方幫派的二把手，格斗能力原本就是基地最強，異能更是最厲害的自然系，然而眼前這個男人連手指都沒動，就輕而易舉地壓制住了周向。那股強烈的威壓，甚至讓他也僵滯了一瞬。
趙青雖然沒太明白發生了什麼，卻也知道周向吃了虧。況且那個姓卓的小子的異能，看上去也十分不好對付。他扭頭去看周向，卻見周向臉色發白，雙眼緊緊盯著戚刃，眼神暴戾，卻不再說話。
卓驍從空中落下，雙足落地，不滿地看向戚刃︰「我能躲開，你插什麼手。」
戚刃完全無視了卓驍，視線轉向方銳。
「就這麼多要說的？」
方銳臉色很快恢復了從容，一絲笑意從嘴角露出來，誠懇地致歉︰「抱歉，是我屬下脾氣太沖動了。但我們確實是誠心希望能夠和你們合作，畢竟我們有足夠的糧食和條件良好的住處，你們又有戰力，只要我們聯合，哪怕在末世獨霸一方，都不是難事。」
卓驍不由泛起冷笑，剛剛還說加入，轉眼就變成了聯盟，變的真不是一般的快。
戚刃不動聲色︰「還有別的想說的？」
方銳的表情繃出一絲裂縫，卻依舊維持著誠懇的笑︰「就這些，希望戚兄能考慮考慮。」說完，看了看牆上的鐘表，「時間不早了，耽誤你們休息。舒明，你去好好招待你朋友吧。」
「阿明，你不會天天就跟這幫家伙共事吧？」出了房間，走到樓梯拐角的地方，卓驍道。
舒明一直低著頭，聞言蚊吶般的低聲道︰「對不起……我……」
剛才在雙方氣氛那麼緊張，他卻完全不知道該怎麼阻止。听見方銳說那些話和周向的出言不遜，他明明憤怒的想要反駁和制止，腦中一堆話想要噴發，喉嚨卻像卡住了一樣，怎麼都開不了口。
一直都是這樣，一直都是這麼懦弱，膽怯，從小被卓驍保護，然而關鍵時刻需要他為卓驍挺身而出的時候，他卻像漏了氣的輪胎，身體都急得發抖，雙腳卻怎麼也邁不出。
如果沒有戚刃在……如果沒有戚刃在……舒明不敢想象。
卓驍看著舒明變幻的表情，先是有些詫異地動了動眉毛，隨即似乎明白了什麼，貼近了舒明，一把攬過舒明的肩。
舒明身體一滯。
「剛才真是謝了，你要沒喊那句‘住手’提醒我，沒準我就真被那個玩兒冰的給陰了。」
戚刃一言不發地走在前面。
「……」舒明道，「卓驍，我……」
「所以你總是起關鍵作用的。」卓驍在舒明肩上用力拍了拍，露出了個爽朗的笑，「是我最好的兄弟。」
舒明看著卓驍俊朗的臉，表情有些發怔。
「所以給我精神點，別總跟小姑娘似的東想西想。」卓驍道，「而且我們都沒吃晚飯，回去還得搜刮你兩袋泡面，啊。」
「……哦。」舒明怔愣著應，片刻回過神，道，「嗯，方便面還是不要了，我那兒有排骨什麼的，回去做個紅燒吧。」
「中。」卓驍打了個響指，「下廚就你來了。」
紅燒排骨，拔絲地瓜，牛肉罐頭，加上幾罐可樂，對于在外面吃了四五天烤野生動物的一群人來說，簡直是沙漠里踫見了匹熟駱駝，瞬間化身難民，坐上桌子就開始瘋搶。
「喏。」卓驍夾了一塊排骨放進戚刃碗里，「嘗嘗，比你做的好吃吧？」
卓驍不知道為什麼，最近特別喜歡打壓戚刃，似乎把戚刃惹毛是他致力于的成就性目標。卓驍黑漆的眸子感興趣地打量著戚刃的側臉，等著他不給面子的反駁，卻不料戚刃沒有半點反應。夾起排骨，就著飯，不一會兒，碗就見底了。
見戚刃起身進了臥室，卓驍三兩下把飯撥進嘴里，隨後跟了進去。
臥室里著亮著台燈，戚刃靠在床上，正閉目小憩。
「今天干嗎多管閑事。」卓驍一坐到床上，湊到戚刃身邊，「別告訴我是體恤下屬，我可沒見你有這麼好心。」
「……」回應的是全然的沉默。
「你敢吱一聲嗎。」卓驍道，「一大把年紀了裝什麼酷啊。」
「睡著了？」卓驍手在戚刃閉著的眼前晃了晃，「吃了就睡，真不怕長膘？听說三十來歲是啤酒肚發病高峰期啊。」
「你沒有別的事干了嗎。」戚刃淡淡道。
卓驍利落道︰「沒有。」
「……」
「為什麼每次跟你說話都跟單機版似的？」卓驍挑眉，「你能不能吱一聲，知不知道這是對話的基本禮節？」
「……」
卓驍正要下手，身邊已經傳來均勻的呼吸聲。卓驍低下頭，睜大眼楮看了看，不敢相信戚刃就這麼睡著了。
戚刃的作息還真是讓人不敢恭維，要麼一個晚上閉眼都不閉，要麼說睡就睡了，把他當手機似的扔一邊，管也不管。森林里那次就是，當時他還沒模出來規律，對這人的德行沒什麼深刻了解。
卓驍撐著床，俯視了戚刃一會兒，撲了撲手，台燈一關，去別的房間逍遙去了。
晚上，一群人都七七八八睡了。卓驍蹲坐在臥室的陽台，臉朝著紗窗外向天空看去。
今晚的會面，他最在意的不是那個冰屬性的異能者，而是方銳。在避難點重遇方銳之後，他就隱隱覺得方銳不像曾經看上去那麼簡單。
在部隊，方銳是女兵眼里最溫柔的教官，似乎永遠謙和有禮。然而戰力卻在所有特種兵教官中數一數二，被稱為史上最非人類的兩個教官之一。在另一位陸教官因故退役後，方銳當仁不讓佔據了特種兵實力的巔峰。
陸教官……卓驍一愣，突然想起最初見到陸讓時眼熟的感覺，難道那個傳說中的萬年煙槍陸教官就是陸讓？
卓驍站起身，想去問問陸讓關于方銳的事，突然，一個紙條從兜里掉了下來。
卓驍微微一愕，撿起紙條，掃了一眼，上面寫的似乎是一個房間號。
方銳的字跡！
卓驍的眉峰漸漸攏緊。
他竟然沒注意到方銳什麼時候把這個紙條放進他褲袋里的。
紙條一點點折皺，被狠狠捏在手里，半晌，五指又漸漸松開。
卓驍動作輕敏地出了陽台，走出房間，在身後關上了門。
走廊里亮著微弱的燈光。卓驍上了樓，按著紙條找到房間。門沒鎖，開了一道縫，里面亮著燈。卓驍目光銳利，一把推開了門。
方銳坐在紅木辦公桌後的轉椅里，似乎已經等候多時，听見門響，開了口︰「你來的還真晚啊。」
「方教官。」卓驍在對面站定，盯著方銳，「找我有事？」
方銳轉過轉椅，抬起頭，表情依然是之前的誠懇溫和，似乎一小時前在樓上什麼也沒有發生。
「是有點事，想和你商量商量。」
「這不像你了啊，方教官。」卓驍拉過一把椅子，不客氣地坐下，斜了斜唇角，「我記得你原來好歹還算是個爺們，沒這麼偽君子的德行啊。」
方銳聞言，不以為意地笑了笑，「你還真是沒變，跟部隊里一樣沖動，不管有過什麼交情，感覺一變，說撕破臉就撕破臉，一點不留情面。」
「說的你好像挺了解我啊。」卓驍道。
「那是自然。」方銳笑，「我畢竟教過你三年。」
卓驍擰起了眉，語氣帶了些不耐，「有話直說。」
「其實呢，我想讓你幫一個忙。」方銳娓娓道來，「你也知道，末世想要去找物資，沒有車根本不行。但喪尸潮爆發這麼久，雖然儲備的車不少，但汽油基本都用光了。但是，離這里十幾公里外的市區里，正好有一個加油站。」
方銳頓了頓，道︰「可是那個加油站是另一個基地的佔領地，有兩個十分棘手的異能者守著，一個是獸化異能‘狼人’劉應，一個是自然系岩屬性異能者，任全。特別是後者，很難對付。即便是周向，也很可能會佔下風。」
「所以？」卓驍五指交叉搭在桌子上，「這跟我有什麼關系？」
「當然沒有。」方銳溫文一笑，「我覺得，比起這個，你應該更想帶舒明走吧？」
卓驍不動聲色地看著他。
「但問題是，舒明肯定不會和你走。」方銳道，「以他的個性，不會離開這麼穩定又安全的地方。這一點你應該比我清楚。」
「舒明這孩子很聰明，也很有頭腦。」方銳慢條斯理道，「所以我一直顧及著他的安全，很少讓他出去執行任務。但是這次，我實在不想折損我這兒最重要的一員猛將。所以，我左思右想，還是決定讓趙青帶著舒明，去加油站踫踫運氣……」
卓驍猛地抬起眼，目光犀利︰「你威脅我？」
「話不能這麼說。」方銳笑道，「我是了解你。更何況，我也希望能保證舒明安全。而以你的能力，絕對不會有差池的。」
卓驍揚起唇角，微微露了個笑，「看來你那位玩兒冰的剛才吃的苦頭還不夠啊。」
「我勸你不要把這事告訴戚刃。」方銳注視著卓驍的雙眼，「你知道，腦子好的有的是，比起幾噸的汽油，舒明的作用還是小了點的。」
交疊的五指緩緩收緊，指節泛起青白，卓驍一動不動地和方銳對視，手側微微閃起了電光。
「我勸你不要輕舉妄動。」方銳目光落在卓驍手上，「你現在還打不過我。」
手背上的電流忽然像被融化了一般，驟然消失了。卓驍微微一驚，再醞釀電流，卻像啞火了一樣，再也沒有動靜。
「你再考慮考慮。」方銳溫笑道，「明天下午兩點行動，到時候在這個房間會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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